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躯壳

    白靠着窗户，冰凉的温度顺着额头丝丝缕缕的传过来。大概是因为过去的经历，他对人类之间的情绪异常敏锐。疏离、憎恶、不齿……像是藤蔓般将他紧紧缠绕，几近窒息。

    他垂下鸦羽般的长睫。

    伤心吗？

    都已经习惯了，面对这些恶意。

    无端的揣测，虚无的罪名，那些一听就是编造的事情也被安在头上。他不需要解释，因为这些解释一定会被认为是“狡辩”。无论他的身份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t组织的烙印都已经被深深地刻进他的血rou里。

    他们说，这就是罪孽。

    即便成为t组织的实验体这件事，并不是他能控制的。

    于是花海让他坐在最里面，将他和那些事隔开。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那种排斥感更加明显了。他们没有停车，准备中午饭在车上解决，不用耽误赶路。有人分发面包，到最后一排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

    白轻飘飘看了那人一眼，面无表情的拉开背包，拿出两份便当，是他早上做好带过来的。其中一份推给花海，另一份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香喷喷的饭菜香味味四散溢出来。

    其他人:……手里的面包突然不香了。

    花海的神情有些复杂，没想到昨天那样对他，他竟然还给她带了饭。打开饭盒，是色泽鲜艳的红烧rou，做饭的人还贴心地在饭里拌了鸡蛋碎。

    再看白的饭菜，其实是昨天的剩饭，他自己热了一下。花海并不存在的良心愧疚了一秒，她收回昨天晚上说的话。她不止馋白的身体，还馋他做的饭。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到的好厨艺。

    她挑挑拣拣找了几块大一点的红烧rou夹到白的饭盒里，他抬头冷撇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在打游戏。是那种末世前都很过时的按键手机，屏幕都裂开，裂缝像是蜘蛛网般蔓延整个屏幕。花海凑近去看，他玩的游戏是一款cao纵小人吃金币的单机游戏，有点像是跑酷。

    她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聊，白却一个人玩了一下午。

    时间渐渐流逝，即便没有阳光，天色也逐渐暗下来，随着入夜。

    他们在一处废弃的加油站停下。

    “喂，确定是在这里汇合吗？”

    青荷从车里下来，看了一眼加油站碎掉一半的招牌:“就是这里，这附近也没有第二个加油站了吧。”

    大家的动作都很快，这里很快被布置成一个小小的营地，刘欢欢指间一动，一簇小小的火苗从指间跃起，竟然是火系异能。她帮忙生了一丛篝火。

    明亮的火光驱散黑暗，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手撑着地面仿佛在感应什么，片刻后，他收回手:“这个加油站附近目前没有高阶丧尸的痕迹。”

    花海挑了挑眉。

    “陆威，三阶感应型异能，挺特殊吧？”青荷站在她旁边。

    “他这个异能还挺好用的……能感应到高阶丧尸的弱点吗？”花海问。四阶以上便算高阶丧尸，这样的丧尸往往会进化出一定的智慧，并且拥有各种分化的外形和能力，再生能力极强，只有攻击弱点才能尽快铲除。但这种阶段的丧尸弱点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头颅，而是根据个体情况隐藏弱点。

    青荷叹了口气:“还要再练。”

    就是不行的意思。

    花海有点失望。

    “第二区和第四区的人什么时候来啊？”

    青荷也觉得头疼，“第二区来不了了，海上那只变异生物出现的地方就在二区附近，他们要派人去清剿，目前人手不够了。”

    “四区中午的时候发来通讯，大概八点左右抵达加油站和咱们汇合。”

    ……

    白一个人坐在离火堆偏远的地方，整个人坠在黑暗里，火光从一侧照过来，照亮他的侧脸。

    夜风呼啸着吹过　，从遥远的地方拥赴而来，带着腐朽而肮脏的枯朽气息，不知它吹过谁的尸骨和血rou，侵袭都带着阴冷，一刻不停地往骨缝里钻。

    篝火被吹拂地跳跃，周围没有动静，仿佛只有黑暗圈禁着这小小的营地，那边周雪等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压着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肩头一重。一件带着体温的雪白风衣盖在他身上，有人从背后将他抱紧，一双手替他系好扣子。

    “还冷不冷？”那气息吹拂在耳畔，白眼角低垂，目光看着跃动的篝火，深远而溃散。

    “不需要。”他说。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置气，再说了，你一定要跟过来，应该不是来生病的？”

    “花海啊……”他闭了闭眼，声音仿佛叹息，又像是温柔地呢喃。

    “你若是不喜欢我，就别来招惹我。”

    别对他好，别对他笑，别对他温柔给他错觉。

    他笑了笑，说。

    “已经，很累了啊……”

    火苗在深蓝的瞳孔中跃动，那些破碎的，隐晦的情绪有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倾泻。那样深邃的蓝，那样热烈的火光，倒映出的却是一片干涸。

    仿佛作为人的鲜活，早已经死去了。

    只剩下这具美丽的。

    美丽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