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整栋楼

    听完了小扈警官少年时的经历，星晚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从开始聆听形形色色的人讲述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灵异事件，星晚总会觉得奇特。仿佛二十多年都风平浪静，顾天师醒来后，像是吸引力法则，各种诡事蜂拥而至。

    星晚说：“王爷爷夫妇年轻时撞死的女人，一直阴魂不散。最后成功挤走了‘王奶奶’，桃代李僵。而且这事还得到‘下面’的默许，属于官方复仇。”

    小扈警官疑惑地问：“这话怎么讲？”

    星晚：“首先，你昏迷时看到的‘高高的、打伞的人’，我也见过。”前段，秦恺撞见看门大爷刘长生附身小武舅舅，带着一家三口跳楼。星晚在楼下看到两个高大的黑影、手持伞盖。当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问顾天师，才知道它们是阴司负责勾魂的官差。

    星晚向下指了指，“当差的。你下到那个平台，应该阴间使者勾回来的新亡人，暂时居留的地方。王奶奶跟你说话，都是小声小气的，生怕被官差发现，足以证明，秀琴的报复，它们是知道的。而你阳寿未尽，才能爬上那些楼梯，回到阳世。”

    小扈警官：“经过这件事，让我知道，可以没有信仰，但要心存敬畏。”

    星晚：“很多事都要‘凭良心’，不是没人看到，就当没发生过，一笔笔记着呢。”

    小扈警官点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星晚：“没错。”

    说话间，他们到达四平县。小扈警官带星晚来到他曾经任职的派出所，很多同事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哎呦，这不是小扈吗？回娘家看看啊！”

    小扈警官和同事们笑闹几句，让星晚在大厅里稍等片刻，他进屋和老领导说明情况。来之前，他们已经通过电话。这次过来，他拿着市刑警队的公函，想要查阅旧档案。老领导自然没有异议。

    没了顾天师的神通，星晚只能老老实实查卷宗，但是大致思路她是有的。先查那间老单元房的房主，看看里面住过什么人。

    派出所有专人负责归纳档案，按地理位置和时间，存储规范。很快，星晚和小扈警官查到，位于太平街爱国里8号4门302的房主，是一对年轻夫妻，三年前买下这间老破小。前一任房主是位八十多岁的老大爷，姓冯。四十年前单位分房，后来买了产权，企业产变为私产。冯大爷八年前将房子出租，七年前，他报过案，当时的租户，38岁的吴姓女子在屋煤气中毒身亡。

    因为立案，他们可以看到当时的租赁合同，以及租住人的身份信息。最初确实是一对母女共同居住，后来老mama去世了，只剩下女儿。没过三个月，女儿也意外离世。

    冯大爷报案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自己的房子里死了人，又是租户，必须向派出所报备。民警搜查现场，没有他杀迹象，判断为吴姓女子因不慎导致意外发生。她没有亲人，派出所开具死亡证明，将尸体拉走火化。冯大爷就此收回房子。

    因为房子死过人，一直没有租出去。直到四年后，卖给现在的房主。不知什么原因，小夫妻只住了半年，便开始对外出租，换过好几批租客，他们再没回来住过。

    那么，是谁当年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录下吴姓女子的生活视频呢？显然，和第二任房主没关系。还有，VCD为什么会一直留在房子里？

    小扈警官查到冯大爷的现住址，和星晚一起过去了解情况。开门的是冯大爷的二儿子，他说他父亲病重，没办法说话。小扈问什么，对方一概不知道。

    没有办法，星晚二人只能告辞。他们询问了附近的老居民，才打听出，冯大爷卖了房子之后，一直轮流和三个儿子生活。因为二十万的房款，三个儿子打得头破血流，既想要钱，又不想照顾老人。冯大爷开始攥着房款，三家都向他哭穷。后来没办法分了钱，三家又踢皮球一样不愿收留老人。总之，冯老爷晚年十分凄惨，三兄弟也因为这点钱像仇人一样。

