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恐惧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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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下次想到了和你说。”说完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绕道木子身后,打开门溜了。 我得告诉他十年前的真相。 他只有知道了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才能确定他对现在的我应该持有何种心情。 但是,如果连木子都因此恨我的话,我就自杀吧。 木子下午带我在酒店吃了个饭,就去忙展会的事情了,他家的产品似乎也会参加这次展会。我实在是不明白,明明木子还没毕业,为什么他父亲就要让他处理这些事情,他今年也才十九岁呀。 我提出想见他的父亲,他说他父亲在平城,并没有来拉斯维加斯。给了我一千美元,让我自己去玩,输完算事。 我看着酒店里随处可见的赌博机,提不起兴趣。出了门,想逛一逛,又无奈天气实在是过于炎热,似乎要把我晒成人rou干。打车去了一家商场,就在室内闲逛起来。 人来人往,大家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女人贴在男人的手臂上,营业员们堆着假笑,空调的温度打的过低,我突然感到一阵胃酸。飞速跑出商场,在路边干呕起来。 这里的路边连植物都很少,夜晚霓虹灯照映在空中,一切都不像现实生活中能出现的场景。瞬间暴雨倾盆而下,我的T恤湿漉漉的贴在我的皮肤上,像冰冷的拥抱。 突然,我又想起了子敏。 我不该提起阿满的。 可是我也好想阿满。 木子离开月乡之后,阿满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以前,我一直不理解,明明阿满才认识我几个月,怎么就能为了我去死。现如今,我似乎理解了一些。 就像这一刻,我也愿意为了子敏去死。 我像行尸走rou一样穿过街区,穿过赌场,坐上电梯,到达酒店的顶层天台。大雨未停,天台上是草坪与其他植物。 我走上栏杆,准备跳跃。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纽约的来电。 “纽约,我这里下了好大的雨。”我坐在栏杆上,不知道自己是在流泪还是在发呆。 “花郎?花郎?下雨了快点去室内呀。”纽约听到暴雨声,焦急起来。 我翻下栏杆,走到楼梯口避雨。 “《蝶恋》的结局我看到了。明明是男主角犯罪,女主角为什么要死呀!”纽约听我沉默,问了起来。 “因为没有办法原谅。”我看着眼前逐渐转小的雨,突然感到寒冷,“明明背负了那么多仇恨与罪责,对于自己依然想要拥有幸福的心意,无法原谅。” “正是因为背负了那么多的仇恨与罪责,才更要拥有幸福。” “纽约,我好冷,我要去洗个澡了。有什么我们下次再说好吗。”说完这句,我就挂了电话,走下楼梯,在二十一层走廊,撞见刚准备回房的木子。 木子,你长高了好多,皮肤从当年的荞麦色变成了小麦色,你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只有我,还被囚禁在十年前那场噩梦里。 我身下一软,被木子扶住。他搀着我,进了他的房间。给浴缸放水,然后用毛巾给我擦拭头发、手臂和脖颈。 “你要换什么衣服,我去你房间给你拿。” “不要,不要走。”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手。如果此刻我已经溺死,木子就是托着我尸体的浮木。即便已经是尸体,我也不想再次坠入冰冷的水底。 “好,我不走,我这里还有新的T恤和西服裤,不过是我的尺寸,你凑和着穿吧。”木子反握住我的手,似乎努力的将他的体温传递给我,“水放好了,泡个澡吧,驱驱寒气。” “你不要走。”手脚冰凉的我,实在是无法思考。 “我不走,我背过来,不看你。你看着我的后背泡澡吧。” 得到他的承诺,我起身踏入浴缸。刚刚好的水温让我稍微活过来了一些,意识到自己衣服都没脱,在浴缸里艰难的把衣物脱光。 “在这里,我谁也不认识。” “你认识我。” “可是你总是好忙。” “忙完了,不忙了。”木子没有意识到我说的是这一年以来,他总是很忙,在学校很少能见到他。 “木子,我杀了人。”我说完这句话就把头埋到水里,不想听见他的回应。但是窒息感又让我瞬间起身。 “木子,你还记得我在月乡和你说的事情吗?” “记得。” “其实那把火是我放的。阿满从来没有杀人,是我,是我烧死了我父亲。阿满只是看见了我纵火的样子。”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我把真相说出来的样子,我绝对没有想到,真的把这件事说出口的时候,没有眼泪,“阿满看见了我纵火,他说会保护我,我没想到他的保护就是替我顶罪。我那年八岁,他十五岁。他说他去少管所呆一段时间就好了,如果被人发现是我杀了自己的父亲,我一辈子都会活在流言蜚语中。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在去少管所之前,就扛不住流言蜚语,自杀了。” 我没有想到,这是我给自己找出的最合理的借口了。我没有辩驳的勇气,就像今天就算是站在栏杆上,我都没有像阿满那样跳下去的勇气。 “花郎。”木子的肩膀微微颤抖,他背对着我,看不见表情。 “去报案吧,让我坐牢吧。”我在浴缸里动了动胳膊,听水流动的声音。 “八岁杀人也不会坐牢的。”木子似乎冷静了一些,“你为什么要放火?” 十年多了,他是第一个问我为什么放火杀人的人。“我太害怕了,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你父亲虐待你了?” 我点点头,不想出声,眼泪终于止不住的倾泻。 木子依然背对着我,向后走了几步,来到浴缸边,向我伸出手:“如果害怕就抓住我的手。” 我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