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狗卷棘(洞xue,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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茏最近行程很满。 每天下班后,他会先回家陪恋人吃晚饭,然后出门去回收咒物。任务往往持续到深夜,而或多或少受了伤的青年会去研究所睡几个小时,再在早晨八点上班前回家给夏油杰准备早饭。 面对黑发男人偶尔的提问“为什么晚上不回家睡觉呢”,茏的解释是“接到了报酬丰厚的夜间兼职、啊、不是风俗店那种,杰先生不要误会。” “……怎么会误会,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黑发男人的眼底涌动着纵容和一丝忧虑,也总会在墨绿发青年离家前在对方唇上印下一个吻。“你的工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总之一路小心。” 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得到了鼓励的他充满了干劲:“谢谢您,杰先生,我会注意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随着任务次数的增多,他面对咒物的手法也逐渐熟练起来。而此时论坛上恰好出现了一个二级咒物的任务贴——报酬和危险当然是成正比。 茏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接受任务。 这个咒物位于东京郊外的一处小山内,据说里面封印着影响庄稼收成的恶灵。任务的指示很直接——只要走进洞xue深处就能取出咒物。 然而洞xue中无数奇怪的藤蔓和地生植物都在扰乱茏的方向感。几个小时后,墨绿发青年彻底迷路了。 茏想要远程召唤触手探路,却发现自己的能力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拦住,无法像以往一样延伸到几十米外的区域。他又在洞xue内绕了几圈,却发现自己来时的路被一片厚厚的藤网给堵住了。 茏尝试着用触手尖去戳了戳,然而这藤蔓的韧性和强度远超想象,完全扯不动。更麻烦的是,他的手机在洞xue内彻底没了信号,仅剩的电量又不知能支撑多久手电筒的功能。 ……他不会饿死在这里吧?杰先生还在家里等自己回去啊。 茏有些焦躁起来,他自己的触手过于柔软,此刻只能像缺水的八爪鱼一样缠绕着藤蔓,却连打个地洞钻出去都做不到。 而就在这时—— 静谧的空间内,藤网的另外一侧忽然响起了一种煮沸时的咕噜声,湿冷的洞xue内温度骤然升高,那藤网仿佛有生命般瑟缩着颤抖起来。 茏听见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年轻男声。 “——灼 烧 吧。” 原本坚不可摧的藤网瞬间燃烧起来,茏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周围的触手如同刺猬立起的刺一般环绕着身体。 难道是什么强大的敌人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茏的视野中率先出现了一个雪白的发顶。灰烬飞舞的火光中,少年雪白的耳发更加纤细洁白,剩下的光则被那身漆黑的制服给吞噬了干净,只在偏瘦的身形周围打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来人半张脸都埋在宽大的高衣领里,一双堇青石色的眼睛仿佛盛在玉盘里的宝石一般轻轻动了动,然后将目光投射在茏周围的触手上,幽深的紫色瞳孔流露出一丝警惕。 茏注意到对方纯黑的制服,恍然:……这个少年,是咒术高专的学生吗? 与此同时,白发少年的衣襟轻轻波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言语抵在舌尖呼之欲出。 “等、等等,我是好人!”想到刚才藤蔓的惨状,茏唰一下收回了自己周围的触手,一边快速在手机上敲打几下,把屏幕展示给对方看,“我叫茏,没有恶意的……瞧,我有五条老师和七海先生的电话号码!” 