    冯大爷这边没得到什么线索，他们又回到事发地。之前小扈警官见过的两个小伙子还住在那。星晚二人说明来意，那俩小伙子挺客气的请他们进去。

    星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让其他三人在客厅等候，她自己在卧室打坐入静。她没有顾天师掐指便能追溯上百年的功力，只能运功慢慢感知。

    房间里的家具、物件都有时间存留性，她看到几年前贴着床尾的大镜子，镜子前有个中年女人无所事事的日复一日。她很少出门，整天蓬头垢面。后来，她变得紧张、焦虑、不安、失眠，总在房间里寻找。

    再往前探索，星晚看见，是一个大爷按了摄像头。那个人转过身，正是派出所档案里冯大爷的样子。

    原来是房东安装摄像头，偷窥女房客的生活。

    星晚睁开眼睛，仍能感受到之前住在这个房子里的女人焦躁的情绪。她mama去世了，她没了生活来源，只能拧开煤气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然而，死后，她仍旧困在这里，重复生前的一切，包括紧张与不安。

    然而，装摄像头的冯大爷晚景凄凉，没有几天好活了，只要在世一天，便承受家宅不宁、儿女不孝，孤独的等待死亡。

    星晚打开卧室门，和小扈警官商量，准备些东西，为吴姓女子做一场超度。

    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神情说不上震惊，既相信，又觉得警察带人过来做法事，有点三观崩塌。

    顾天师一脉，各种科仪从简，星晚只买了些香烛和自己画的往生符咒。第一次单独做法，她心里没多少底气。

    简单的超度，被她弄出不小的动静。甚至，她刚刚做完，楼上的住户忍不住下来，向屋里探头探脑。

    楼上住的是一对小情侣，周末在家休息，听到楼下隔一会就响几声，于是下楼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得知星晚他们正在做法超度，不像其他年轻人一样觉得神神叨叨，而是认真围观。看到最后法事结束，他们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小扈警官忍不住说：“都完事了，散了吧！”

    小情侣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们家也发生过奇怪的事……”

    男生叫阿桐，女孩叫菲菲，他们今年打算结婚买房，为了节省开支，退了原来住的大房子，租下爱国里的老破小。

    爱国里的房子五层到顶，据说，他们楼上整体租给一个公司做员工宿舍。

    仔细回想，房东一开始就在套路他们。房东说，之前有个老住户搬走一年了，今年过完年原本要回来继续住的，一租租三年。既然你们先来了，就是缘分，我也不看人下菜碟，你们给我个保障，押三付一。

    阿桐和菲菲一商量，再过一年，新房就能交付，于是同意了房东的要求。

    他们租的房子属于边户，虽然也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但和302房型不同。302进门就是客厅，401进去是段狭长的过道。

    刚开始他们还没注意，等住进去，发现墙上有点脏，全都是小孩用彩笔画的胡乱涂鸦，但不影响居住。可是有一点特别不好，401的房子一进屋，头顶打了一个吊橱，占据整个门口走廊，让这里变得又矮又暗。而且，这个吊橱呈T字形，延伸至卧室、厨房、客厅。

    这种设计简直太不实用了，谁能把东西放到最里面，每次拿东西的时候，再把外面的物品挪开，爬着拿出来？

    一向爱干净的菲菲决定把头顶的柜子清理一下，确保里面没有容易变质的东西，然后把它封上，再也不用了。

    收拾的时候，他们发现里面有一个娃娃，一看就是自己缝制的布娃娃，很旧很破，脸上被小孩用彩笔涂的五颜六色。当时把菲菲吓了一跳，阿桐和她一起把娃娃扔掉了。并且，分别在吊橱的三个柜门上挂了锁。

    虽然很累，但是这个房子收拾好了，尚可住人。忙活了一整天，他们俩踏实地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俩人出去上班。房东在这一天里，分别给他们打去了电话，问他们住着还习惯吗？休息的还好吧？没什么事吧？有什么需要及时联系他。阿桐和菲菲觉得房东人还挺好的。

