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5）（SM 捆绑 鞭打）
这辆兰博尼基在他们的激烈动作下微微震动起来，而中途三次有行人从车窗边经过。透过深色的窗膜，行人很难看清他们的形貌，但也能分辨出两个人影在接吻缠绵，而迪迦的呻吟声也太过于忘情，乃至穿透接近密闭的空间传了出去，车里发生了什么立即不言而喻。 看着震动的豪车，听着里面撩人的喘息娇哼，过路人无不怀着好奇、兴奋、胆怯在不远处停留了良久，其中一个甚至一度想拿手机偷拍，犹豫了半分钟，才装作不以为意地走开了。 迪迦能察觉到这些，但一点也没有在意，只管yin荡地甩动腰肢。羞耻心、爱与恨、还有一切多余的感情，都如希望之光一般早已烟消云散。他只要做这件事就够了。 “啊啊……好棒、不行了……”迪迦失声吟叹着，基里艾洛德人随之将性器抽出至极限，又猛然cao入最深处，律动变得越来越激烈野蛮，他的内脏都似乎在被不断地摇晃、撞击、搅拌，把他越推越高，抵达极点，分身喷出大量的yin液。 在高潮的快感中失魂落魄时，炽热的欲望被释放在他体内，他的腰不断颤抖着，小腹里涨涨的发热，恶魔的jingye一点点从那里滴出来，让他不禁呻吟，同时仍能感到男人的性器在内部搏动。 反复而强烈的痉挛后，迪迦下腹仍在发烫，瘫软的身体久久地靠在恶魔怀里，热得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要融化掉。 车窗外倾斜的阳光不断往下，难以再穿越树荫，空气里的凉意也弥散开来。基里艾洛德人自然地张开手臂，轻轻环抱住迪迦的身体，浊重低沉的呼吸声让他奇异的感到安心。世界依然如故，什么也不会改变，但这一刻的安逸已是弥足珍贵。 他们依然保持身体交合的姿态，体表的薄汗滴落在地，浓郁的情欲气息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缓慢地蒸发消散。迪迦贴着恶魔闪烁的心灯，聆听越发稳定的搏动韵律，短促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从腹内流淌到腿间的液体慢慢变凉，脸上高潮的红晕也开始淡去，沉郁的目光蒙着曲隈深潭的黑影。 良久，基里艾洛德人低下头，静静地望着迪迦，看到那张秀气的脸依偎在自己怀中，依然是最初那副秀气又脆弱的模样，与强大的黑暗之力毫不匹配。 “感觉好点了？”他问，有节奏地轻抚迪迦脑后的背鳍，恶魔之心自然而然变得柔软，平息了嫉恨怨毒。 迪迦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专心享受他的爱抚，然后缓缓抬起眼。“为什么带我来这？” 基利来怔了怔，明白到他的意思，连忙摇摇头。“我并不知道会遇见谁。” “那么是Evil给你的建议。”迪迦了然地说。 “……的确。”基里艾洛德人谨慎地应道，忍不住偷偷在心里咒骂Evil自作聪明无事生非。真是非教训他一顿不可。“他一直在监控胜利队，知道哪里有异常事件，他们又会去什么地方调查……也许，他觉得你和老朋友再见一面会有好处。” 说话时，恶魔不安地握了握迪迦的手，而黑暗巨人轻蔑地撇起嘴角，似乎只觉得好笑。 “什么也不会改变。” “是啊。”基里艾洛德人不确定地笑道。“下次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当废话的。” 迪迦没再说什么，似乎简单的几句话又抽空了他的精力和对外界的任何兴趣，疲惫地闭上眼睛，重新靠在基里艾洛德人胸前休息，感受到那颗炽热跳动的红心贴紧脸颊。 于是基里艾洛德人也安静下来，悄然动手调低了座椅靠背，姿势接近仰躺，迪迦靠在他怀里也显得更惬意安适了些，像月下的恩底弥翁一样恬静。 