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新的寄养家庭/他来了/跟他还是跟我?鹿溪摇头，指向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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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鹿溪把纸上写着的字都撕了个粉碎，丢在垃圾桶里，下去帮阿白婶做饭。 不问。 不论阿白婶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她不问。 跟自己说是不想问，又其实，是因为不敢问。 只要不问，阿白婶就是不知情的，是喜欢她的，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温暖。 她淘米，洗完了阿白婶把洗米水留着，说让她中午洗头发的时候用。洗米水洗头发，头发又黑又亮，看着漂亮。 然后拿出来一个膏药递给她：“昨天手不是被刺扎破了，擦点儿。” 鹿溪看着膏药瓶子上面贴着的纸。 写着蚊虫叮咬、跌打损伤、中暑、刮痧、驱虫、感冒发烧……等一长排细细密密的小字。 她疑惑的皱了皱眉。 看着里面橙色的半透明的膏体。 已经用下去一大半了。 她打开，上面被抠挖的都是指纹，一股清凉油的味道冒出来。 她摇了摇头，又盖回去了。 阿白婶去抽了一张卫生纸来，递给她：“你把上面那一节擦掉，家里男人多，都用过。你抠掉了再用下面的。” 鹿溪犹豫了几秒，还是递了回去，摇了摇头，又伸出自己的手来，甜甜的笑起来。 示意自己的手没事。 阿白婶瞧着这笑脸就喜欢，都快从眼角里溢出来了。 也笑。 锅盖响起来。 阿白婶连忙转身：“锅扑了锅扑了！” 鹿溪捂着嘴，这回真的笑了。 眼睛都弯弯的，见到阿白婶向她看过来，眨了眨眼睛。 “你多笑笑多漂亮，电视里的小仙女似的。你以前是不是爱笑？婶子瞧你这小脸就知道平时都是笑模样的。” 鹿溪点点头。 她从小就爱笑。 在万千宠爱里被捧着长大的大小姐，曾经吃过最大的苦，恐怕就是父亲的几句重话。 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那几句重话说完，愧疚的当晚应酬完就风尘仆仆的回来哄她，看见她眼睛红红的样子，父亲的眼睛也红了，先她一步开始哭。 她那时候真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生活在最好的国家，最好的时代，有最好的父母，最好的人生。 一片光明。 但老天是平衡的。 她失去的所有挫折教育，以及没见过的阴暗面，都在家破人亡后以极其露骨、鲜血淋漓的方式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短短的十个月，她从无忧无虑、被当成眼珠子护着的掌上明珠，变得像垃圾。 人人嫌弃的垃圾。 “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阿白婶说着，转身去继续做饭，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就这么讨人喜欢的小丫头，怎么就没人肯要呢。 鹿溪拿着刚才那张纸去帮阿白婶擦眼泪，擦完了手扇着下面的柴火，以为是柴的烟熏着阿白婶了，自己被熏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呛个没完。 阿白婶哈哈大笑，鹿溪呆呆的看着她，又轻轻咳嗽几声，也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 “你这嘴怎么破了？”阿白婶问。 鹿溪伸手去遮，眼神闪躲。 阿白婶笑着：“想吃rou了？” 鹿溪摇头。 “婶子晚上就给你做！” 又说，“我都忘了，晚上你指不定都去了新家了。婶子做好了，你晚上来端一碗回去吃。” 这热情的语气，和为她高兴的样子，鹿溪想，婶子是真的不知道的。 吃过早饭，鹿溪就跟着阿白叔一起去了周远家。 家具很少，且老旧。 简单的擦过了，但只是擦了灰，上面有很厚的一层黑色的沉淀污垢，带着股异味。 鹿溪不太舒服。 但更不舒服的是周远打量她的眼神，自上到下，赤裸裸的。看完再看了一遍，才把目光落到了阿白叔的身上。 “吃了没，没吃在我这儿吃。” 阿白叔说：“这都十点多了，你早饭还没吃啊？” 周远笑起来，露出一排黄牙：“这不是等你们呢。” “等我们还是睡的没起哦？”阿白叔问。 周远讪笑一声，看向鹿溪，“这就是我的小表侄女？” 鹿溪连忙把那张纸拿出来，递给他。 他眼神空洞迷茫的看了一眼，不自信的搓着手，问：“写的啥，我出去打拼的早，不识字。那年头都去经商了嘛，没去念书。” “娃跟你打招呼，叫鹿溪，嗓子不好，说不了话。得去医院看看。” 周远答应着：“肯定是要看的，我都听说了，丫头可怜，你放心，以后在叔家里，肯定吃不了苦。叔给你掏钱治病！” 鹿溪眼睛亮起来，看了看周远，又看了看阿白叔，然后在阿白叔的视线落过来的时候，开心又期待的对着阿白叔笑了。 阿白叔脸色怪怪的，“你哪来的钱，别说大话骗孩子。” “我前段时间跟人合伙做生意……” “做的什么生意？”门外传来的声音低沉浑厚。 鹿溪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紧接着宋延的身影出现。 