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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诼 (下)【完结】

    

    “袁大公子,我司官网上有财务信息披露,审计局最新认证,数据真实可靠,无需再劳烦人家审计跑来跑去。打工人不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说我司约法三章,上下通行,我这个顶头老板今儿打破,明天再想管束人可就站不住脚了,还请袁大公子网开一面吧。”

    王广陵委婉拒绝。

    袁基有公报私仇之嫌,这就很败大家望族成年公子应该具备的鼎器之度。

    也许在袁家“长公子”泰山地位上顺风得意习惯了,逐渐养成外柔内刚、霸道且任性的隐形强势性格。

    而王广陵打小诗经《氓》、汉乐府《孔雀东南飞》以及白诗《长恨歌》并学,忌讳以爱为名侵犯事业,也没有非得顺从袁基的义务。

    同为地球灵长,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亦犹可说。

    女人并非天性为情爱而顺从,也不能为情爱而选择顺从。

    痴情都是塑造出来的,没有天生的情种。女子最应警惕而逃离的,不仅是混沌不清的情痴,更是或隐或显的“被塑造”。

    创立公司,招聘员工,定下规矩……

    身为顶梁老板,别人伸手那就打回去,管他是袁基还是袁八。

    袁基却在短短几句拒绝里联想到很多。

    傅融得多得心腹信任才这般有恃无恐,王广陵处处维护,恐怕当年交往时他俩就已经暗通曲款,只是蒙自己于鼓中。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yin。

    王广陵信谗跟他闹分手,汉武之于陈后、魏文之于甄姬。

    没有再纠缠账目转而言语其他,只是接下来谈判进行得异常曲折不顺。

    袁家屹立商圈近四代,精英教育下子孙没有吃素的,最擅长就是博弈,自我利益最大化。

    袁基从与傅融单方较劲转变为与王广陵本人。

    “袁公子,要是连最基本信任都没有,就无法进行合作型生意……任何与他方产生联系的生意都进行不了。”

    王广陵发觉袁基眨眼间变得难说话,一丁点数据细节都揪住不放。

    “市场风云诡谲,风险不得不防,毕竟谁也不愿意当钱袋冤大头。”

    “确实,即便起初坦诚相待,最后很多还是兰因絮果、事与愿违。”王广陵坦然。

    自古“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既然袁基这里走不通,她不介意放弃,实施Plan B转敲江南孙家的门。

    江南孙家纯粹是她本人打通的人脉资源,话事人孙策性格慷慨大条心眼不多,主打“真诚是最大必杀技”,求援肯定比袁基得心应手。

    感触到商谈要断,陈元龙不再浑身紧绷,眉宇间的戒备舒缓放松下来,连说话用词都客气不少。

    傅融的焦躁同样消散几尽,主动当起副手给王广陵和他半空泛凉的杯子添新热茶水。

    呵……你们一个个想得美。

    袁基心情不佳,冷目而视。

    “王老板,我们旧时相识,知根知底知内外,旁外人是万万比不得的。坦诚相对开诚布公,没必要为了蝇头小利走得那么僵。”他巧妙婉转回一些余地,“我提议你我两人单独谈话,这点芝麻要求还是可以达到的吧?”

    傅融脸色陡然一变,刚想出言制止,却被王广陵抢了先。

    “也好。傅融、元龙你们先回去做自己的事吧。”

    袁基出于公平,支走了他的秘书,会议室只剩余他们两人。

    “王广陵,是我恋爱脑,你不是单纯女人。”袁基靠在椅背疲累万分,闭眼休息,“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yin。谁料想,谣诼全部指向我,善yin从来不是我。”

    “你是说傅融?”

    “坦白吧,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跟他搅到一块儿的?”

