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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微燥

    

第三章 微燥



    周玉曾经是有过婚配的,在她没有捡到周鸷、也没有破相之前。

    九年前的春天,她尚未满十五岁,家乡遭遇到百年难遇的数月大旱,稻田干涸龟裂,粮食颗粒无收,山里甚至连能食用的野菜都挖不出来几根。

    周玉的爹在她十二岁时就撒手人寰,娘亲本就体弱多病,每日清汤寡水引发出恶疾,一病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举目无亲下她咬咬牙结了个简单的小包袱,带上家中唯一值钱的两件银饰,一路靠着给茶楼酒肆帮工换取微薄吃食,想到邻县去投奔做市井小买卖的未来夫家。

    那桩婚事还是周玉父亲在世时定下来的,对方原本也是村子里的人,因私交甚笃,两家早早地就合了八字。

    沿途的辛酸艰苦自不必说,只是当周玉千辛万苦寻到对方后,人家却压根儿不愿意再承认。

    男方家靠着做小买卖略微发了笔财,在县城里买了铺子,自负家底丰足想找个更好的亲家,已经瞧不上无依无靠的穷困孤女。

    周玉不是个会死缠烂打的性子,当初也仅仅茫然半宿,第二天便主动讨取了退婚书。

    她儿时常听旁人叙述京都的繁华昌盛,想着京都也许更容易讨生活,便准备上京都去找找谋生路子。

    也就是在半道的山路上,周玉捡到了昏迷不醒的周鸷。小小的少年满身污秽,饿得面黄饥瘦倒在路边,引发了她的恻隐之心。

    这一捡,就是九年。

    两人生活在一起这样久,直到现在,周玉其实也并不清楚周鸷的过去,只晓得他单名一个“鸷”字,原本姓什么,出什么在何地,均是一概不知。

    每次问,他都选择闭口不言,她仅能猜测出周鸷多半出身于京都的某个富贵人家,一来是他很抗拒去京都,想必是家中遭难不愿意触景伤情;二来是当初他身上穿着的那身衣服虽说残破不堪,但摸起来却很顺滑细致,她没穿过好衣裳,可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听说上乘的绸缎面料摸起来就滑得如同流水一样。

    酱油炒芽菜的香气逐渐萦绕上鼻端,锅铲撞击在铁锅上铮铮作响。

    “阿弟你刚说什么?”面对周鸷的“打趣”,周玉明显处在发懵的状态下,“我哪儿来的天大喜事?”

    片刻后,她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你指的是孟四哥?你一个小孩子只管好好念书就行,休要胡说八道些没影儿的事,在你成家立业之前,我是定不会去嫁人的。”

    何况她本来生得就不漂亮,又带着张不吉利的烂脸,哪还说的上什么好人家?她再愚笨,面对孟迎福三番四次有意无意的示好,也隐约觉察出来对方的意思。

    孟迎福兴许不嫌她,孟婶子肯定是嫌她的,前不久还特意跑到田垄上指桑骂槐,她即使此生不嫁当个老姑婆,也绝不要那样刻薄的婆婆!

    这番念头周玉也就是暗地里想一想,生怕说出来,会给周鸷增加负担。

    七年前两姐弟灰头土脸初来乍到,村里的孩子欺负周鸷是外来的“小乞丐”,有一回合起伙来拿尖刀吓唬他,扬言要割他脸,周玉冲过去帮着挡了一下,当场见血,后面伤口愈合,却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疤。

    “再过两年我就要行加冠礼,玉姐也别总拿我当个小孩子。”周鸷对她这种轻视的口吻感觉到极度得不痛快,不过在得知周玉和孟迎福确实没什么后,心中的暴躁略微缓和了些。

    他骨子里厌弃周玉的庸俗浅薄,可能安稳活到现在,确实是仰仗着这个半路得来的养姐。

    一想到周玉会撇下他去嫁人、会围绕着另外一个男人打转,周鸷就感觉浑身不舒坦,况且他早已替她打算好,等以后重回京都手刃敌人,到时候便替她挑个富贵的夫家,以此来报答养育恩情。

    周玉难得见他动气,只觉好笑且可爱,她利索地端着菜往堂屋走,笑弯了双眸,“是,我阿弟是个大人了,快过来吃饭,吃完也好午睡一会儿,省得下午念书犯困。”

    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周鸷恼火地站在原地磨了磨牙。

    ……

    “鸷儿,你快跑,快跑啊!”衣衫不整的年轻美妇人跌倒在地上,拼尽全力将他重重地往前一推,染血的脸上带着痛楚与绝望,“快跑,往山里跑,逃得远远的,别管我!”