树林在小风里窃窃私语，麻雀穿过幽寂的小径，沿着凄清郁悒的树荫飞行，最终在鸟居上落脚。不一会儿，迪迦听到江之电列车进站的汽笛声远远传来，宛如一声声悲切的哀鸣和呼唤。 只要能始终不受外部世界打扰，他可以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上十年，然而，他知道这份静谧注定要被打破。 列车鸣笛的节奏加快了，基里艾洛德人爱抚他背部的手突然顿住。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巨型生物的能量变化，像一股恼人的热风突然吹来，迪迦不得不睁开眼睛，厌烦不已。 虽然丽娜距离他已有好一段距离，但黑暗巨人仍能听出她开了枪，然后，那股能量反应轰然失控增强，在天空中显出可见的波形震荡，聚合为生物的形状，于是，怪兽正式现身。 一只长有鲜亮彩色外壳的宇宙蜗牛。虽然相对于地球生物，它体型巨大得骇人听闻，但迪迦看得出它还处于幼年期，姿态稚嫩而笨拙，充满焦虑的情绪，却并未表露侵略性和攻击性，不像是有意伤害任何人。 当然，对人类来说，有意无意也罢，破坏力惊人的怪兽怎么也不可能当作无害的幼崽。 怪兽出现时，丽娜恰巧救下了慌不择路的摄影师两父子，然后立即向总部要求增援，并在星野的建议下赶到江之电列车站，令驾驶员不断按下警笛，验证了怪兽对这个声音有特殊反应。 于是，丽娜果断地吩咐驾驶员持续鸣笛吸引怪兽的注意，自己则在孤身跑回巡逻车，向怪兽发起炮击，试图阻止它向人群密集的城市进一步前行。 受到攻击的一刻，那只大蜗牛发出凄厉尖锐的叫声，张开尖尖的嘴巴，向地面喷吐出强力溶解液，丽娜猛踩下油门，险之又险地拐进角落，身后被喷中的一座无人的民居却已被从头到尾消融成一滩液体。 从后视镜见到这不可思议地一幕，丽娜不由脸色发白，然而她没有时间后怕，也没有后退的余地，唯有强迫自己咬紧牙关，再次发出炮击。 螺旋炮击中了蜗牛坚硬的外壳，收效甚微，却显而易见地将它激怒，一口致命的强力溶解液马上朝她当头袭来。 夏洛克车像敏捷的爬虫一样扭转逃脱，丽娜心知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战胜怪兽，便只凭高超的驾驶技术驱车回避，抓住空隙发起sao扰性质的攻击，只求尽量拖延时间，能在队友赶到前把伤害减轻到最低。 怪兽无法理解她的意图，只觉惊恐而愤怒，但既无法摆脱纠缠，又怎么也不能击中消灭她，于是，巨大的蜗牛和蝼蚁般的巡逻车便只得来往周旋，剧烈的炮响和怪物高频的叫声几乎撕裂耳膜，震碎玻璃，场面险象环生。 此时，方圆几公里内的活人基本都已疏散，连最吝啬的人也为活命放弃财产逃之夭夭，而兰博基尼跑车里的两个非人类还纹丝不动。 迪迦依然以完全放松的姿势枕着基里艾洛德人的胸口，余光冷漠地瞅着车窗外的翻天覆地，一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也不像是想出手干预。 基利来无法了解迪迦的想法，心底七上八下，手臂僵硬地环在他身上，不知道是该继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还是直接开车带他回家，也不必管那女人去死。 好一会儿过去，那辆以卵击石的巡逻车险些在怪兽的反击中被撞毁，轮胎尖声摩擦地面，迪迦冰冷的面孔瞬间暴躁起来。 “吵死了。”他低声抱怨，从基里艾洛德人身上坐直，随手擦了擦大腿，坐回副驾驶上。 下一秒，胜利队战机急速飞来，在高空呼啸，终于投入战斗，向怪兽发射强力的激光炮，阻挠它的行动。怪兽唯有仰起头，喷射还击，但远远无法赶上飞燕一号的速度，陷入了混乱和焦躁中。 丽娜压力大减，从险境中被解救了出来，而更多建筑在混乱中溶解消失，被践踏破坏，波及到了他们周围。 