    袁基打起精神,觉得当下自己像极了捉jian在床、质问妻子的丈夫。

    “其实他在你之前。”

    王广陵与傅融是同一届入学新生,开学前暑假在招生办学长开设的迎新总群里闲聊认识互道名姓,终于开学典礼见面握手私换微信,比社团披荆斩棘成功当选正部长后结识袁基要早得多。

    “原来我是银河的横沟、西湖的断桥,打扰了你们郎情妾意更进一层楼,真是罪大恶极。”袁基不怒反笑。

    “你是我公开承认的第一个男朋友,这是既定事实,谁都不能穿越到过去更改它。”

    即便交换微信开放朋友圈了解彼此生活轨迹,王广陵、傅融两人关系依旧即若离,若离若即,没有人率先踏出一脚捅破那层窗户纸,停滞且搁置。

    不做白白消磨时光的被动逡巡,王广陵思量之下果断接受袁基捧来的红玫瑰,拥有了人生第一位能大方介绍给各路亲朋好友的男士。

    她不懊悔与袁基交往过,依旧承认他曾经的名分。

    “偷老子的腥,当我是死的?”

    “你当年跟我越走越近,不也当跳脚刘辩是死的?”

    “咳咳咳……”

    自幼跟随父亲习惯喝茶的袁基突然呛到茶水一阵猛咳。

    王广陵体贴顺背,他尴尬极了,咳得脸红,转移话题:“你现在正跟他谈?”

    “唔……”

    王广陵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

    本科毕业,她选择本校升学读研,傅融则直接离校工作,各奔前程,飘渺感情不了了之。

    直到研究生毕业后的某天,她接到一通久违的、由傅融打来的电话。

    傅融这才正式落地重归。

    回归后,傅融唯一那点可怜的改善是终于能让别人察觉出他存有心意,而行为举动依旧跟以往在校时大差不差,钱迷附身,财神殿里一跪不起:自主创业一穷二白没门路最艰苦时一直陪伴着她不离不弃,“打工嘛,图的就是一个不拖欠工资福利的好老板”;出去应酬见不得她跟别的男人嬉笑打趣主动插一脚挡酒,完了借口“有教养的都会这么做,啊,忘了告诉你,我挡酒收费,一次30块钱,我回去数好次数计费,你快点批准报销”;参加公司团建KTV唱歌点粤语版《白玫瑰》,蛾使喝多玩嗨了口不择言打趣,别扭地用肤浅理由搪塞,“贫穷打工仔攒钱苦还82年房贷,梦想一夜暴富分分钟娶上媳妇解甲归田退休养老”……

    钱钱钱钱钱钱钱……

    无论什么话题都能绕回钱上,缄口“喜爱”。

    这两字发音如此简单,出口却那么艰难。

    “呵呵呵……”见王广陵犹豫不决,袁基身心舒爽通透,“我明白了。”

    “他喜欢你,偷偷观察你,妄念膨胀,观察已经远远满足不了欲望饕餮,就开始接近你的生活,暗潮汹涌享受与你一块儿工作、交谈、走路、吃不卫生的路边摊乃至出差奔波吃苦受罪,借‘财迷’做皮革包裹佯装所有行为合理自洽,蛊惑你放松警惕继续跟他接触,建立信任、产生依赖。”

    “嫉妒心强受不了别的男人亲近你,却总是蜷缩回狭小封闭的心境里,不敢大大方方站出来表达心迹、正面迎敌。”

    “多么刁钻的一台‘人间椅子’啊。”

    袁基辛辣讽刺,瞬间收住笑容,表情严肃,眼神犀利犹如毒蛇吐信子。

    “lady,你听说过‘里八华’没有?一个盛产jian细内鬼的非法利益集团,分布在各行各业,埋伏在各地精英团队、产业龙头周围,刺探盗窃机密情报,转卖出去制造对立纷争,从中牟取暴利。矛盾双方厮打得越激烈,分裂得越决绝,他获得的利益就越丰厚。”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自知对不起你,不配爱你。”

    “他、不、配。”

    “嗯。”

    王广陵神色淡然,并不意外。

    前几年跟傅融逛街吃路边竹筒饭,业余探究玄学奥秘的达达仔(荀公达昵称,他曾是王广陵大师兄兼文章小导,性格亲人不羁不似其他博士师兄师姐死板事多使唤“牛马”,和王广陵玩的开时不时还带她炒期货搞搞钱,王便绰号他“达达仔”)向她疯狂安利公园广场“乱舞仙人”“吉凶毒师”贾文和贾瘸子,贾瘸子直言她身边有鬼跟着,连瞧傅融好几眼,就差指名道姓。

