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cao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包兮擊鳴鼓；

    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楙；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屈原　《國殤》

    「芸兒，怎麼你的提籃又變大了？」白龍看著她手中的提籃，提出了疑問。進廚房時，提籃裝的菜不過只有兩層，怎麼他進去整理包裹的這一小段時間，提籃變成了二個，每個各六層。顏伶芸小小的身軀都快被提籃給埋沒了，白龍伸手解救他，將提籃攬到自己身上。

    「謝…謝公子…。」顏伶芸這才喘了口氣。「芸兒想，流離失所的人們已經夠可憐了，肯定一堆人沒飯吃。芸兒早上做的菜量太少，不夠填飽，所以又進去蒸了幾籠饅頭。」她慚愧的笑著。「芸兒這才知道公子說的是，美味的食物雖好吃，但在這世上還有很多餓肚子的人們連填飽都是困難，芸兒還如此奢侈，真是慚愧。」

    白龍苦笑了下，她會奢侈嗎？她買菜的錢，大概不比他買一顆饅頭貴吧？不懂物價的他，看到饅頭就是一錠銀子下去。反正他又不愁銀兩，給凡人反而更好。

    「走吧！我們去戰後的村莊吧！那裡有需要幫助的人們。」

    「恩！」

    白龍領起手上的提籃，還有背上揹著藥箱，腰上繫著他隨身的配劍，像足了要去兜售的小販。

    顏伶芸走在前頭，手裡掛著一小包布包，臉上不時掛著微笑，數天前的悲痛已化為烏有。

    白龍見她如此，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這丫頭，或許真的跟凡人有所不同吧！

    ※　　　　※　　　　　※

    老人倚著倒塌的房屋坐下，那原本高高掛在半片天的招牌，如今成為了他坐下的椅墊。他衣服破爛，身上帶有異味，身上也有數十個傷口，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坐在那，等待死亡的到臨。

    「老人家，你是餓了很多天了吧？」顏伶芸蹲下與他同高，對於老人的異味她絲毫不在乎。自提籃中拿起兩個饅頭交給老人。「來，快吃吧！」

    老人遲疑了一下，看著顏伶芸一會兒，低頭大口大口的啃著饅頭，不一會兒便全數吃光，一點屑屑也不留。

    「老人家，你先喝口水，芸兒幫你包紮傷口吧！」顏伶芸投以微笑，將水遞給了老人，捲起衣袖，仔細的查看著老人的傷口。

    老人此時淚流滿面，拉著顏伶芸的手，痛哭流涕。「姑娘真是觀世音菩薩阿！觀世音菩薩啊！」他大喊著，也許只有這時，他才有了求生的意志。

    「別這樣說，數天前，我也是跟您一樣，親故人離，幸得公子一救。如今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當然要多互相幫忙了！」顏伶芸轉頭看向了白龍，感激的眼神透漏的讓她都羞了起來。

    「芸兒，咱們分兩頭，我去那邊，等會回來找妳，好嗎？」喜歡高效率的白龍提出了這樣的建議，在顏伶芸點頭同意後，白龍背起藥箱，往後走去。

    顏伶芸繼續了手邊的工作，她將小布袋中的藥瓶拿出來，在老人流血的傷口上灑了些，細小的粉末就融入了老人的傷口，不一會兒功夫，老人的傷口竟結了痂。

    「傷口…不疼了？結痂了？」老人見如此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的看了她，隨後馬上跪了下來。「真是觀世音菩薩下凡阿！菩薩阿！」

