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师哥，你抱抱我
春日的午后，阳光洒在门廊里，照在身上，温暖又不燥热，有山风轻轻吹来，拂面而过，很是舒服。 卫庄道：“昨天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在午睡吗？” “不，”盖聂很肯定地道，“昨天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起来了。”他说话的时候依然闭着眼，明显不想被人打扰。 卫庄不禁又来了劲。 前院的小池塘引山泉水的办法，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池塘边有个空心竹筒，用支架支撑着，竹筒上方是用竹子搭的一条管道，山中溪水顺着这条管道流出，正好流进竹筒里，竹筒装满水后，便将溪水再倾倒至池塘中。池塘不时发出哗一声注水声，简直不要太多余。 卫庄道：“我想了一整晚，都没想明白，那个竹筒究竟有什么用。拆了它也不影响溪水流进池塘里。” 盖聂道：“看来你比较在意细节。” “有什么问题吗？”卫庄满是挑衅地望了他一眼。 盖聂道：“没问题。” 卫庄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个竹筒究竟有什么用？” 盖聂提了口气，道：“那是用来记数的。我打坐的时候，听着竹筒倾倒的声音，就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申时三刻我要去准备晚膳。”（这是我瞎编的） “呵！真是多此一举。”卫庄道，“我不听这声音也能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试试就知道了。” 盖聂深深提了口气，挺了挺胸，表示不再做回应。 看他似已入定，卫庄也不好再打扰。 之前康叔教过他打坐。只是他性子太躁，静不下来，试了几次以失败告终，康叔便没有再勉强他。而今旧账重提，看来这一关他是躲不掉了。 康叔说，打坐即无为，无为便是什么都不做。然而闭上眼，他却怎么也无法放空思想。 康叔还说，如果实在无法静心，那就专注去想一样东西，或者一件事。 卫庄也深深提了口气。 四周静极，这种静，是只有在山中才会有的；偶尔传来竹筒注水的声音，反而衬托出这种凡尘中无法寻觅的静谧。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小时候，在那座冷宫里，母亲常常站在那棵桃花树下，微笑着看着他玩耍。 那时候他大约五、六岁，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一片树叶，一只蚯蚓，一块小石头，都可以玩上半天。 父亲总是躲在宫室里，和一些神神秘秘出入冷宫的人彻夜长谈。 他也很好奇，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 但每次他刚拢到父亲的房门前，就会被父亲厉声喝退。 每到这时，母亲就会流露出不安的神情，拉着他离开。 自打懂事后，这件事就成了他心中无法填补的沟壑。 突然有一天，冷宫里冲进来一队兵士，见人就抓，稍有反抗便就地正法，他被死死按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脱身。 他看到母亲也同样被人抓住，拼命地哭喊，希望他们能饶过他，可没有人在意她的哭声。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她脸上，她被扇得扑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却还是被人强拉着拖走了。 有人拿了个烙铁向他逼近，即便尚有一段距离，他的脸仍能感觉到烙铁的炽热。有人揪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强行扯得仰起来，整张脸顿时暴露在烙铁之下。他很害怕，想跑跑不动，想喊喊不了，想哭哭不出…… “小庄！小庄你怎么了？小庄你醒醒！” 卫庄猛地睁开了眼，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内衫已被冷汗浸透。 抬眼一瞧，盖聂正紧紧抱着他的肩，满眼关切地望着他。 卫庄怕他看出自己的虚弱，立即将他的双手从肩上拂开：“没什么！” 盖聂有些意外，但很快释然了。他低声道：“小庄，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没事。”卫庄撑地站起身。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盖聂却拉住了他的手拖他走：“没事就好。你错过申时三刻了。” 卫庄一怔。经过日晷时，他特意看了一眼，果然已近酉时。 卫庄虽不服气，却对这位师哥有了些异样的感觉。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这感觉叫崇拜，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罢了。 更何况，师哥居然，主动，拉他的手了！ “拉我来厨房做什么。我又不会做饭。”毕竟这一回合还是他输，他的脸臭臭的，也只是为了努力挽尊。 盖聂一一揭开他罩在碗上的盘子：“你看看我准备的菜，你想配rou干还是鱼干？” 卫庄瞟了一眼——不过是萝卜和叶子菜，配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随便。” 盖聂道：“那我就配rou干了。我晚上给师父准备的宽面，藏鱼干进去会很腥。” 还真是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师父装聋作哑，他便将计就计，师父吃了他们私藏的rou干，就不好再责怪他们了。 卫庄“唔”了一声，掉头就走。 “小庄，等等。” 盖聂麻利地倒了一盆热水，端到水缸边舀了几勺凉水进去调好温度，这才将水盆递给他：“你先去抹抹身子把衣裳换了吧。太阳一落山，山里就下寒气了。别着凉。” 卫庄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又不是豆腐捏的。哪儿那么容易着凉。”他若接过来，岂不坐实自己方才的确出了一身冷汗。 打脸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当天晚上，盖聂收拾完毕，解了头发吹了灯掀开被子刚钻进去，就听到睡在床榻上的卫庄低低唤了一声：“师哥。” 他只当他晚上吃得不开心，心情郁闷，才会早早就寝。却不想，他要睡了，他又开始作妖了。 盖聂不想搭理他——这个人，只要理他，他就会没完没了地折腾。 可卫庄却不停地在喊：“师哥，师哥，你过来。” 黑暗中，盖聂将被子掀开压在胳膊下，无奈之极：“你又怎么了？” 卫庄道：“我好冷，师哥，你过来抱抱我。” 盖聂不想再中招：“你冷就自己去多加一床被子。” 他特意在“自己”二字上加重语气作为强调。 卫庄却道：“师哥你过来啊。昨天晚上不是和我一起睡得好好的么。” 又开始了！ 盖聂将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决意不再理他。 可他却依旧唤个不停：“师哥……师哥……我真的……好冷……” 这时，盖聂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以他的个性，他若不答应他，他应该会自己跑过来想办法钻他的被子才对，怎么会这么老实，就喊喊罢了？ 盖聂放心不下，又怕再度中招，只好点了灯，小心翼翼拢过去轻轻推了推他：“小庄，你怎么了？” 卫庄好像很累，眼都睁不开，但听到他的声音，他努力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竟又勾起一抹笑：“师哥。” 盖聂下意识往后一躲。 卫庄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动，甚至连一句调侃的话也没有了。 在这暗夜之中，他的呼吸声听来格外沉重。 “小庄？”盖聂心道不妙，伸手想去探探他的脸，可他的手才洗过衣裳，冰冰凉凉的，碰哪里都觉得暖暖的，试不出正常体温，他便缩回手，改用唇去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