    “他本人都不真姓傅名融。你也实在心大,还留着他‘埋地雷’,哪会子出卖了你,你都倒给他数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人不问处,有用就行。我缺人,不管傅融到底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是‘椅子’还是‘柜子’,他是个人才,创业之初的确帮助我许多,现在仍是。”

    “六边形多功能的鬼,只要控得住,那就是股肱。”

    社会摸爬滚打,人类道德底线可以无限下拉还空白惩罚,故不难发现平静的疯子茬茬冒,郭奉孝、贾文和、鲁子敬……以及,她自己。

    从不急躁傅融在感情上踟蹰迂回,相反,他的隐忍实际于她有利,更好拿捏他为绣衣楼卖命效力。

    “如果哪天控不住了呢?”

    “我将站于法庭控告席,亲手呈递证据,送他上断头台。”

    面对王广陵冷静回答,袁基暗叹“君心炎凉”之余,尤甚满意。

    “缺人的话论无贰心,你可以来找我,我综合素质比他强、圈子人脉也比他广、心理作风比他健康敞亮,联系方式也一直没有改变。”

    袁基毛遂自荐,曾做白日梦幻想哪天收到王广陵的意外来电。

    王广陵承认袁基的名分,却不信任他真无贰心:“我知道,但我更受用你称呼我‘王老板’。”

    大学交往时能感觉出来,袁基完全奔着毕业就结婚去的,平常男女欢爱都暗戳戳揣着小心思:“习惯”不带套内射;喜好选择方便女方受孕的zuoai姿势;zuoai时有意无意摩挲她的腹,似乎安抚内里卵巢zigong不要那么谨慎紧张,以期接受他的种子,结成果实。

    zuoai疲惫昏昏欲睡,第六感告诉她,袁基外柔内刚心有城府目的鲜明抗干扰能力强,极有可能在她硕士毕业典礼上当众求婚,趁同学老师热闹起哄、摄像镜头聚焦拍摄易教人头脑发昏的混乱氛围下强制裹挟她答应,求婚完立刻抱她回私宅缠绵欢爱,隔天清早民政局一开门就带她领证,月底把婚礼程序走完,正式结为夫妇,主打雷厉风行一条龙服务。

    看袁家子嗣整体情况以及袁基本人对弟弟们“长兄如半父”的教导态度,大致可以预判袁家不会轻易容忍进门媳妇久婚不孕,袁基也不会满足于一生只养育一个孩子。

    久别重逢茶馆相亲,袁基依旧“贼心不死”,屁股都没坐热茶都没喝几口就诱导她zuoai,半路盯瞅别人家的娃。

    对一般心气的女孩而言,袁基风华正茂高富帅还是家族首要继承人,做他的左膀右臂贤内助不吃亏,有心的还会主动迎合怀孕多生产,顺水推舟夯实正室地位成为豪门贵妇、未来主母,自身利益绑定袁氏大家族,直接少奋斗八十年,巧妙实现阶级跃升——非常划算的阳谋。

    而王广陵不同,更确切来说,她不甘心。

    花费近二十年青春读书进学,硕士毕业大好年纪,有学历有志向有精力,就算落魄去街头掏垃圾箱塑料瓶都捡得又快又多,要是毕业无缝衔接嫁给袁基生儿育女,“袁氏长媳”“袁基配偶”“袁氏长孙他妈”“袁氏当家主母”……一堆堆“袁家”虚衔垒着,高得像文士大夫上朝佩戴的冲天冠,唯独遗落了“王广陵”,那个最初、最实在的——我。

    人如果不能以“我”活着,那还不如死了。

    时间推移不断成长成熟,社会历练叠加,她逐渐挖掘内心需求,当初快刀斩乱麻坚决与袁基分道扬镳,傅融从校外兼职带回来的流言蜚语只是浅层借口,真正原因还是她要摆脱可预见的、袁基霸道且任性的隐形强势人生安排——“柜子”赤裸裸用红线软禁珠宝,使其落灰黯淡丧失本身光彩,又比“椅子”极度扭曲埋藏隐忍清贵到哪里去?