    「老人家，別這樣，芸兒只是用家傳的秘方，不是菩薩。您快快請起吧！」顏伶芸攙扶著他，但老人堅持在地上跪著膜拜。

    「姑娘不但心腸好，人又漂亮，夫君又是英俊不凡……。」為了表達感激之意，老人自顧自的猛說。

    顏伶芸羞紅了臉，扶起老人坐下。「老人家，您就好好休息吧！別再跪了…。」她沒有言明白龍不是她夫君，給她做個美夢，應該也不為過吧！

    她笑的燦爛。

    ※　　※　　※

    「夫人，這帖藥你就反覆煎成一碗，日服三次，藥到病除。」白龍包著藥材，交至婦人手中。「我在村中央放置了五個藥壺，你可以去那邊煎藥。」

    「謝謝…謝謝…謝謝恩公大恩大德！」

    白龍放下手中的筆，伸了伸懶腰，這兩個時辰快把他這把老骨頭給坐散了。

    「不知芸兒那是否進行順利？」他喃喃道。

    一陣喧嘩又進了他的耳中，怎麼了？那些村民該不會又把顏伶芸當作是觀世音菩薩在拜吧？

    白龍喟嘆。「觀世音菩薩要是真的是小妮子，那她可笑的開心了。」他不怕死的調侃神明，站起身去解救這小觀音。

    「咱們村今個真的是眾神下凡阿！一連來了三個，來了觀音又來了降龍伏虎。」

    「……。」顏伶芸是觀音就算了，還說他是降龍伏虎？他既不是降龍，更不可能伏虎。他自己是龍，幹麻降自己阿？跟虎八竿子打不著，幹麻伏他？

    不對，他們說三個神仙，哪來的第三個？

    正當白龍疑惑之際，他也在村子吵雜的中央找到了答案。

    「華陀先生，我孫女的病情如何？是否還有得救？」老婦人將幼小的的女娃娃抱到了華陀面前，擔心的問道。

    「你要讓我給你孫女看病嗎？十文錢可以嗎？」華陀看著老婦人問著。

    「大夫阿！這兵荒馬亂的，在戰亂前給你二十文都可以阿！但如今……，您就行行好，給我孫女看看吧！」老婦人激動的說著，眼角泛著淚光。

    「不不不！您誤會了，我不是要您的錢，我是問你，如果讓我來看您的孫女，付您十文錢可好？」說罷，他自衣袖裡拿出一吊錢交給了老婦人。

    「阿？您給看病，還要給我錢？」

    「是阿！您老把孫女的命暫時給了我，我自然要給你些錢啦！」華陀肯定的說著，將女娃娃抱來，仔細診查了一番後，包好藥材一同給了老婦人。

    「夫人蒙擔心，女娃娃只是受了點風寒，這藥您定時餵給她就是了，食用方法跟時間藥單上都寫的清清楚楚。」

    老婦人接過女娃娃，滿臉狐疑，但是仍感激的對華陀猛磕了幾個響頭。「謝謝大夫！謝謝大夫的救命之恩阿！！」

    「別別別！您請起吧！我倒謝謝你讓我看病。」華陀逆天的思考讓大家摸不著頭緒，但一聽看病還有錢拿，村民們爭先恐後的搶著看病。

    「大夫阿！我相公的腳給摔斷了，你給他看看吧！」

    「我家雙老身染重病阿！大夫救命ㄚ！」

    「…………。」華陀這時被村民團團圍住，整個人都快被埋沒了。但在這時他看見了一旁看熱鬧的白龍，出聲向他求救。

    「白龍兄！白龍兄！」

    白龍冷眼看著他，並不想出手相救。

    「大家借個過好嗎？待我休息過後再來為大家看病！」他試著苦口婆心的說著，但卻沒人理會他，人潮還是不斷往前擠，非要給他看病不可。

    「停！我給大家看病，但是大家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位子去，我會一一給大家看的！若是還在這裡的話，看一個病要收一兩銀子。」

    一說到要給錢，大夥兒一哄而散，沒一個在向前推擠他。

    「可真現實………。」華陀喃喃的唸著。

    他碎步走向白龍，在白龍身旁停下，小聲的說道：「你怎麼見死不救？」

    「誰要你誇張到給人看病還給錢，分明是想要大家擠你。」白龍不屑的回答。

    「我有什麼辦法，華陀生前本來就是這樣給人看病的，要裝總是要像點才好。」莊風浩長嘆了口氣，這幾日他也很累人的。

    「不陪你的楊紫煙了？來當什麼華陀。」白龍調侃著他。

    「還說，那天我兇了她，硬是把她拉走。一到了北邊她就跟我發脾氣，說如果我再跟著她，就要抽我的筋。」莊風浩無奈的搖搖頭。「誰知我離開她身旁到處去醫治，她又跑來跟我說，不要再讓她在路上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不然要扒了我的皮。」他可滿腹委屈阿！「只好換個名字了，正好曹cao沒多久將華陀給處死，我就用了他的名往南邊走了。」

    聽了他心酸血淚史後，白龍不但不同情，反而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誰叫你那麼怕楊紫煙那個怪丫頭，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阿！哈哈哈……。」

    「你就不要遇上心上人！到時看誰笑誰。」莊風浩一副等著看笑話的嘴臉看著白龍，手上原本空了的錢袋被他晃了晃，又滿了起來，裡面裝滿了銅板。

    「說實話，我挺佩服顏姑娘的。我們行醫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要藥材、要銀兩，晃晃手就變出來了。但顏姑娘是凡人，卻還是一一為可連村民包紮傷口，還準備了吃的。真是太厲害了！」這並非虛言，他的敬佩表情寫在臉上。

