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酒屋打工私会

    居酒屋门楣上的招牌是用毛笔书写的勘流亭字体，再挂一排小巧的纸灯笼，点亮时中间一团鸡油黄的光向外染红，不亮时则像病弱的脸黏几粒饭粘子，白得僵硬且怪异。

    这条街的居酒屋几乎统一风格——原木色的屋檐，灰白色的鳞瓦，藏蓝色的门帘，恍若一位诞生于明治，存活到如今，积攒百年孤独却仍旧面善心暖的长生老者。

    在这个追求与时共进的年代，鲜少会有年轻人来此光临，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全是二十出头或者还未满二十岁的大学生。

    Ryota忙得晕头转向，刚把菜上桌，又被派去仓库拿无酒精的啤酒。

    汗水湿透他的碎发，被拨弄到一侧，俊朗隽永的脸颊浮现一大片烟熏火燎后的粉红，只听点餐的同事吆喝一声，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地端起盛满啤酒的杯子前往五号桌。

    店内没有包间，除去吧台可以落座五人，就只剩六张四人座的长桌。

    当座无虚席时，要极为小心地跨过快要背抵背的过道，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路，避免滑倒，啤酒泼洒出来。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Ryota学着一口正宗的大阪话搁下手中的扎啤杯，抬起头露出职业微笑：“请慢…”

    餐桌上闲坐的人像闯进眼帘的大手，强捂说话的嘴。

    两只明亮的瞳孔震惊不已：“Hiro？！”

    再往桌子周遭看去，三双惊异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你就是Ryota吧？”

    “你比照片上要更帅诶！”

    “等下能一起玩吗？”

    一张张稚嫩的脸仿佛看见偶像一般，兴奋地朝前伸。

    “哦…是。”Ryota一脸窘相，茫然无措地扯动嘴角，似乎懂得了这些人是谁，他不自觉地瞥向一头灰黄发的少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地与他对视，就如同其他客人一样只当他是服务员。

    “你们好…请慢用。”

    他低了低头，急快地返回厨房。

    来不及思索怎么一回事，剧烈的心跳就被店长的吩咐平息，却依旧处于懵圈状态。

    等上完菜，Ryota找个合适的理由去到卫生间，掏出手机给Hiroaki发消息。

    ［你今天休息吗？］

    那端秒回：［是啊。］

    ［那些人是你的朋友？］

    ［嗯嗯。］

    ［他们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吗？］

    ［嗯嗯。］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刚才在那里好尴尬。］

    Ryota发送一个崩溃的小表情，很是不解突然带一帮朋友来居酒屋的cao作。

    ［对不起，我们有两天没有见面了，特别想你，但是一个人来居酒屋假装偶遇太蠢了，所以叫上了朋友。］

    自我吐槽式坦白让屏幕照亮的嘴角笑个不停。

    ［我也想你…］打字的手发觉语气词不够温柔，删除全部重新输入：［我也想你，吃完晚饭去我家等我吧。］

    搬完家的第二天是周末，Hiroaki在早上十点去到理发店打工，临走前将公寓的钥匙留了下来。

    Ryota没事做便拿好钥匙回家看书备考，趁着Hiroaki下班之前，买菜回公寓做饭。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在周一的早上直接坐电车去京都上学，仅仅分开一个小时Hiroaki就给他打电话发信息，直言想他，问他在做什么，今晚要不要见面。

    Ryota这才发现Hiroaki很粘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绑在一起，他非常苦恼，苦恼晚上要兼职，苦恼为什么不能想见面时就见面，每天都在一起。

    那些入耳化蜜的情话在周一深夜下班时立马兑现——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公寓楼下等他。

    当月正值夏季，蚊子多得可以把人吸贫血，Hiroaki满身的包，白白嫩嫩的皮肤上没一块好地。

    他一边挠，一边嘴硬说不痒。

    Ryota看了心疼，家里没有止痒的药，只有一支祛痘的芦荟胶，他拿来涂抹在蚊子叮咬的包上，但也是杯水车薪。

    他干脆将公寓的备用钥匙给了Hiroaki，让他随心所欲地来，别再被蚊子迫害。

    门外人声愈加鼎沸，一句大阪口音极重的咒骂从闹腾的少年音中脱颖而出，估计是一群老顾客见没有位置发的牢sao。

    在卫生间摸鱼的时间过长，Ryota有些担心被店长发现，他象征性地按下马桶的冲水按钮，站起身准备出去

    开门之际，一片瘦高的黑影挡住他的去路，抬头间那股熟悉的香水味，把Hiroaki的脸当即勾勒。

    “原来你在这里。”