    各有各的变态罢了。

    傅融来电说出“我这两三年在大厂积累一些工作经验,上班时偶然听到荀家大侄提起你有意创业,你那儿还招不招人”的话让她如山楂树下初恋般怦然心动;创业初期条件再苦、再一个人委屈哭泣,意气用事打算一股脑扔掉公司所有业务抄捷径享受人生,搜索袁基联系方式,她都停在临门一脚,没有真正拨通。

    “我知道了,你想得到我的东西,却不放心我这个人。”

    “从头到尾,我不放心的都是‘汝南袁氏’。”

    “袁是我的姓氏,汝南是我本家。”

    “很抱歉,我不曾认识它。”

    曾记校园情侣时,感情真挚无隔阂,王广陵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爽快了跟袁基直言不讳夸赞XXX导师终于猿猴进化做了一回人,不高兴了毫不见外叭叭吐槽XXX又水又废又刁活该一辈子抢不到“帽子”……

    几年不见,怎么芥蒂成了这样?!

    此番商谈进展不顺,双方抱着负责态度商榷他日二次谈判。

    官方场面话这么说,袁基还是跟王广陵回去住处。

    或许到了年纪,二人不再像小情侣到处游玩约会秀恩爱,而是回家讨清闲。

    “给你个机会夸夸我,保不齐我高兴一上头,合同就签了。”

    袁基熟稔泡茶,行为自然像极了久居于此的男主人。

    刘辩跟王广陵一起长大,成年后离开父母生活,表面跟亲爹刘导信誓旦旦“我要独立,王广陵一个女孩独居容易被意图不轨的坏人盯上,我义不容辞保护她、帮她打坏蛋”,实际纯粹为了享受不知情的周遭邻居“这家男主人……”八卦开头。

    刘辩近水楼台不中用,打个屁的坏蛋,坏蛋不反打他就算福大命大。

    好在刘辩走了不明去向,那他袁基就是男主人。

    不出示理由,也没有理由需要出示。

    王广陵旁边洗着葡萄,顿了几秒开口:“你是我的人生‘四喜’,我的久旱之露,我的他乡之故,我的洞房之烛,我的金榜之护。”

    人见多了,应酬多了,随机应变能力自然而然驾轻路熟。

    即兴发挥,不刻意堆砌词藻典故拍袁基马屁尤显花言阿谀,单走一路“话说得奉承也能让人听出几分情深意切”的虚实结合,真假难辨。

    近十余年考研犹如台风过境,内卷得“扶摇直上九万里”,一群神仙肝帝打架互掐,迫使局势紧俏,多一分都能压死对面好几人。

    王广陵在大神一遍遍“毒打”中认清自我:她的才学相对中规中矩,不好不坏,纯纯“老实孩子”。

    考研四门科目,属政治最效益递减:绝大多数人智商水平,稍微下下功夫背背书做做题拿到6、70基础分容易;而想继续扩大竞争优势得80+高分,却难似走蜀道,实力、状态、运气缺一不可。因此,她原本高性价比规划是考研政治拿大众寻常分,然后打信息差在本校专业课上砍下高分。结果这一年专业课题目出得非常平庸,拉不开多少分值差距,还后知后觉大题遗落了几个得分点。

    功亏一篑心灰意冷,放榜之时她都没打算查分、联系别的院校导师尝试调剂,直接准备来年二战,还是刘辩撒娇卖萌软磨硬泡到她的准考证号,欢喜告诉她各科分数。政治发挥窜天考了86,一个做梦都没想过的意外之喜,总分直线上拉一二十分,紧凭一分之差成功挤掉紧咬院线的名校对手,突围进复试,一战上岸。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袁基于她实有临危救驾之恩。

    “lady,经过社会毒打,你的嘴巴撬得狡猾了。”

    作为袁氏长子,家族器重的对象,袁基见过的人简直不要太多,酒局应酬更是不在少数,太熟悉这套真真假假的酒局路数,对心仪的王广陵反而不虚与委蛇,打起真诚牌:“经过谣诼一事,我也学聪明了。洞房之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呗?我可不戴这道德高帽。”

    他摩挲她的发梢,莞尔道:“我袁基要做实打实的洞房新郎,红烛应用于照亮、成全我们的亲昵欢喜。”

    “你这么恨娶?”

    “把喜爱的女人抱回家,是每个男人的夙愿。”

    “亘古以来,女人心有不平,就不会对婚姻忠贞。”

    “那就把‘不平’捋平。”

    汝南袁氏长公子难道还镇不住一只虎视眈眈的“椅子”?