一道黑紫色的能量从黑暗巨人体内弹出，形成护盾裹住了整部跑车。迪迦恼火的神情平息下来，变得阴沉冷淡，基里艾洛德人默默拉高靠背，忐忑不安地瞅着他，仍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回去吗？”基利来总算问出口，望向车窗外，压抑着不平的火气。“或者……顺便帮他们一把？” 迪迦微侧过头，无声注视着怪兽与人类的交战，什么也没有回答。 通常这种时候，总是光之巨人来救场，不过现在这已经不是他的责任，而由他的朋友接管了麻烦。 但Evil暂时还不知踪影。如果迟迟没有奥特曼帮忙，陷入了绝境，人类也未必不会绝望到渴望迪迦回心转意，而基利显然很在意，他在关键时刻是否又会心软。Evil还有整个胜利队大概也一样好奇，简直像是有意测试他。 迪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突然在基里艾洛德人的视线下化为黑烟，从车内消失。 紧接着，黑暗巨人强大的能量体跃升到半空，出现在怪兽和胜利队战机之间。 深紫的电光划过，幽黑长风浩荡旋转，时空仿佛突然凝固静止，气温也随之下降了。感应到危险的气息，宇宙蜗牛在本能的恐惧中僵直不动，战机内负责驾驶的新城和宗方也随之愣住。 纵使那团影子并未完全显形，而且已由光转暗，那个熟悉的名字依然呼之欲出。 “那是……” 但他们没来得及叫出口。 一道冰蓝色的光束陡然爆出，呼啸着射向了战机，谁都来不及作出反应。 新城慌忙拉升cao纵杆，然而光线已经击中目标，始作俑者也瞬间消失在了空中。 一阵激烈的晃动后，飞燕一号稳定了飞行轨迹，机身大体安然无恙，但驾驶员依旧脸色大变。 “糟了……”新城急急地按下毫无反应的按钮，“是冷冻光线，武器引擎完全被冻住了！” “什么？！”副队长也变了脸，露出复杂的目光。“是迪迦吗……？” “不知道啊。”新城懊恼地应道，一边控制战机绕行，一边竭力试图抢救武器系统，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即使没有直接击杀他们，迪迦的做法无异于将他们置之死地。黑暗巨人是想慢慢欣赏他们如何在绝望中被怪兽杀死，又或是要逼得他们只能落荒而逃，他就可以见证怪兽如何破坏整座城市，屠戮无辜的平民——甚至亲身参与其中？ 而空中那道致命的黑影此时已然消失于无形。 基里艾洛德人还处于惊讶中，迪迦便已无声无息地回到了跑车里，并且变回大古的模样，面不改色地一颗颗扣上衬衫纽扣，俨然不打算理会人类的反应，也不关心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基利来朝天上的战机看了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盯着迪迦，不禁露出怪异的表情。 “回去吧。”迪迦整理完衣裤，若无其事地吩咐道。 他催促了两次，基里艾洛德人才随他变作人形，拉好裤子，动作迟滞地转动车钥匙，准备开车回家。 空中的追逐战更热闹了，然而已经完全变成单向的攻击和躲避。基里艾洛德人犹豫了几秒，欲言又止——他自然也不会为人类而担忧，但看着迪迦这张毫无感情的脸，总有些不对劲的感觉，让人很难放心。 不过很快，另一股熟悉的光的力量飞来，如热浪般刮过四周，给人类带去绝处逢生的惊喜。 “看来这家伙是要多管闲事到底了。”基利来若有所思地说，总算放松下来，踩住油门，驱车驶离停车场。 迪迦耸了耸肩。“光之巨人的一种坏习惯。” 基里艾洛德人扭过头，仍摸不透他的心情，便下意识握着他的手，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加快速度把车开上大路。 他们远离战斗中心的同时，蓝眼睛的光之巨人降临大地，拦住了那只逐渐失控的宇宙蜗牛，激起地表一阵动荡。 