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我是一柄杀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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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不过不是很厚,轻飘飘地荡在空中,落得很慢。 小少爷不太高兴,他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一步一步跟在他后头走上山。 小少爷在踩他的脚印,明明是两个人上山,却只留了一行痕迹。 “不是说再玩两天的吗,你总是着急赶路。” 他抬头看了眼天,说:“过两天雪下厚了,路就难走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 小少爷在后头,伸手出来给他拍落肩膀上的积雪,不满道:“冷怎么了,冬天不都这样吗。” 他回头问小少爷,说:“那你想不想去一个暖和的地方?” “我听说那里就连冬天也不会冷,路上依旧开着花。” 这句话打动了小少爷,他认真思考了一番,问道:“我可以在那里玩久一点吗?” “可以的,那里河水不会结冰,我们可以去钓鱼,冬季里树叶都还是绿的,跟春天一样。” “听说那里有海,渔民们会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出海,女人孩子会在海边抓海蟹,捡贝壳和海螺。” 小少爷是贡黎人,以前没怎么出过远门,他一副神往的模样,对他说道:“我现在就想去。” 他暗暗的笑。 小少爷突然急切了起来,往前快步赶了一段路,还催他。 “走快点走快点,生根花在前面了是不是。” 薄薄的雪地里,脚印从一行变成两行。 他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是听一个男人讲的。 那男人在家里排行老三,头上一个哥哥当官,另一个哥哥在家里管理商铺,他则自己出去闯荡。 他们兄弟三人那一天难得相聚,就坐在院子里吃菜喝酒,互相叙话,彼此都长久未见,便一直从天昼聊到夜昏。 院子里的菜香与酒香混杂,勾得人胃里饥饿发酸。 大哥不小心把酒撒在了一碟清蒸河虾里,正道可惜的时候,老三笑哈哈的叫人来把那碟虾撤走,说这有什么可惜。 他说他吃过一种长相奇特的虾,似虫子,有巴掌大,壳比河虾硬,煮熟了剥开rou却少得很。 他还说他吃过背鳍像骨刺一样坚挺的鱼,见过窝在贝壳里的蟹,抓过挂在渔网上透明的卵。 他侃侃而谈,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他的两个哥哥都很认真的听着他讲,时不时再喝上一口酒,吃一口菜。 三个男人各有自己的生活和故事,他们讲他们的妻子孩子,讲他们各自的朋友,讲天地日月,讲长河东逝。 好像世间一切都在他们的口中,酒气挥吐出去,就有一座山落地。 而他躲在长廊顶上,默默的听。 小少爷指着高处惊喜地叫了起来,“那个是不是生根花!” 他抬头看过去,见崖上高处有一株绿植,像兰花一样,长长的叶子,可它的根更长,纵入崖上的碎石土块里。 顺着它的根系往下找,会发现它最开始生于一处裂开的石缝里,只不过是一路往上攀爬才长到高处,也蔓布了向四周延伸的根茎。 它有一个很小的花苞,都还是绿色的,颤巍巍地在微风中摇摆。 花开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们俩确认好地方之后,就顺着原路返回了。 冬日里在外头过夜很容易冻死,这里又没有洞xue之类的可以避寒的地方,他们只能每日来一次看看情况。 在回去的路上,小少爷觉得很稀奇,问他道:“你怎么知道生根花会在断脊崖?” 他回答说:“因为我来过。” 之前他与同僚组队,任务完成了但没能甩开追兵。 两个人一路逃到断脊崖,身上都带了伤,刀剑也都卷了刃。 他转身又杀了一个人,剑卡在那人肋骨里断了,他拿着断剑,望着过高而难以攀登的山崖,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走。 同僚在一旁喊他,“快来!” 他一转头才看到崖底有块巨石,踩着它正好可以攀到崖上一个凸起,他们俩徒手往上攀,手掌几乎被划烂。 脚下踩着的土块也未必结实,他踩踏了一块土渣,差点摔下去,同僚拉了他一下。 两个人死死贴在山崖上,手指几乎扣进泥里,他们一点点挪动着,血迹留在他们攀爬过的每一处。 呼吸都变得很困难,谁也不敢大喘气,怕失了平衡摔落下去,也怕用力太甚会踩塌脚下支点。 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他已经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追兵赶了过来,在山崖下搜寻了他们许久,看到血迹后也试图往上攀爬。 可惜他们一路过来,早就把能踩的地方都踩完了,他们俩人甚至都无法原路折返,那些人又怎么上得来。 不过他们俩最后也没有攀到最高点。 山崖上长了几棵形状怪异的树,他们俩在树上待了三天,终于等到有人来救他们了。 那天被救下来之后,姑父暂停了他手上的任务。 他和一起组队的同僚被扔回去重新训练了。 出来后他的第一件任务,就让他得到了现在所用的这把剑。 他与同僚躲在树上的时候,同僚撕了他的衣角用来包扎箭伤,那家伙一边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一边动作麻利地撕了他的衣角。 “你看那边的那根草,根长在石头里。” “你觉得它跟我们像不像?” 他随便瞥了一眼,没回答。 那家伙却触景生情了似的,叹了口气,自顾自往下说。 “很像吧,生得艰苦,活得艰苦。” “娘的,老子要是这次能活下去,非得攒钱讨个女人。” 他念念叨叨嘀嘀咕咕,那三天里,他主要就在听他将来想生几个娃儿,要几个男孩,几个女孩。 不过他最终死在女人手里,连一个孩子都还没有。 一张带有赏金的通缉令,就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