    王广陵不怎快活,拿起剪刀剪断葡萄枝梗,摇摇头:“未免太霸道了。”

    “霸道也好,仁道也罢,得到就是得道。”

    “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那当然。”

    “什么样子?”

    “齐眉举案,儿孙满堂。”

    袁基浅笑:“我再是袁氏长公子,也无非是期待寻常幸福的寻常男人。”

    寻常幸福……

    她可没抠到她的“寻常幸福”,“寻常牺牲”气息倒是扑面而来。

    “袁基,你买卖过未来吗?尝试也行。”

    “买卖未来?”

    “荀师兄玩金融的手艺活。”

    “我不做赌徒,不沾染鬼才能长赢的东西。”

    情绪起伏频率不同,袁基不跟荀公达下期货市场捞钱,但不用猜就明白荀公达十成十看不上傅融的金钱理念,自然不会对他产生多少好感。

    “……整天‘囤囤囤’,怎么的,你仓鼠托生吗?!沤了鼠窝啦?!金子都是挖出来不是抠攒出来的,抠钱崽子注定没出息富不了。”

    颍川荀氏目前境遇吃不大开,荀公达身为荀氏人丁落寞几近绝户的旁支独嗣,势单力薄没有话语权,当年出走辟雍行为叛逆冲动不甚稳重不得信任就没有从祖辈那里分得多少家族业务管理实权,顶多挂一两个虚衔空名装装表面意思。

    相对的,荀公达对本家族亲也是“我姓荀不过是阴曹地府投胎恰巧投到,他们家死活好赖关我屁事,别牵累我的清白”冷漠视之。

    然而当荀家梗阻不前的“龙卷风”真正来临,他急愁得睡不着觉,大半夜偷摸一人在cao场打了将近两小时电话激励他亲爱的“理家预备役”小叔。

    “袁基,我正好做过赌徒,我第一笔创业原始资金就来自这‘鬼才能长赢’的东西。”

    “买卖未来,不正即反。”

    洗好葡萄,王广陵随意擦擦手,捏起一个塞进袁基嘴里。

    达达仔给他小叔赚到一定比例启动资金后没有继续趁大阳机会挖掘更多,反而果断交易出来,准备下次找机会再战。

    她不解询问原因,达达仔说:“期货T+0结算,每天走势大相径庭。买卖期货说白了就是买卖未来——买卖未来,不正即反。很多人喜欢跟‘单边’图个大势所趋一目了然,但我发现自己更擅长震荡势,单边反而左右思虑,拘束发挥。”

    “人要精湛自己擅长的领域,领域范围再微小平庸不足挂齿,擅长到了极致,就是不可替代的鬼神。”

    不管学术研究还是期货博弈,达达仔特擅长打逆风局,现况越糟表现越强cao作越秀赢面越大。

    于是刘辩小娇花一倒霉点儿背,就连环CALL随时薅他起来出点子。

    王广陵起心思游说达达仔合伙创业致富入榜福布斯,他橘猫晒太阳似的农民揣手手,意兴阑珊:“学妹儿啊,你记不记得你和刘辩折腾得翻来覆去天台喝风的毕业论文可用实验数据对照组是我翻来覆去天台喝风打磨出来的。你那点儿‘基本盘’养不起我呀,换作袁基保不准恋爱脑泛滥狂炫你画的大饼。”

    “那换你‘养’我咯?”

    “一个放飞自我的小叔‘吞金兽’够我昏天黑地伺候了。”

    就算是避嫌,直接拒绝也太薄情扫兴,达达仔另给她指一条明路:“找投资建议去找袁基,他既阔钱也阔资源,就是闲得鸡儿疼欠拾掇。”

    “不过……”达达仔陡然转折,面容一半显在阳光一半隐于阴暗,“袁氏起业发家的世故和故事不见得正直清爽,挑人一绝,用人一绝,吃人也是一绝。在没有进门大杀四方的狠心辣手、没有袁基爹妈亲自下场发言确认名分前千万别娇妻瞎怀孕生子。”