    白龍會心一笑，是阿！這丫頭哪來的能耐，自己才被救沒多久，現在就去救別人了，她的善心真的是世間少有啊！

    「看你笑的！別辜負人家就好了！」他咧咧嘴，拍拍白龍的肩膀。

    「你定是中楊紫煙的迷藥太深，都快便成男版的楊紫煙了！」白龍瞇起眼，對他投出殺氣。

    「不中意聽，那我不說，我去醫病！」莊風浩聳聳肩，嘆了口氣。

    他大步離開了白龍，又回到了村中央。

    「哦！這位大叔！你的腳斷了阿？我給你三十文錢，你讓我醫你好嗎？如果三十文不夠就四十文！」

    「………。」白龍無顏以對，看來要等楊紫煙那鬼靈精不氣了，還要多少時日？這段日子有得他受的了，白龍邪佞的笑著。

    「公子，你在這阿！過來幫幫芸兒吧！」顏伶芸手中拿著扇子，坐在村中央的藥壺前煎著藥，而等著藥的村民也排成長龍。

    白龍走了過去，同她坐在小凳子上，拿過扇子，也幫忙扇火。

    「芸兒，你今天吃了嗎？」

    「還沒呢！今天一樣的忙碌，食物也都分給村民了。」顏伶芸沒有看著他，只專心的忙碌手邊的工作。

    「你跟我出來已經五日了，幾乎都忘了用膳，這可不行，到時你病倒了誰可以照顧村民？」白龍不解，為何他可以為了救人連自己的用餐都可延後，勝制忘記？

    「公子，芸兒不餓。公子你是不是也沒吃呢？晚點芸兒把手邊的藥煎完，就給你去找點吃的吧！」她依舊專心，但是擔心的卻不是自己。

    白龍不知為何，心重重的跳了一下，他不自覺的站起來。

    「公子？」

    「等我一下，芸兒，我馬上回來。」話才剛說完，他如逃命似的飛奔離開。

    他不懂，到底怎麼一回事？顏伶芸只是多了點善心罷了，為何讓他如此心動？五日前不是才跟楊紫煙說過，否認他愛她。

    現下為何？

    白龍迷惑了，是他不懂自己，還是誤解了這其中的意思？仔細思考一番後，他決定相信，他誤解了這種感覺。

    晃晃手，他手上多了包野果，他回到了村中央。

    「芸兒，給。」他把野果遞給了顏伶芸，從坐回小凳子上。

    「公子去摘野果阿！謝謝公子。」她開心的接了過來，一手拿著野果啃，一手還是忙碌的煎著藥。

    「好甜呢！謝謝公子。」

    「你我還客氣什麼…。」她的回眸一笑又讓白龍心過份活躍起來。

    顏伶芸吃著野果，甜在嘴，也甜在心理。坐在白龍身旁的她，一直小鹿亂撞著。事實上煎藥她一個人是可以的，她只是想要感受到白龍的一絲絲溫暖罷了。

    就一點點，她就很足夠了。

    正當她洋溢在幸福之中，衣角被輕輕的拉扯著，喚回了她的意識。

    「觀音姊姊……可不可以分我一點野果…我也想要吃…。」

    「我也要！我也要！」

    越來越多的孩子圍繞在顏伶芸的身旁，就是看上了她裙擺上的幾顆野果。

    白龍見狀，愁過臉來想說服孩子們。「這是觀音姊姊的午餐，你們要吃，哥哥再摘給你們。」

    顏伶芸笑著對他搖搖頭，側手將野果分給了孩子們。

    「芸兒…你……。」

    「公子別擔心芸兒，芸兒剛剛已經吃了兩個野果了，已經不餓了，就分給孩子們吧！」顏伶芸笑靨如花，讓白龍連責備捨不得。

    「芸兒……。」

    他也被自己嚇到，竟然會如此深情喚著她的名字。

    白龍滿臉錯愕的低下頭去煎藥，而顏伶芸則是紅通了臉，沾沾自喜的高興著。

    難道公子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兩人各懷心事的低頭煎藥，只在村民隊伍中，聽到些許對話，讓顏伶芸心頭喜悅不定。

    「這夫婦人真好，定會生個白白胖胖的娃兒！」

    ※　　※　※

    「芸兒，十日了，這村子的大小居民也略微穩定了，你說我們是不是該往下一個村莊去了？」白龍對著身旁的顏伶芸說道。這幾日都露宿在村子裡，他真擔心顏伶芸單薄的身子敖不過去。

    「說來也是，十日了，應該是離去的時候了。」

    「芸兒，怎麼見你不太願意？」

    顏伶芸扯扯嘴角，拉拉衣袖。「人家……人家捨不得村裡的孩子們嘛！」

    「下個村有更可憐的孩子，難道妳不去照顧嗎？」白龍笑了，笑她的單純，還有她的天真，還有…。

    「公子。」

    「怎麼了？」白龍凝視著她。

    「公子，我發覺，這些日子，你的笑容變多了。之前你都不怎麼笑，現在卻常常笑呢！」

    顏伶芸喜歡他的笑，因為很窩心，也同時笑進她心裡。

    「笑……。」白龍也開始察覺，跟她一起後，也許短短一個月，比從盤古開天闢地到現在的這段千萬年時間，笑的還要多，還要開心。

    他懊惱著，怎麼會在短短的時間內整個人轉了性？

    「我喜歡公子笑，很燦爛…很…英俊……。」顏伶芸羞澀的越說越小聲，這一幕全映在白龍的眼晰中。

    他為她著迷過多少次了？這是第幾次………？

    或許數不清了吧！

    「我也喜歡芸兒的笑容。」他認了，竊笑了一聲，他竟栽在這小姑娘手上，要是給楊紫煙知道了，定要在天府地府宣傳，上至玉皇大帝，下至閻羅王都會來找他問個清楚吧！

    白龍牽起她的纖纖玉手，放進他的腰際前，這夜，是最後一次在這村子的一夜，也是最後一次各藏心事的夜晚。

    因為相愛的兩顆心終於在一起了，但未來如何？白龍搖搖頭，他不想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