    可是，当天晚上，怪事就发生了。

    当晚，阿桐加班还没回来，菲菲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她出来查看，发现卧室里那扇吊橱的门开了。锁是完好的，但是锁鼻却从里面撞歪了。而昨天那个丢掉的娃娃，好好的摆在他们床头。

    菲菲吓坏了，刚要往外跑，却看到吊橱里缓缓探出一张女人的脸，很模糊。她腿都吓软了。

    刚巧这时，阿桐回来了。他一进门，吊橱里的女人就不见了，只剩下娃娃和地上的锁，还有被撞坏的柜门。

    他们打电话给房东，房东却是一问三不知。阿桐和菲菲又把娃娃扔出去了。

    那天晚上，菲菲半梦半醒，始终有点不放心，时不时盯着那个被破坏的柜门看。突然，她觉得吊橱的门正在缓缓打开。那个被丢掉的娃娃又一次从里面掉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女人，头发盖着脸，慢慢的从吊橱里探出头，东张西望，看向菲菲的时候，静止了一会。接着，她竟然爬下来了，伸手又接下一个小孩，这一大一小满屋子溜达。

    菲菲一直想喊阿桐，但是发不出声音，阿桐在旁边鼾声连天。就在这时，楼道里传出震耳欲聋的狗叫声，阿桐一下子被吓醒了。菲菲这才缓过来。然后，他们听到楼里有个女生在焦急地喊：阿平，你下来，不许叫啊，讨厌啊你！

    阿桐和菲菲打开房门向外看，发现是个深夜遛狗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见他俩，就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家这个缺德玩意儿，撒手没，性格还不稳定。

    小两口没看见那是什么狗，便对女人说：没事，楼上就一层了，好找。说完，跟遛狗的女人上楼找狗去了。

    结果，他们到了五楼才发现，这层根本没人住，而且每一户的门都是虚掩着的。

    阿桐和菲菲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就找到501，推门往里看。居然看到，门口位置，有一块铁板盖着一个洞。而这洞下面，竟然就是他们家的吊橱。

    这间屋子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两张空照片，只有背景，没有人物。前面摆着各种瓜果梨桃，还有几盒彩笔。

    302里，其余四人听完，汗毛都竖起来了！

    两个小伙子其中之一小陈，睁大眼睛说：“都这样了，你们还没搬走？这哪是奇怪事？！”

    阿桐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手里的钱都买房了，这边押三付一。搬走的话，只能睡大街。”果然，贫穷比鬼怪更可怕。

    302的事，解决得差不多了。主要也是星晚道行太浅，无法求证中年女人和她老mama是否被超度。只能等没人的时候，发消息问顾天师。

    星晚收拾起东西，看了一眼小扈警官，说：“要不……咱们上去看看？”

    虽然小扈不管这个片区了，但也不能留着个悬念离开，401比302更加恐怖可怕，危险重重。惊悚电影都不敢这么拍的。于是，点头同意。

    302的两个小伙子也想跟着上去看看，六个人一起去了五楼。

    果然，如阿桐所说，一梯四户所有房门都是虚掩着的。他们先打开501的房门，看到了盖着钢板的大洞和摆放供品的空照片。现在这个洞，已经被阿桐用厚实的大钢板焊死了，挪动不了分毫。

    302另外一个没发表过意见的小沈，挠了挠头，说：“那个女人和小孩，会不会是寄居人？平时趁房主不在家，下去偷吃东西？”

    星晚说：“那这些供品怎么解释？”

    小扈一愣，“供品？”只有死人才会用供品。

    这个词，让阿桐小两口抖了一下。

    他们齐齐转身，打来了其余三间的大门。但是，特别一致的，防盗门内都砌了一堵墙，将房间完全封住。

    星晚将手放在水泥墙上，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她收回手说：“整个五楼被人改成阴宅，里面应该存放着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