周边临时逃难的人们造成了一定的交通秩序混乱，跑车也难以顺利通行，等他们回到郊区的住处时，天色已渐近黄昏，悄悄漫开一层暗紫，吞噬阳光。 停好车子，拿上购物袋，基里艾洛德人顺手搂上迪迦的臂膀，轻柔谨慎地拥着他走回屋里。 迪迦脸上平静得麻木，似乎十分疲惫——他最近总是这样，除了zuoai，什么时候都无精打采。一换下鞋子，没走两步，他便直接坐倒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抱臂，低着头闭目养神。 基里艾洛德人放下购物袋，打开吊灯，光线昏暗的室内立刻明亮起来。迪迦的脸依然笼罩于深深的阴云中，好像他自身就是一颗在黑暗中自转的星球，孤绝于外界。 “累了？”恶魔轻手轻脚地坐到他身边。 迪迦没有睁开眼睛。“嗯。” 基利来犹豫了一下该不该问及胜利队以及他刚才发出的冷冻光线，最后还是决定不提为妙。“吃饭？” “不饿。”迪迦说。 通常他心情差到没有食欲的时候就会更想要rou体的慰藉，于是基里艾洛德人做好了提枪上阵的准备，把手搁到他大腿上。“那么……试试新花样？” 迪迦拉开了他的手。“现在不要。” 基里艾洛德人为难地皱了皱眉，微低下头，搜肠刮肚寻找其他取悦他、让他忘却烦忧的方法——可想来想去，总还是会回到性爱上，除此之外乏善可陈。 在他苦恼时，迪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什么也不用做，我只想静一会儿。” 基里艾洛德人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下意识又想抱住迪迦，却感到他疏离的态度像一层透明的冰雪，拒绝他的接触，唯有无奈地放下手。 “那我去整理一下花园，顺便买点食物。”他想了一会儿说，对迪迦挤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随你便。”迪迦满不在乎地说。 “但我没你熟练，动作也大，可能会把你的植物弄死。”基利来旋即提醒道，无法肯定迪迦是否还记得自己曾经多么珍视呵护那些花草树木。“帮帮我？” 迪迦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无所谓。”迪迦摆摆手说，继续抱着胳膊犯瞌睡，往沙发垫靠了靠。“就算认真照顾，最后它们一样会死，随你拿来怎么打发时间。” 基利来微微一怔，不安地拧着眉头，说不出话来。的确，植物的生命形式低等到不值一顾，对他们而言也脆弱又短暂，最多只该被当作玩具，但不知何故，这话出自迪迦之口却令他为他难过。 “……好吧。”恶魔从沙发上站起来，俯身吻了一下迪迦的脑袋，然后转头走出屋外。 室内一下子彻底静下来，仅有的温暖热气也随之消散，感觉像阴暗的地下室一样冷，难以带来平时的安适感。 迪迦闭紧双眼，什么也不愿回想，不愿思考，身体处于松弛和紧绷之间，脑海中空空荡荡，隐约浮动着一团飘絮，集中于周边最琐屑轻微的响声。 他已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的花园，一度在打扫窗口时留意到那些盆景花卉无精打采，失去颜色，显然即将枯萎，几天后却又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对象救活了过来，从此接替了他的园艺工作。 而自己拒绝了交欢的提议后，基利也果真很快带上工具在花园里清除杂草，修剪枯枝，悉心照料那些植物。迪迦肯定他做得不会差，尽管他曾经只会在花园暴力劈砍破坏。他学什么都很快，哪怕是完全不明白意义何在，无比厌烦鄙夷的事，哪怕是要悖逆恶魔的本性，只需稍有耐心，他都能做到令迪迦惊叹的程度。 