    毛燥的刘海下一双细眯眼正玩味地笑着，像放学堵校门口、非得调戏一番才肯罢休的坏学生。

    性感厚润的唇生在直挺的鼻子下，微微勾起弧度尖翘的唇翼，仿佛涂了一层豆沙色的口红，使得肤色瓷白易碎。

    集痞帅优雅于一身的矛盾气质将清澈纯真的目光牢牢吸引住。

    Ryota忘记平顺的呼吸，脸涨得绯红，绷紧笑意即将上扬的薄唇，既不回话，也假装不认识他，想尽快出去，却舍不得挪走充满爱意的眼神。

    “居酒屋增加了卫生间服务吗？”Hiroaki向前走一步，言语轻佻，神色戏谑，他不打算放里面的人出去，但又想进入狭窄的卫生间内。

    “没…没有这种服务。”面对赤条条一心只想耍流氓的来意，Ryota防范地往后退。

    眼前的人继续大胆地迈腿。

    居酒屋就设立了一间厕所，巴掌大的一块地，不分男女，多一个人进入都会挤得难受。

    Ryota被逼回卫生间，双手挡了挡靠近的身影，他再也忍不住嘴边的笑意，暧昧地笑出声：“别闹了，让我出去，等下被店长发现了会挨骂的。”

    Hiroaki顺手关掉门，二话不说地凑上去，捧起小脸亲一口嘴。

    “店长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知道我喜欢你。”

    夹带啤酒的味道送进嘴里，酷拽无畏的样子好像在警告全世界的人不准阻扰他谈恋爱，Ryota无奈地冲他灿烂微笑，蕴含的柔情在眼眸上凝结水光。

    “有时候真拿你没办法。”

    噘嘴说的俏皮话，惹得Hiroaki凑近打趣：“是Ryota太可爱了，要对我的思念负责。”

    他亲上脸颊，一连好几口，嘬得啵啵响。

    Ryota闭紧眼睛笑，却还是不能太纵容上班时间的私会。

    因为再不出现在后厨，这很有可能成为他最后一天的兼职。

    门口的灯笼招来飞蛾盘桓，一道闪电悄然划过天际。

    将近午夜十一点，居酒屋的热闹开始消散。

    Ryota接过同事收拾的酒杯，趁机透过吧台的窗口偷偷瞄一眼外面。

    五号桌的人早已结账离开。

    他失落地撤回目光，洗碗的动作慢下来，可一想到Hiroaki会去家里等他，又赶忙打起精神，加快手中的速度。

    今天下班格外开心，扬起的苹果肌仿佛有星星在闪耀，就连店长都感受到了洋溢的幸福，开玩笑地调侃一句：“是恋爱了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Ryota莫名心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卫生间内的亲亲我我，皮薄秀气的脸蛋直接红成番茄酱。

    “没…没有…我先下班了店长，明天见…”

    他背着书包掀开门帘，一阵狂风将沙吹进他的眼里。

    他一边往街道走，一边揉搓眼睛，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

    刚要弯腰道歉就听见一句腔调熟悉的大阪话：“要下雨喽～”

    Ryota抬头看去，揉过的双眼红红的，像哭过一般，看人都是模糊的，但能精准地认出男朋友的模样。

    “Hiro！”

    暴雨前的强风吹起额前的碎发，他清亮的笑眼里映照明媚的光，都源于黑夜中等候的那个人。

    “在家等我就好了，出来等又要被蚊子叮了。”

    Hiroaki大部分时间喜欢在公寓外等他，或许是怕在居酒屋外碰上酒鬼发疯，闹心不说，还容易惹祸上身。

    “这里没有蚊子，回家不也是我一个人吗？”

    “你朋友呢？”Ryota沿街前后张望。

    “都回家了。”Hiroaki伸手搭上单薄的肩，总想来点不引人注目的肢体接触。

    “真可惜，还没有打招呼呢。”

    看见失望的表情，Hiroaki有些意外，其实他还没打算把朋友介绍给Ryota认识，毕竟除了直男还有一些和他同型号的Gay，来居酒屋玩只是将朋友当成和恋人见面的工具，谁知道他们一上来就追着Ryota搭话，看来不介绍认识是对的，太危险了。

    “以后有时间了我把他们约出来一起玩。”

    “好。”Ryota乖巧地点头答应，经过今天晚上的短暂碰面，他的心里已经对那几位朋友有了一个简单的刻画。

    ——和Hiroaki一样，社交悍匪！

    天空被闪电照亮，响起沉闷的惊雷。

    风也不再一阵一阵地吹，而是以排江倒海之势翻滚周遭的树木。

    他们加快步伐，走到离公寓不远处的巷子时，Hiroaki牵起身侧的手：“上次说的约会，我们什么时候去？这个周末行吗？”

    Ryota先是一吓，而后含羞地笑笑，想了想又皱眉说：“抱歉，下周要期末考试，可能要等下下周末才能去。”

    “嗯？”Hiroaki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都七月了吗？时间过的这么快？

    等等，如果Ryota要复习的话，是不是这周末他们就不能见面了。

    “这周末…”

    Ryota笑容满面地接上他的话：“这周末要辛苦Hiro一个人度过了。”

    该死，他就知道。

    “那今天晚上可以zuoai吗？”

    “不可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