    她身中数刀,几乎是灯枯油尽,鲜血一股股从唇边往外冒,美丽的水瞳焦虑又不舍地盯着儿子,黄莺似的嗓子发出低哑泣鸣,“鸷儿,听话!以后找机会再回来!你逃走了,将来长大才能替我报仇血恨!”

    “快跑啊!”

    精雕细琢的小少年泪流满面,指甲抠破稚嫩手心,听了娘亲的话,终是咬咬牙,埋头冲了出去。

    身后,嘈杂凌乱的脚步声逐渐在深浓的夜色里响起,伴随着一声声高喝。

    “女的找到了!”

    “豁,命挺硬,还没死透   ,过来给她补两刀。”

    “往前追!小的那个千万别让他跑了,斩草要除根!否则咱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昏暗的蚊帐内,周鸷忽然自噩梦中惊醒,他急促地呼吸着坐起身来,冷汗几乎浸透背脊,梦中的一切犹如昨日再现,真实地令人发狂。

    午后的大河村静谧安宁,四周静悄悄的,蝉鸣依旧,远处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犬吠。

    屋子里也很暗,半片小窗随风轻晃,明媚天光自外头漏进来,仅仅照亮一方巴掌宽的黄泥地面。

    少年俊美的五官笼在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眉眼间全是狠戾的杀气。

    他在竹席上缓了一会儿,随后冷着脸扒掉了身上汗脏的衣服,重新取出套干净的换上。

    斟酌片刻,犹觉不够,又走到外头准备冲个冷水澡。

    家里并无专门用来沐浴的房间,只是在院角位置搭了个四四方方的草棚子,门口设块厚木板子用来搭衣服,里头放置洗澡桶。

    周鸷嫌那棚子里闷不透风,便脱了上衣,单穿薄裤,直接拿木瓢舀了冷水从头淋到脚。

    哗啦——

    沁凉的水浇打在块垒分明的胸膛上,激得人顿时清醒许多。

    周鸷的脸色比水更寒冷,他一下接一下舀起冷水,想让自己内心里滔天的恨意平复下来。

    骄阳如火,灼烤着大地,蒸腾出rou眼可见的热气。

    周玉惦记着田里的秧苗,睡得浅,隐约听见院子里有响动,她担心是养的鸡从栅栏里偷跑出来,遂迷迷糊糊爬起来察看。

    待看清院子里的情景时,不由瞪大了双眼,二话不说奔过去夺走周鸷手上的木瓢,生气道:“你这孩子,要洗澡也不说一声,我好起来给你烧桶热水,天虽热,冷水洗澡照样伤身……”

    唠叨的话却在扫到少年下半身某个凸起的地方后,猛然间戛然而止。

    隔着被水淋湿的粗布裤子,周玉清晰地看见周鸷胯下有团硕大到不可忽视的异物。

    忙农活时,村子里的已婚妇人们没甚忌讳,坐树荫下歇息时总忍不住插科打诨,偶尔免不得会夹杂些露骨的荤俗话。

    周玉最开始时不懂,可旁听两趟后,对男女间的床第之私也知晓了一些。

    想起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再结合眼前看见的,她的脸庞瞬时红霞满布,赶忙垂下头,心脏兀自“砰砰砰”地乱跳起来,紧抓着木瓢强自镇定道:“阿弟你先回屋去,我帮你烧热水。”

    周鸷始料未及,快速抓过搁在旁边的外衫。

    他们相处多年,周鸷却是头次见到周玉露出羞涩的模样,那未破相的半张脸上缀着绯红桃花,平添一股说不出来的媚态。

    他略感怔忡,身体不可名状地变得微微燥热起来,不自在地笑了笑,“不必了玉姐,我该出去了。”

    周玉实在羞得不行,烫手山芋一样丢开瓢,慌乱应答,“那我给你装一壶凉茶,你带着去。”

    “有劳玉姐。”周鸷快步走进屋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胯下,见那儿已是半硬半立,忍不住愠恼地皱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