周远脸色一变，有些坐不住的急了：“你不是不愿意要人家丫头，你来干啥？” 宋延的目光看都没看鹿溪一眼，又问了一遍：“做的什么生意，赚的怎么样，我存了点小钱，发财我也入伙。” 他是没什么语气的。 但就是莫名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周远说：“给马路上安摄像头，包下来的。” “周老板。”宋延说。 “赚点小钱。”周远立刻得意的笑起来。 “从哪儿包的活，跟国家做生意，周老板近年混得不错，资质好啊。” 周远的笑容顿了一下，“不说这个，今天是接小表侄女的，聊这些她又听不懂，她听着无聊。” 鹿溪摇摇头，拿出纸笔写：“我听得懂。” “写啥呢？”周远问。 “她说她听得懂。”宋延说。 鹿溪恨恨的看他一眼，看吧，就是认字的！昨天还说自己不识字！ 宋延挑眉。 鹿溪移开目光，在纸上又写：“我爸爸以前有做过这些相关的事情哦。” 这个“哦”字…… 文字分明是没有语气的，但这句话的“哦”就偏带着点小骄傲。 先前那个不满的眼神也是，鲜活热烈，她好像从那个把自己藏起来的怯生生的恐惧里活过来了。 那张小脸也衬得更明媚。 乖顺之余，多了生气勃勃的热烈。 她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周远的嘴张了张，像是被卡住了，又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浊气充斥在几人之间。 她皱着眉头很小幅度的躲闪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还是礼貌的。 阿白叔打着圆场：“小延，你咋来了？” “随便走走。”宋延说。 聊了一个多小时，鹿溪实在喘不过气了，借口要去上卫生间，但在爬满蛆虫的厕所门口站了不到一秒就捂着嘴往外跑。 然后撞上了宋延的视线。 他靠在门边，视线冷淡的看着她。 鹿溪简直要被那场景恶心哭了，想到身后就是那个画面，浑身又一个激灵，往前几步。 “腿不疼了？”他的视线在她身下扫了一眼。 鹿溪立刻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绕开他走。 他又问：“要跟着他？” 鹿溪停下来，看着他。 他紧接着又说：“跟他还是跟我？” 水眸里的视线闪了一下，对他摇摇头，指着还坐着和阿白叔侃侃而谈的周远。 宋延转身就走。 鹿溪看着他的背影，又顿了几秒，才回去。 小脸被厕所的景象吓得煞白。 周远赞叹道：“丫头漂亮。” 回去收拾东西，少，一个大点的盆就装够了。 那盆她用来洗脸，洗脚，洗身体。 阿白婶说：“真要走了像割了婶子一块rou一样，空落落的。” “你得了吧，咱们自己家都顾不过来，你一天天的看见个什么都想养。当自己观音菩萨转世？”阿白婶的婆婆坐在那儿骂，白了一眼鹿溪：“有人接就赶紧走，家里的风水都不好了，我这回来呆着觉得气闷！这丫头跟我不合，冲撞了我了。” “气闷就把衣服扣子往下解一颗呗，抠到嗓子眼儿干啥。”阿白婶笑吟吟的，语气也是软软的。 老太太骂起来，阿白婶捂着鹿溪的耳朵就让她赶紧出去不要听。 下午。 宋延在沙发上摸到一个硬物，取出来瞧。 ……小妓女的手链挂坠。 估计是那天晚上又掉这儿了。 吃完晚饭，他踩着黄昏，带着吊坠去周远家。 门关着，他敲了敲，没动静。 以为他们不在家，又或者今晚在阿白婶家吃，抬步刚准备走，听见里面发出了一声撞击的声响。 他又折回去，敲门。 没人应声。 但又是一声重响。 像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了柜子上。 这声音…… 他视线一冷，用力推了几下门。 从里面反锁住了。 他几步绕到后院，进去，听见了周远的骂声。 靠近屋子，一把推开门，一眼看见不断向后退的鹿溪。 头发乱着，浑身都是汗，衣服也乱糟糟的，捂着自己的手腕。 “在干嘛？” 这一声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怒意和杀气让周远浑身一愣。 鹿溪听见这声音连忙回头张望，看见他的瞬间，像见到主人的小猫，红着眼睛跑着扑进他的怀里！ 他一把抱住她。 心在这一瞬间跳得极快。 像一声惊雷。 瞬间自心脏上穿击而过！ “你来干嘛？”周远喘着粗气，瞪着在他怀里的鹿溪：“她手脚不干净，偷钱，我教育教育她。” 不是！ 她没有偷钱！ 鹿溪拼命摇头，双手都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不要，不要把她推给他。 “鹿溪，回来！”周远一声高喝。 跟宋延说话的时候唯唯诺诺的，不自信，但对鹿溪讲话嗓门很大。 鹿溪被吼得浑身一抖，越发害怕的往宋延的怀里躲。 宋延抱着她的手臂松开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远，把口袋里的挂坠拿出来，“落我那儿了。” 别松手！ 她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对上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可他就是松开了。 冷漠的。 没有丝毫留念的，松开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