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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林氏。叶栾脑海里忽然闪过十五年前见到的这张脸,眼眉细长,垂首淡笑时尽是说不清的温婉怡人。她与叶栾生母关系不错,其实也就是政治里的利益关系罢了。叶栾在她宫中走动过,记得还算清楚。坊间将那位新得恩宠的林氏比作山涧幽兰,而陆璇却是那妖无格的芍药。而陆璇从不认为自己是芍药,她要做牡丹。在渐渐掌握权力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林氏丢弃进冷宫。让她受尽折磨,过于快速地拜倒在岁月的凌虐下。许程蹲下来,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叶栾,问:“看清楚,你是不是认识她?”疯子说的话哪有什么逻辑与证据可言,但好事人偏偏兴奋于拿此作文章,其余不怀好意之人也从不在意其中荒谬,他们要的只是,借助这样一个荒谬的证据,制造一个人人信服的结论。他们的架势极其擅长颠倒是非黑白,叶栾屡见不鲜。昔日名动京城的林氏两眼发直,重重地点头。缓慢举起手指,嘴里咽着血,吐词含糊不清:“我记得你,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得了答案的许程陡然大笑,扭头对狱卒吩咐道:“记下来,礼部郎中叶栾与后宫妃子有私交!”林氏自那日见了她之后,是否就一直对她的真实身份风言风语,结果被有心人听了去?才使得陈弥抓了她来做文章?叶栾脑袋里转得飞快,将前前后后捋了数遍。突然,林氏抓住铁杆撑起上半身,仍是两眼发直地看着她,嘴里还念念有词。陈弥正试图靠过来听个清楚,叶栾心道不好,一出掌封住了林氏的嘴。她还想要说点什么,但很明显,叶栾在另一边用眼神很严厉地警告她。狱卒打开牢门,一把扯过叶栾往外扔。至于那林氏,再没有气力说话,想要站起来却摔倒在地,望着牢房墙上开出的透光小孔,奄奄一息。叶栾被带走时不停回头,她知道,这个长安城中唯一“记得”自己的人,就快走到生命终点了。她稳了稳心神,微微张开手,看见手掌里的血迹。将叶栾带进审讯室,往外边一扔,许程坐在案前摊开状纸,直截道:“叶栾,这下你可知罪?”“不知。”她跪在地面,头发垂下来遮挡了眼睛。过分笃定的语气,让许程一阵好气地拍打桌案。“第一,捏造礼部仪制事项;第二,从户部骗取钱财挪为己用;第三,仪制不符,是藐视法典之罪;第四,来历不明,与后宫女人有瓜葛!这桩桩件件,哪一条不能让你立马人头落地?”脖子后仰,叶栾看了看破败的牢顶,道:“这一桩事情非得拆开来说,许少卿一定觉得这样能显得某更罪大恶极。但事实上,你也知道,某没有犯那些错。”“画押!”丝毫不管她说的话,许程甩来一张纸摊开在面前。叶栾扫了眼上面满满列举的罪状,握紧自己的手指。旁边狱卒揪起她的手腕,指甲抓过她的手心,一下子猛地掰开。叶栾死咬住唇,使劲力气把手臂后缩挣开他。最终“啪”地一声按住印泥,手指一转,点在状纸上。反抗早知是徒劳,叶栾怔怔看着状纸,好像还没醒转过来。太快了。如果说袁濂想解决掉她,那么在平楚县那次便是。步入朝堂后,她刻意表现出才能,引得袁濂对她重新评定并考虑列入队列中。许程寒门子弟无依无靠,由袁濂才得以当上正三品要员,他的作为无非是有袁濂授意。而袁濂这个人的态度,未免也转换得太快。“现在是否是酉时了?”叶栾突然问道。这里听不见报更声,光芒只能从牢房上方的小窗子里透出来,根本分不清是何时。“我们申时前来,现在大概还差一刻到酉时。”另一个高大狱卒虽面相粗糙,但读过诗书,对叶栾素有耳闻,今日这般也是有些不忍。许程白了他一眼,对叶栾道:“酉时,沈都护就离开长安,现在送别的队伍能从丹凤门一路排到晋昌坊。难道说叶郎中也想瞧瞧热闹?可惜了,那里多一个你就显得拥堵,叶栾你啊,还是好好在这里呆着,胆敢离开半步就遵照法令让你人头落地!”他说这话时鼓起了前所未有的莫大勇气,说完感觉高人一等无比满足,但发现叶栾始终微垂着眼无甚态度,这些狐假虎威的便失了乐趣。“我要出去。”等了半晌,许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拍了拍耳朵问:“你说什么?”“我说,”她站起来,手掌按在桌案上,“我要出去。”“大胆!”许程一声令下,狱卒迅速地拿绳子把叶栾全身都捆起来。她没有挣扎,明知会如此被束缚,但要出去这话,还是会说出口。她定眼看着许程,忽而扯嘴一笑道:“叫他们都出去,我单独有话要和你说。”许程被她不明不白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憷,仔细检查了一番她身上的绳索,素听闻她花样极多,这次十分好奇她又要干什么,便吩咐了狱卒出去。叶栾靠在铁杆上,语气自然:“许少卿,你有想过帮助袁太尉杀掉我,实则是不值得的么?”许程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干干脆脆捅开了自己的立场,气急败坏道:“如何不值得?”“两年前,许少卿曾向平楚县知县行贿百两助得解试中举,终于苦尽甘来升为三品朝官,亦从他人处收受贿赂。曾经你拼命巴结的一县之长,现在千方百计讨好你。这种身份错位,是不是很刺激?”行贿送礼在官员中司空见惯,但科举作弊这种事可是杀头大罪。许程身体抖了抖,后退几步,用看怪兽的目光看着她道:“你,你怎么知道?”“下官不巧,来长安之前在那里担任过两月的县丞。所以有些事,还是能轻易接触到的。”她说得含糊,却足够糊弄这个天性怯懦的寒官。那晚从宋邦书房里偷出来的账本刚好有明确记录,所涉数额及起因事件令人震惊,一个知县尚且如此,更别说朝中京官。“那又如何?反正你在死之前,是出不了这里的,我也可以现在就让你一命呜呼,呈报大理寺说你畏罪自杀!”“许少卿如何觉得我说不出去,别人也不会说呢。他若晓得我死了,少卿的后果只怕更糟。科举舞弊乃是大罪,袁太尉再宠信你,也不会让自己在明面上落得徇私包庇,遗臭史册的坏名声。”“你想干什么!”他心惊,只觉得自己努力攀上来的位置岌岌可危,正被不相干窥探,并牢牢抓在手里。他无暇思考她话中的漏洞,内里自卑引起的无限慌张中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只觉得她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