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以为明君当如何?
夫人以为明君当如何?
谢妤薇瞧了眼门外廊下安静看雪的何初宁,小声道:“我们行至云州这一路,皆是风餐露宿,只是舍妹年幼…我实在不忍心…” 说到这儿,谢妤薇没在继续说下去。 宋南春顺着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廊檐下的姑娘乖巧可人,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知是经历过变故,却也依旧澄亮。 “先前你将宁儿留在府上,我便猜到两三分缘故…” “meimei与我夫妻二人有再生之恩,舍妹在我府上,定不会苛待了她去…” 谢妤薇笑着摇了摇头,“我留下她并非是想携恩要你们收留宁儿,留她在府上做千金小姐,而是想着云州民风开放,女子亦可入学堂…” “jiejie也知,在江南乃至京城除了世家女子有教书先生以外,寻常百姓家的女儿皆是目不识丁…我给宁儿留了些医书,还望宋家jiejie…” “行…”宋南春还没等人把话说完,就应了下来,“改明日我就让晟郎去城中学堂问问…” 闻声,谢妤薇起身朝二人行了礼,“多谢…” “恩公何须如此…左不过是府上多口吃饭的嘴罢了。” 柳晟连忙上前虚扶起谢妤薇,“恩公于云州将士有大恩,这点小事无需挂怀…” 谢妤薇抬眸看了眼那头的初宁,“宁儿交于你们二人,我与夫君也能安心启程。” 晚膳时,宋南春备了丰盛的酒席为谢妤薇夫妇俩饯行。 酒过三巡。 已经微醺的宋南春,将谢妤薇拉至一旁,遮遮掩掩的将一份羊皮卷塞进了谢妤薇怀里,“meimei,jiejie没有旁的送与你,这物乃我云州秘方,你可得收好了…” 谢妤薇稍稍摊开瞥了眼,登时羞红了脸,“多谢宋jiejie…” 边上那一直被柳晟灌酒的谢舟昱见此,余光瞥了眼两人,温润的假面沉了几分。 “来舟兄,喝酒,这女儿家总有自己的体己话…那可是我们这些做夫君的听不得的…” 谢舟昱笑了笑,“贵夫人也算是内子为数不多的密友之一…” “嗐,女子之间的情谊总是不知缘由好…” 柳晟说着也侧身到谢舟昱耳畔低声道:“前些日子我见你家娘子颇为喜欢幼童,你们可有想过要孩子?” 闻声,谢舟昱抬眸瞧了眼谢妤薇,“本打算待内子年岁大了,再考虑…” “舟兄有所不知,今夫人年岁虽小,却也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此般年岁就有如此圣手,此妇难求…万一日后叫旁人得了去…” 柳晟这么多年身子有碍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好的身子,一番畅饮之下有些醉酒,重重的拍了拍谢舟昱肩膀,“怀舟兄,到那时你可莫要彻夜难眠暗自垂泪…” “……” 谢舟昱瞧着那一直同宋南春窃窃低语的谢妤薇,心神因为柳晟的话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柳兄赤诚之言,怀舟铭记于心…” “那便好…那便好…” 一直到深夜,饯行酒才散场。 宋家两夫妻将人送至府门口,街面上两边行商的商贩少了些许。 谢妤薇搀扶着有些醉酒的谢舟昱,“jiejie回去罢,天寒,明日莫要在送了…” 宋南春拉着谢妤薇的手,脸颊上染了丝酒色,眼神却清明得很,“外头行医不易,若是有了难事,大可来信知会jiejie…” 闻言,谢妤薇莫名的想到了当初北上之时,谢老夫人亦是同样的一番话。 谢妤薇眸眼微微红了几分,“meimei若真有难,定不会忘了jiejie…” “那就好!这才是我宋南春的好义妹!” “嗯,jiejie先回去罢。” * 云州一行,谢妤薇同宋南春成了无话不谈的异姓姐妹,而谢舟昱同宋家军女婿成了至交好友。 