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明日之人

    天空蓝莹莹的，上头没有漂浮的云朵，像一张巨大而纯净的蓝色彩纸。

    太阳光投下暖融融的光，和着冬日清冽的风，照得人半边暖，半边冷。

    X教授和超人站在一片活动cao场前，cao场中央的绿地上是学生们成群玩耍的欢乐身影。

    孩子们正在踢足球，踢至兴头，脸上红彤彤guntang烫的，身上不停地冒热汗。

    在这场业余的足球比赛中，孩子们大显身手，各个都在用超能力作弊。

    有的利用超级速度进球；有的利用天气制造大雾阻碍对手的视线；有的在地上制造出无数个小土坑，让对手摔倒；有的直接用念动力cao纵足球，足球像羽毛球一样，在高空飞行，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后，俯冲入球网。

    其中一个孩子，整场都变身成对方球员，把除了对方门将以外的10个球员变了个遍。专门趁“队友”不注意的时假装防守失误，一个不经意的马赛回旋，轻松逆转“己方优势”，把球射进“自家球门”。

    又一个乌龙球后，守门员气得将足球一脚踹飞。

    他用力揪住一个队员的衣领，大声质问。

    “我守一队还不够！我还得守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把球踢给我，我是守门员，我一踢二十一啊！”

    这一队的队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跟着指着队友，大声斥责。

    “都怪你！”

    “怪我？你今天踢得才最烂！你都往自家球门送了两个球了！”

    “不是我踢的！那个人不是我！”

    “那刚才乌龙的也不是我！”

    球场上到处是他们叽叽喳喳的争辩声。

    此时，那个会变身的男孩早已逃之夭夭，悄无声息地恢复了本体，得意地双手叉腰。他的队员们蹲坐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屑，悠闲地欣赏着对面的闹剧。

    超人看得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这些孩子简直把绿茵场变成了一座超能力秀场。

    “他们踢球的方式……呃……很有趣。”

    被踢飞的足球，飞出边界，落到塑胶跑道上，又顺着风向滚动，滚势越来越慢，最后，正巧停在查尔斯的跟前。

    查尔斯将足球捡起来搁在怀里。

    一个胖嘟嘟，棕色短发，脸上长满雀斑的男孩跑到查尔斯身边，右手高举，左右摇摆，他冲查尔斯打招呼，并用动作示意，把球传回给他们。

    “教授，麻烦把球传给我们！”

    查尔斯双手垫在足球下面，优哉游哉地同棕发男孩聊天。

    “杰尼，你们的球队看来要输了。”

    杰尼是这些孩子里，唯一一个老老实实踢球，从没用过超能力的。

    杰尼憋红了脸，脸上的雀斑都变得更明显了。他沮丧地低着头，郁闷地说：

    “我知道对面有一个人，能变成我们的样子。可他变得太像了，我根本分辨不出来两个里面到底谁是他。”

    查尔斯引导他：“为什么不尝试用你的心灵感应呢？”

    杰尼的脸更红了，热气简直往他头顶上窜，两只小胖手在裤缝两侧抓成拳头。

    “不行的，我、我还……做不到。”

    查尔斯让杰尼注视他的眼睛，富有耐心地告诉他：

    “想象你是一艘小船，正航行在海上，周围都是岛屿。这些岛屿有的大有的小，有的近有的远。如果想听到其中某座岛屿的声音，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划着你的船桨，张起船上的风帆，往那个方向不停划动，最后，登陆那座岛屿。”

    “知道了，教授。”

    “杰尼，你想赢吗？”

    “——想。”

    “可你们快输了。”

    “……我知道。”

    “你的队友正因为缺少你的帮助而陷入僵局。他们彼此指责，对真相一无所知。”

    “我知道。”

    “好吧，现在告诉我你应该做点什么。”

    杰尼咬着嘴唇，吞吞吐吐地从嘴里漏出几个音节。

    “好啦，杰尼。”查尔斯将双手搭在这个不自信的男孩的肩上，“来尝试读我的心。”

    杰尼握紧双拳，抬起半垂下的脑袋，高昂着头，大声道：“我想帮他们，还有，我想赢！”

    “那就去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查尔斯将球递到杰尼怀里，和他击拳，鼓舞他。

    超人站在一旁，双手支在腰上，好笑地看着他俩。

    难道每一个cao心的家长，最后都会成为一个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心理学家吗？

    说起来，查尔斯年纪轻轻，就没有头发，不会是因为过度cao劳吧……想到这儿，超人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杰尼抬起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他的目光顿住了，惊讶得指着教授身旁的方向喊道：

    “超……超人！”

    查尔斯作出嘘声的表情，告诉杰尼这是个秘密。

    杰尼兴奋地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能要个签名吗？”

    超人爽快地答应了，不知去了趟哪里，几秒以后，他手上就多了一支签字笔。

    杰尼一溜烟跑到cao场边，取出自己书包里的便当盒，便当盒很精致，不锈钢盖子上印了大大的卡通超人形象。

    杰尼高兴地将便当盒递给超人，挠着额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有好多你的周边，不过只有这个便当盒我随身带在身边。”