少年的眼睛闪了闪,伸出脑袋似乎在花时间确认什么,然后像回窝的土拨鼠一样默默将下巴埋回宽大的高领里,也在手机上啪啪啪打下几个字,然后展示给茏看。 【你好,我是狗卷棘】 茏为对方的交流方式感到讶异。 这孩子难不成不能说话……?还是喉咙受伤了? 于是他说:“那,狗卷君?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对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茏继续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咒物,结果这个山洞还挺诡异的……你呢?也迷路了吗?” 对方继续小幅度地点头。 “那,我们一起走,想想怎么出去如何?”茏试探性地问。 既然对方能烧毁自己毫无办法的藤蔓,显然是拥有着强大的咒术力量。不过,除了名字和学校以外,他对于这个少年的信息几乎一无所知。 话说回来,对方有相信他不是坏人吗……? 在茏思考间,少年忽然从高领里探出下巴。他嘴唇的色泽很漂亮,唇边的线状图案向外延伸为两个圆形。 在茏有些紧张的眼神中,他开口了。 “——海带。” 茏:“……?” ----------------------------- 狗卷棘迷路了。 根据“窗”的消息,这个洞xue里有一个三级咒灵,因此只派了他一个人来。 而五条悟看了报告后的指示也很简单,他挥挥手说“简单三步——走进山洞,干掉咒灵,然后走出来。明白了吗?那我先去买冰糕”然后就瞬间消失,留下年轻的咒言师一个人在山洞门口。 ……狗卷棘没法开口骂人,但是在心里念叨几句还是可以的。 然而实体cao作起来,他却在干掉咒灵之后,卡在了“走出来”这点上。不知是什么原因,整个洞xue似乎活了起来,空间内遍布微弱的咒灵气息,每走一段就会遇到挡路的藤蔓。 在用咒言烧掉第十团藤蔓后,狗卷棘舔了舔嘴唇,慢慢地吐了两口气,然后掏出润喉液抿了两口,又清点了一下润喉糖的库存。 敌人是想要耗光他的体力吗……要不想办法撑到五条老师来找他? 虽然有更保守的做法,然而大概是咒术师都有点疯,而年轻的咒言师也不例外。狗卷棘步子一顿,转身往藤蔓最集中的地方走去。 敌人不想让他过去必然会层层防护,那不妨往最核心的地方去走一走—— 然后他就和一个深色头发的青年相遇了。 其实在黑暗中,狗卷棘也不太能分辨出对方头发的颜色,只是在手机的光照中能看清对方明亮的眼睛——明明是偏深的墨绿色,却仿佛在发光一样。 ……而且,周围那些鱿鱼须一样的东西也很让他好奇。 狗卷棘的目光在青年纤瘦的身形外转了一圈,失望地发现那些鱿鱼须消失了。 “——你刚才说海带?我们的对手,是海带吗?”对方显然会错意了。 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遇到危险要合作,狗卷棘再次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对方,上面列着他常用的饭团语。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对方看上去兴致勃勃,“海带(你好),狗卷君!那我们要一起走吗?” 狗卷棘轻轻眨了眨眼睛:“鲑鱼。” 刚刚熟读了饭团语言字典的墨绿发青年表情看上去很高兴:“是同意的意思是吗!那接下来就请多多指教啦。” “鲑鱼。” “鲑鱼饭团味道确实不错……狗卷君来这里是要做作业吗?” 咒术师的任务算是作业吗?狗卷棘慢吞吞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鲣鱼干。” “明白明白。我其实也不喜欢鲣鱼干饭团。” 他们一起向前走去。他的胶鞋在湿滑的青苔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打滑声。 身旁的青年似乎注意到了这点:“狗卷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拉着你走吗?” 狗卷棘正想拒绝,却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试探性地缠上了他的手腕。