谢妤薇同谢舟昱离开云州之后,云州城内仅剩不多的宋家军在谢妤薇留下的秘方下解了毒。 自那之后,云州城内就流出了离奇的传闻。 说是城内有位奇女子,可医活死人令白骨生rou之奇术。 市井坊间,处处有议论此事的声音。 “这世间当真有此令白骨生rou的奇术?” “呸!什么奇术!我看是邪术!” “若那人是毒医,倒也未必不行…传闻毒医可是从死人坟里救活过一人…” “竟有此事?” “自然有…我家娘子的远房表姐的亲家亲眼所见!毒医从那荒坟之中挖出具死了半年的人,生生把人给救活了…” “你们说此事奇不奇?” “甚奇,甚奇!!” 坊间酒楼里,无人在意的角落,谢妤薇带着遮了半个身子的帷帽,听着几人近乎神化之言,忍不住的勾了勾唇。 “娘子…真有如此奇术?” 谢舟昱贴上了人皮假面,大方的坐在谢妤薇身边,替人斟着茶。 “自然没有。” “那为何会有这挖坟掘墓之流言?” “那人并未死透,还尚存有一口气,且也未‘死’半年之久,人若真死半年之久,埋在地下尸身早已腐烂…又怎能救活?” 谢妤薇对这坊间夸大其词的传闻自来是不信,这些流言越传越神与他们目前而言亦是好事,“想来用不了两日,琥珀在城中潜伏着的探子们便会倾巢而出,四处寻这位能‘医活死人rou白骨’的奇女子…” 逍遥王对毒医心有畏惧,自然不会冒着风险出动城中暗桩去寻,可若是另一位‘奇女子’呢? 琥珀在城中的暗桩埋得深,莫庸等人久久未有线索,是以谢妤薇只能用此法引蛇出洞。 果不其然,流言四起的第三日。 一直平静的云州城内多了不少生面孔从四处涌入大街小巷之中。 这一点,不仅莫庸的人察觉到了异常,宋府的人亦是觉出了不寻常之意。 顺着那些突然涌出来的人,莫庸手上握了不少琥珀暗线,其中不乏军中变节者。 谢妤薇扫了眼莫庸手呈上来的各郡县的琥珀暗桩暗线名单,心下微微叹息,“柳晟用我留下的解毒之法为不少将士解了毒,此事在军中定然不是秘辛之事,既然已有生的可能,军饷也已经由谢氏发放到了各郡县,为何这些将士们还是要倒戈相向?” 对此,谢舟昱却并不觉得惊奇,“那日在宋府,宋南春可同你讲过军中将士们的饷银之事?” 闻言,谢妤薇点了点头。 “军中将士拼死守家卫国,一年不过十余良银子,你可知这云州境内的青楼香坊,不算头牌的青楼女子,共度春宵一夜要多少银子?” 谢妤薇拧了拧眉,“这…” “将士们皆是男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未成婚的男儿郎喝花酒在所难免…可他们辛苦劳累一月,不仅饷银少,还得不到应得的饷银,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谢舟昱翻看着名单,“大晋将士千千万如宋将军那般治军严明的将军,少有……” “为了酒色…叛国?” 闻声,谢舟昱摇了摇头,“自然不止这一处。你可知…这云州内各郡守的军足有两万余人,除去军中担任要职的将士外,全云州所有士兵一年的军饷加起来不足七十万两…而你舅舅率王公贵族北上秋猎不过半月,就单单是食住花销便已过了百万两,更不提王公贵族们平时的消遣打赏下人,再者你四表哥半年前代天子巡视州府,不过巡了三州,兜里也怀揣了数百万两银票归京…” “你再猜,你四表哥怀里的百万两银票从何而来?如此之下,塞外苦寒之地的将士们又怎能不寒心?” 谢妤薇放下了手中的单子,“大晋内外竟腐蚀至此…” 一直在旁侯着并未出声的莫庸突然道:“大晋的气数…该尽了…” 闻声,谢妤薇手顿了顿,“舅舅这么多年皆沉迷庙堂之术,属实不是为明君…” 谢舟昱抬眸瞧了谢妤薇一眼,“那夫人以为明君当如何?” ———————— 明天回京,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