    超人接过便当盒，签字笔放在上面，顿住，又思索了一会儿。

    “杰尼，我不能给你签名。”

    “为什么！”杰尼急得大声嚷嚷。

    “因为很显然，你并不爱吃饭，”超人说，“假如你想赢得球赛，你得学会乖乖地吃饭。”

    杰尼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当然！当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话的样子好像舌头在打结，“我会好好吃饭的！但我……我还是想要你的……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一个……签……”

    “杰尼，给你。”

    超人将便当盒递到他手里。

    杰尼愣了下，双手接过盒子，只见到上面写了一串字——

    “帮助你的球队走出困境，超人期待你的表现，杰尼。”

    杰尼立刻感动地两眼汪汪。

    “谢谢你，超人！”

    他高兴地拿着便当盒，重新跑回球场。

    查尔斯注视他俩，好笑地扑哧一声：“你的话比我更管用。”

    “或许，我想我应该问你要一打亲笔签名，作为学生福利？”查尔斯又问。

    “乐意效劳。”

    查尔斯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学生餐厅一直在抱怨学生们浪费食物的行为，他们说学生们不爱在饭点吃正餐，只有冰柜里的零食是消失的最快的。如果每个孩子的便当盒上都有一打超人的亲笔签名，或许能为学校解决一个大麻烦。”

    超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几个是乖乖吃饭的。”

    如果这方法好用的话，他一定要在安身上试试，改掉他饮食上的坏习惯。

    正在大都会家中，已经往肚子里塞了一板甜巧克力和一个香蕉布朗尼蛋糕的安，突然打了个喷嚏。

    不会着凉了吧？要是感冒的话就糟糕了。

    想了想，安打开冰箱，看都没看冷藏柜，直接从冷冻柜里拿出了一桶巧克力味的奶油冰淇淋，抱在怀里啃。

    冷藏柜的第二格，放的是克拉克早上准备好的营养便当。孤零零的，连位置都没动过一下。

    安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感冒的话会鼻塞，嘴巴失去味觉，他的胃口也会变小，所以，要趁感冒之前把这些都吃完才行。

    “我是一所学校的校长，”查尔斯指了指超人，“而你是一个孩子的监护人。看来，我们面临同样的问题。”

    “而且这问题很苦手。他们总是自顾自的，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而他的承诺……你永远不能相信。”超人耸了耸肩，“所以，我现在学会了，如果改变不了他，那就试着改变自己吧——总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赞同。”

    超人和查尔斯默契地会心一笑。

    查尔斯敲了敲金属材质的轮椅扶手，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我请你来，却只是在聊我的事情。来说说你如何？你最近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是有一些烦恼。但隔靴搔痒的，也还好。通常，我不会去理会。”

    “你迟早要去理会，因为——”查尔斯凝望着远方，眼神像是失去了焦点，“那些人能够掌握我们的命运。”

    “……或许吧。”

    超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负面情绪——额头、眉毛和嘴角明显皱起，整张脸的肌rou走势下沉。

    这种情绪，人们通常称之为厌恶。

    “这就是我不理会他们的原因。他们是办公室里的上帝，掌握着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生杀大权，只要动动手指手指，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在远隔千里以外的地方引发战争，伤害数以万计的人。”

    查尔斯建议他：“即使不回应他们，你也可以用你的另一个方式笔做武器，和以前一样，写报道，引导人们的观点。”

    超人摇头。

    “我意识到，我从前做的太多了。也许我不该这样自己夸自己——这让我显得很自恋。我确实隐瞒了自己外星人的身份。我不执笔，这样人们可以自由地评判我。

    在我救了这么多人，阻止了这么多次天灾人祸后，我想——他们至少愿意相信我不会是电视剧里那种以毁灭地球为目标的外星人。

    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你就把能力用到这些方面？你宁愿花时间救一只猫和鸟，这些时间你本可以用来做出更大的贡献。

    或许吧。

    人们认为我在拯救世界，可事实上，我只是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的行为处事来源于我的父亲——一位落魄的农场主。

    他管理一片农场，在那个远离外界的乡下农场里，他教导我，要像一个农民那样思考问题。他说，你应该从小处着手，从播种开始，一次撒少量的种子，别把它们撒在一块，让它们均匀地埋在土里面。给它们够的空间。

    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能发芽，但是每一颗都该有生长的机会。

    我清楚地知道，我永远做不到救下每个人，我不可能一秒钟内同时出现在墨西哥和中东。

    但是我必须尽力尝试，去救所有人。

    因为，每个人都应该有活下去的机会。”

    “我想让他们知道，当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就在那儿。”意识到自己说的未免有些太rou麻了，超人低头搓了搓鼻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克拉克，你是个好人。”

    “谢谢你，查尔斯。我真的很高兴，因为——”超人说，“这是对我最好的评价了。”

    他的蓝眼睛里盛满了阳光，浅色的虹膜像蓝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有人说，在这双眼睛里，你能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