他下意识地看过去——那深色的鱿鱼须形状的东西又一次出现了,而且柔软地贴合着他的指缝,轻轻缠着他的动脉。 于是狗卷棘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来甩开触手,结果竟然直接握住了那名为茏的青年的手——而且是十指交叉的握法。 “……哎,狗卷君?” 对方的飞机耳跳了一下。狗卷棘被那发梢的动作吸引,一时间竟然忘了放开手指。与此同时,青年似乎也被惊到了,那微凉的手指往深处扣了扣,将两人的手彻底相交。 ……如果第一秒没能松开的话,之后再松开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一只手被握住,另一只手就有些空落落的。洞xue内的小路有些颠簸起伏,因此青年两边翘起的那一撮在很有规律地晃动,就和小动物跑起来晃动的耳朵一样。 年轻的咒言师往嘴里塞了一颗蓝莓味的润喉糖,然后将另一颗塞进对方手里。 “金枪鱼蛋黄酱。”分享给你。 “谢谢。”青年笑了笑将润喉糖放进嘴里,一边说道,“金枪鱼蛋黄酱吗……这种饭团我没吃过,果然还是吃鲑鱼馅最多吧。” 狗卷棘一边鼓动腮帮一边想:这个人就不怕有毒吗……也太好骗了吧。 然后他听见对方继续说道:“金枪鱼蛋黄酱馅料的饭团在便利店很快就会被抢光哦?从来没有轮到过打折的时候,所以没吃过。” 狗卷棘正想着怎么用饭团语接话,却忽然间察觉到了一股骤然变强的咒力。 “——腌高菜。”他刚开口想要提醒对方,却见面前的青年先一步向前,周身浮现出一圈深色触手。 “狗卷君,我把它们捆住,然后你能用刚才的能力将这些烧干净吗?” 盘踞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是一株巨大的花苞状植物,其中涌动着极为不详的咒力。 狗卷棘点了点头,看着对方将花苞绑牢固,然后用手指拨下衣领,微微喘了口气,声音沙哑道。 “燃烧吧。” ……这个咒胎的咒力很强,他的咒言竟然只短暂地起效了一瞬。 咒言师蹙起眉,不再克制自己的咒力。 “——燃烧吧。” “燃 烧 吧。”喉咙口涌上熟悉的腥甜。 “燃……咳、咳咳…………” 这个咒胎的等级,恐怕是一级、不、甚至是…… 那青年见他咳嗽就想要回身,然而恰好此时咒言起效,花苞轰然一声炸开。 狗卷棘下意识张口:“小心——” 爆炸的瞬间,无数花粉花籽向四周炸裂,一颗种子进入了咒言师暴露在外的口中。 “……………………!!!” 在沾到唾液的瞬间,那颗种子就开始膨胀起来,有细小的藤蔓从中抽出,一边试图扎根在他的咒纹上,一边伸长缠住咒言师的舌根——然后开始纂夺流淌在血液里的、以及攒积在舌尖的所有咒力。 咒力被逐渐抽空的感觉就如同一场席卷全身的发烧。那颗种子似乎断定了他的能量源泉来源于舌尖,于是舌尖的咒印处是最被压制住的,酥麻和痛痒一同缠住他最敏感的舌头,让狗卷棘根本无法发声求救。 被克制住要害的年轻咒言师一阵眩晕,他死死瞪大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藤蔓抓出来,然而藤蔓狡猾地往喉咙深处探进去,直接撬开喉咙进了食道。 狗卷棘粗重地喘息起来,呼吸剐蹭过原本就受了伤的喉咙,几乎将血沫带进了气管里,带来一阵窒息。 他也无力支撑失去咒力的身体,于是只能跪在地上,不停地将手指向着喉咙的位置探去,然而长度根本够不到那藤蔓。随着他的动作,大量唾液混杂着反胃的液体反而催生了藤蔓的生长。 “咳、咳咳……”他一边呕吐一边咳嗽,喉咙灼烧起来,汗水从他乳白色的发尖滑进衣领里。 【要死掉了……】 对面的人摸了摸他的嘴唇,似乎问了些什么,然而狗卷棘双手都在发颤,根本无力回话。 【好痛苦……谁来救救我。】 他的眼前因为呕吐和窒息而模糊起来,泪水流了满脸。 【……救救我……】 【救……】 如果不说话也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听懂他的求救就好了。 年轻的咒言师在绝望中想到。 下一秒,他感到有双手温柔地捧住他的下巴,然后饱受折磨的舌尖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搭上。 在痛苦带来的清醒中,狗卷棘听见青年说道。 “别怕,我帮你把那个东西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