不过，基利不太可能突然爱上园艺，迪迦料想他的目的大概也无非是为了讨自己欢心，学光之巨人表现出爱惜生命的样子罢了——换成以前，这或许确实能令迪迦对他另眼相看，多加青睐，如今却已毫无必要。他已经是比恶魔更受诅咒的存在。 片刻后，花园里不再有基里艾洛德人的动静传来，他结束了清理和修剪，并且走出了家门，伴随着鸟儿的一声微弱啼鸣，他的脚步声也很快消失于迪迦的耳中。 窗外的草丛里没有虫鸣，风也静止了，迪迦能听到的声音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静得像在真空里。 他久久地沉溺于黝暗寂静，渐渐昏头昏脑地滑进一个温煦的深渊，听到生命的乐曲流动在自然间，看到人类世代向光而行的壮举，最后——支离破碎的、被焚毁的贝雅特丽齐从烈火中恢复原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逆光而立的年轻女孩，坚定又柔顺，甜蜜的脸庞流露出一种恬静而生机勃勃的美，像星星和蓝色山峰，深受上苍的祝福。 这种美丽理应是高高在上的，他自己则只该是个默默朝拜的祭司，但实情却是相反——她以更谦卑的心情崇拜着他，带着少女的痴迷和柔情蜜意。 那份感情和她自身一样高尚，不抱希望却依然虔诚忠实，没有炽烈的yuhuo、贪得无厌的私心、霸道蛮横的兽行，只有纯洁和温柔，与人类世代长存的梦想和美好情感一样神圣不朽。 然而转瞬间，这份不应有的思念就变得昏暗，他心中快乐的颤栗变成辛酸痛苦，像混沌潮湿的雷暴一样铺天盖地。她真切的形象栩栩如生，苦苦折磨着他，可毕竟是梦幻泡影，不可接触。他所深爱的事物无不如此—— 时光无形的巨足将神庙和宫殿塌得粉碎，历代建树的宏伟功业灰飞烟灭，绿树繁花也枯萎了，肥沃的乐土变成不毛之地，最终整颗死去的星球彻底冷却，而与命运搏斗的战场只剩下一片废墟，永恒的女性也只是他心中悲凉凄清的幻影。 在不可避免的结局到来之前，倒不如亲手断绝这虚妄的美梦，也不必再成为任何人的希望，不必让谁对迪迦继续抱有幻想。 迪迦倏然睁开眼睛，仰头靠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心头沉甸甸撕扯的痛感丝毫没有释然。 基利还没有回来，单纯的采购应该要不了这么久，不知道在做什么。凭那对漂亮的翅膀，这点时间离开地球回到基里艾洛德人的星球都绰绰有余，迪迦也没有信心追上。 虽然知道基利不至于真的不辞而别舍他而去，但这种无法把握对方的感觉令迪迦心浮气躁。世上就只剩这么一件东西是自己可以牢牢抓在手里的了，他现在却感受不了。 本来，他还有大古，感他所感，见他所见，与他共享生命，担负一切，却也已沉寂多时了。 他时常不得不怀疑，活在这具身体里的只剩自己一个，行将就木，孤零零地陷入泔水似的黑暗汪洋。 太安静了。房间是静的，窗外是静的，脑海也是静的，颅内空荡荡、白茫茫的发出针刺的痛。迪迦紧皱起眉，感到体内中暴戾阴晦的能量摩擦撞击着血管壁，虽不至于爆发，却成了一种时刻折磨他的病痛、毒素。 “大古。”迪迦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但他必须和他说话。“你还在吗？” 隐秘的意识之海泛起些微的波动，但转瞬即逝，他什么都没听到。寂静放大为空旷无垠的深黑漩涡，在他身体里磋磨的刺痛更严重了。 迪迦一动也不动，惘然注视着头顶上方，随着日落而失去了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不由又喃喃自语道：“受不了了。” 他这次已经放弃期待回响，但大古却长久以来第一次发出了微弱的、呓语似的声音，仿佛即将熄灭的明火发出的最后一丝叹息。 “我也是。” 迪迦微微一怔，颤抖着咧开嘴，惨笑出声。 