    “袁家仨倒霉孩子,并非外头舆论引导的那样全是原配夫人所出。老二袁绍就是外头突然冒出来认领回去的,年纪跟袁基差不到一岁,九成真的传言说是他爹袁逢趁他妈十月怀胎体虚坐月子时跟女仆偷情生的。”

    “袁基受袁家器重不仅仅因为他妈是原配、他是长子,还有性情喜好最像他那雷霆当家的爹。你做过他女朋友,应该比我更了解袁基对性与yin的热衷。雌竞表面是女人的战争,根源来自爽完就‘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那个消失的‘他’。回忆回忆袁基床上习性,好生考量,在你之前、于你以后,袁基有没有可能、多大可能跟别的女人zuoai,背着你搞大她们的肚子,然而消失的她们如今又在哪里。”

    亘古至今不变,豪门大族盛产婚外私生子,这几乎是家常便饭。

    婚外子的生母际遇是走是留还是雌竞成功翻盘上位,就看原配怎么理解“夫妻”和“婚姻”,拥有怎样凶猛手段和泰山把握孤勇于丈夫一夜风流搭建的拳击擂台。

    王广陵霎时回味。

    袁基基本不跟她提及袁绍名姓,难得提及还是简单带一嘴说三弟袁术行为莽撞想法天真性子急躁屡屡被父亲斥责“不成气候”,总是跟二弟争吵掐架鸡飞狗跳闹别扭,让他这个做大哥的夹在中间很头大,唯一好处就是袁术在袁家跟谁都不亲近,独独亲近他这个大哥,所以好哄。

    袁基的感情经历,不问不说,问就是“没几个”。

    第一次zuoai,袁基房中术就展现得异常精炼不拖泥带水,自成一套撩拨体系,三下五除二就找到她的敏感点变着花样玩乐。这羡煞旁人的能力承认有天赋因素加持,但天赋不经长期频繁训练不可能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程度:心血来潮近水楼台跟刘辩做过,就算之前有了几次经验,面对同样的后入姿势,刘辩还是新手上路笨笨拙拙,得靠她手扶着对准yindao口才行;而袁基相当熟悉女人yindao的生理位置,熟练这种zuoai姿势,不需要刻意找,也不需要手参与,看都不看,行云流水一压一挑一挺身直接顺溜进入,进去时还不忘柱身加力重重摩擦她的敏感点,故意惹她娇吟,撩逗她玩。

    还有戴套。刘辩色瘾不小但颤抖刘伯伯“搞大女孩肚子,老子铁定活活掰断你鸡儿游街示众”的施压威慑,zuoai自觉戴套,否则就不做,强迫无套就漫天找飞船钻缝跑路;袁基则完全没有戴套意识,仿佛他的性爱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避孕套”这小玩意儿,兴致到了勃起提枪就干,高潮内射,一轮没尽意自动衔接二轮、三轮。

    ——袁基得多得幸运之神眷顾,两者兼备同时没有让承欢的女孩们怀孕?!

    ——袁家手腕又得有多雷霆决绝,袁基身边永远茶清气爽岁月静好,从未出现女方及其家人找上门来恩怨纠缠?!

    或许袁基身体有问题,无法正常生育……

    不对,袁基说过袁家每年都会有家庭成员全项体检,她那时还翻看过他最新体检报告,生殖科项目指标显示一切正常,具备优秀生育能力。

    不得不说,人生撞到这般隐蔽烈毒,及时止损跑路非常明智。

    “都知道袁基这样,那你还让我找他?不是把我往悬崖死路上逼吗?”

    “学妹,社会资源永远各取所需。富贵险中求,况且你对付袁基已经比别人降了好几层难度。大清亡了,贞洁牌坊碎了,与君子‘君子’,与小人‘小人’,吃他的‘金山银水’,不吃他的人。”

    “创业确实需要伙伴,如果我见着可塑之才,优先推荐给你。”

    荀家线人调查出来,挖掘出袁家二仔真实身世的“狗仔仙人”正是来自里八华的“鬼”,迫使袁家花了笔大价钱将这些消息彻底买断压死。

    独自面对袁基深不可测的城府,王广陵身边窝只“鬼”辖制未必就是坏事。

    他无心刘辩与王广陵与袁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扪心自问对辩少爷出国前的临行嘱托已经仁至义尽。

    毕业许久没有联系,刘辩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