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手术
陈素赶到医院时天已蒙蒙亮,先是与负责手术的医生助理见面,被告知病人情况后,接过护士递上来的厚厚一沓手术资料、缴费单等去补办各项手续。 容意请来的一位专科大拿早已在手术室与主治一同会诊。 那是个退了休的院士,老人家接到委托后在专车接送下,与几位团队陪同冒雨前往。 四五点的协和医院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那一日的雨很大,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可走道、大堂到处人满为患。 容意撑开一把伞,为她挡下眼前一片骤急闷响的雾帘,风潇雨晦里揽住她的肩引领着穿梭于大楼之间。 陈素神色平静,可签字的手都是冰冷发抖的。 所幸抢救手术有惊无险,否则她都不知道如何跟舅舅他们交代。 正如同当初表姐做这项手术前瞒着父母,即使如今陈素怀疑自己帮她瞒下亲人的决定是否正确,因着她跟老杨那桩官司,事后也并不敢张扬出去。 否则,表姐的苦白熬了。 容意提醒:“你知道她代理律师?她术前应该沟通过。最好马上联系上,以防万一。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素了然,点点头。 她虽没有律师的联系方式,但表姐公司人事部的Amy是她的学妹兼好友,陈素与其也吃过几次饭。 旁敲侧击总能套得出来。 医院的灯光白得瘆人,陈素坐在病房外冰冷刺骨的铁椅子等候。 看着来往的医患:有的脚步匆匆,焦虑地随在医生身后;有的跪在地上哭着求另一个;还有的被医生叫到走廊外,让把孩子带回家时那已经绝望到麻木的眼神。 这座全国闻名的医院平日里连号也挂不上,即使催生出黄牛这种产业高价代拍,亦千金难求。 众生的苦,又岂止是倾家荡产只为换一个活命的机会就能说尽。 陈素像错脚落进医院这些最常见的场景中,脸色不大好,呼吸逐渐被溺窒的困难。 她对医院都有些不好的记忆, 直到温暖的掌心握住她双手的抖索,容意嗓音温润:“手这么冰?” 陈素眼神已经恢复清明,扯了扯唇角,表示这里冷气有点低。 她的声音轻若蚊蚋,艰涩无比:“劳烦那位老院长了。要不我等他一会吧,我道个谢送点钱去。来得急,只有几万现金,医院门口是不是有提款机?” 陈素这时候也是急糊涂了,迟钝得像个孩子。 容意淡淡地笑,故作轻松:“我刚专程谢过老爷子了。你只安心做好陪护,其他的一概不管。人是我请的,再欠人情也是我,明白吗?别担心。” 陈素知道容意最近忙碌,等安置好一切,他再前往香港可能已经晚了。 他驱车离开前,料到陈素此刻必定什么也吃不下,时候已经不早了,可阴雨绵绵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到处亮着灯,还是去给她要了杯热拿铁和焦糖巴戈利亚。 陈素在凛风寒雨中打着一把伞,死死捏住印着卷发女人logo的纸袋子,站在他车旁。 容意从降下的车窗伸出手,将她黏在脸颊的湿发抚挽到耳后,“别在外面淋着。听话,快回去吧。” “航班会不会延误?你……路上要小心。” 容意看着伞下的陈素,如同被淋湿羽毛的鹂鸟,又像惶惶无措于即将离开庇护的孩童,笑了笑,说好。 捏一捏那冰凉潮湿的脸颊,道:“怎么?嫌老公没空陪你?” 他又如往常插科打诨,开玩笑逗她。 陈素却在那刻盯住鞋尖的雨珠,眼眶一酸,说不出话。 其实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直到傍晚,表姐才醒过来,如同一夕之间被掏空,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化成一只干瘪木偶套在空荡荡的病号服里,身上各种仪器有条不紊地滴滴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