然后，他们也不再有进一步的对话，不约而同地恢复静默。 天黑了，窗外一弯细细的月牙寥落地挂在天边，像孤寂的垂死的眼睛，几乎被阴云吞噬。屋里的白炽灯卖力地发亮，试图替代太阳，亮光却是冷的，照不到迪迦身上。 他不喜欢这样结冰了似的感觉，但也无法干涉改变任何事，唯有无力地闭上眼睛，接受现状。也许他们都被光所离弃了吧。 然后，空气里渐渐冒出一股温暖的热意，像有形的丝带，一层一层涌过来，把他裹在中间。 还未来得及感到安心，一声清脆的猫叫随之而来。 迪迦望向大门口，茫然地停顿片刻，便隐约听到男人脱下鞋子，走向客厅，还有一只四足动物不请自来，rou垫轻点地面，迈着轻快的鼓点在靠近。 一只长着花斑的三个月大的小猫跌跌撞撞地穿过客厅，出现在迪迦眼前，并且迈过门槛时跌了一跤，那毛茸茸的小巧身子也突然趴倒在地。 小猫打了个滚，从地板上爬起来，并回头朝走来身后的基里艾洛德人看了一眼，便又笨拙地跑到了迪迦脚下，好奇地闻了闻他的小腿，然后撒娇似的用头蹭了一下。 迪迦低头回望着这只小花猫，没有驱赶，也没有回应。 初生无畏的幼猫对风险毫无认知，也并不害怕黑暗的气息，抬起脑袋，用两只圆大的蓝绿色眼睛紧盯着他，发出轻软的叫声，好像在跟他讨要食物。 “你以前买的猫粮还在。”基里艾洛德人在这时提醒道，见迪迦依旧没有反应，便犹豫地俯下身，用笨拙的动作向小猫探出手，试着友善地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这一幕若令同族见了定会发笑，笑得比他迷上光之巨人时还要厉害。“喂它？” 迪迦眉头一挑，似乎也很想笑，嘲笑他滑稽的行为。 基里艾洛德人尴尬地擦了擦鼻子，心里一阵不舒服，险些想把这只蠢猫丢出去。 换做以前，他当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种傻事，但他现在是围着迪迦旋转的一颗卫星。于是，他逼自己默念了几遍圣经，将迪迦的沉默当做默许，自行到柜子里翻出那袋幼猫的猫粮，拆开包装，取了一把洒到小猫面前。 小猫则吸着鼻子闻了闻味道，忙不迭地低头进食，发出酥脆的咀嚼声。 基里艾洛德人瞅着迪迦毫无表情的脸，尽量自然地挑起话题。“我本来以为人类这次会损失惨重，结果是零伤亡。” 迪迦瞥了他一眼，毫不意外他刚刚的去向。“看来你和Evil越来越聊得来了。” “没这回事，只是……在路上刚巧碰上，他话特别多。”基利来立即摇了摇头，生怕迪迦误会什么似的。“还有那只怪兽，他说它也没事。” 迪迦看上去一点也没兴趣。地上的猫粮很快被吃光了，而小猫仍未满足，充满期待似的盯着他。 对视片刻后，迪迦终于作出既定一般的回应，又从袋子里拿了一把猫粮，蹲到地上，熟练地摊开手，让那只小猫在他掌中取食。 “它把江之电的警笛声当成母亲的叫声，才被吸引到地球，结果无法脱离重力返回太空。”基里艾洛德人接着说，观察着迪迦此刻和往日别无二致的动作，感觉放松了些。“但现在，蓝眼睛已经把它送回mama身边了，胜利队看来也松了口气，本来……” 基利来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他还说，那对母子向他道谢了，不过它们还应该谢谢你——你也帮了那只小蜗牛一把，是吧？” 迪迦头也没有抬，下颌忽然绷出一条锐利的线，而那只嘴馋的小花猫埋着头越吃越快。 “别一厢情愿地揣测我。” 他又变得难以接近了。 至于迪迦当时究竟是报复胜利队的泄愤之举，还是想保护小动物平衡一下生态，弥补以往对人类过度的偏心，基里艾洛德人思前想后也说不清楚，便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对他顺从地点点头。 “当然，你高兴做任何事都行，不需要理由。” 喂完了手里的猫粮，迪迦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用夹子封住猫粮包装袋的开口，放回原处，而小花猫吃饱肚子，又仿佛想要取暖，脑袋往他脚边拱了拱。迪迦什么也不做，仅仅只是看着它。 基里艾洛德人想了想，试探地问：“你想养它吗？” 迪迦把小猫轻轻抱起来，放到窗台上，打开一道缝，任由它自由来去。一只成年的花猫正在花园的外围焦躁地打转，发出呼唤声，看起来是小猫的母亲。 “宠物，我有一只就已经够了。”活泼的幼猫忙不迭地跳下窗台，奔向母亲，迪迦朝基里艾洛德人瞟了一眼，合上窗户，视线随之向外远去。“再说猫的个性很野，远没那么强的服从性。” 基里艾洛德人微微一愣，脸色瞬间有些不太好看，但他已经无可奈何地习惯了放低自我，忍让心上人。 “是啊。”恶魔露出微笑，从身后靠近迪迦，双臂将他圈入怀中。“那只猫也不会把它那颗葡萄一样大的心脏交给你，我的漂亮宝贝。” 迪迦任由他抱着，目光飘忽地盯着窗外，内心的疲劳和空虚感渐渐生出细密的尖刺，难以被暖意抚平。 拥抱并非是不愉快的，但他需要更多。一颗情心不比秋天的苹果更难变质，一份忠实的爱在时空的黑暗中也并不显得比其他东西更坚固有力。 他心里有个巨大的黑色空洞，每一丝温暖的感情流进去补充空虚，都会迅速被吸收蒸发，怎么也不能填满，却还要像无法治愈的脓疮一样不断积聚猜疑、焦躁和乖戾的恶念，然后如鲸尸一般突然爆炸，伤人伤己。 “别这么叫我。”他心烦意乱地推开基利来，表示嫌恶和鄙弃。 基里艾洛德人微微睁大眼睛，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 迪迦像拂去污物一般避开了他伸来的手，以残酷的目光绞痛他的心。 “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迪迦冷冷地说，心里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也许仅仅是因为会得到容忍和讨好。“养花？喂猫？下一步收养个孩子？别白费力气了，真令人反胃。你的天性是破坏和掠夺，不是爱和治愈，也做不了温柔的情人……除了阳具，你的存在没有一点益处。” 基利来猝然脸上一阵青白，却没有发火，默默抱住自己的手臂，五指握紧，仿佛要镇压自身的气性。 “好吧，好吧。”短暂的沉默后，恶魔强笑着点点头，自我解嘲。“这种事的确不适合我，以后，在你要求之前，我少做些多余的。” “太可悲了。”迪迦失笑着摇摇头，内心的疮口还在不断排出黑色脓水，无缘无故点燃一股失控的怒火。“你侮辱过我，你本该打倒我，打倒死敌，然后直面最强大的邪神，成为地球至高无上的存在——结果你一样也做不成，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多余的残次品，黏黏糊糊惹人讨厌。” 基里艾洛德人嘴角扭歪起来，撇出一个刀割似的切口，不知是痛还是在笑。 “无所谓。”他说，轻轻抓住迪迦的胳膊，语气温柔得像蛛丝黏在耳膜上。“你给了我机会，我也满足于留在你身边。” “而我不会给你施舍任何多余的感情。”迪迦残忍地笑起来。伤害一个任由自己支配宰割的人并不值得愉快，可迪迦无法停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得他对自己那份没由来的迷恋更牢不可破。“你没有力量，没有尊严，也不会有爱……你放弃一切走向我，就再也不可能做回原来的自己，可拔掉咬人的爪牙，你也只是残废，可不表示就能变成天使——你永远不会拥有爱和救赎，却也永远没法和以前一样强有力地活着，只能扭曲地寄生于一个你早该杀死的奥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