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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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第一次回家,说是家又觉迷茫,明明是她想逃离的地方。 能逃离吗? 陷入沼泽的人,以为别人可以拉自己一把,以为自己可以挣脱泥泞,以为自己学会爱,以为自己可以逃离,事实证明,都是假象。 房子越换越大,大到站在门口再无人为她开门。 暴雨湿闷令人烦躁,许沁坐在副驾上转头看向窗外,陌生,彷徨。 多了2名佣人,2人第一次见她倒是很客气,引她到客厅见了付闻樱。 付闻樱眼神复杂看着许沁和宋焰,示意二人坐下,“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吃顿晚饭。” 许沁拉着宋焰坐下,宋焰和付闻樱向来不和,气氛一度静如深海,压抑的很。 “哥回国了吗?”许沁主动开口询问起。 付闻樱端庄自持,应了她,“去公司了。”话一顿,冷声暖语道:“沁沁,你的东西,宴臣找人帮你原封不动搬了过来,你上楼看看。” 许沁有些动容,付闻樱好像和记忆里的模样不大一样了,她想叫了这么多年mama,或许她早已习惯这个家。 说是叛逆也不为过。 潜移默化的影响能轻易摆脱吗? 许沁起身,宋焰瞧着她,她轻声嘱咐他:“你等我一会儿。” 她知道,付闻樱有话要对宋焰说。 作为养她多年的母亲,不得不说的话,讨厌归讨厌,可付闻樱待她并不苛刻,旁人眼里,她是孟家名副其实的“女儿”,如假包换。 新来的佣人引她上楼,“小姐,你的房间在三楼。” 佣人欠了欠身退下。 许沁谢过,三间房门,不知具体哪间,索性站在双开门前,有些犹豫。 走进过去的窒息感,她深吸一口气进了屋,许沁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环境,有一刻出神。 这不是她的房间,一整面的蝴蝶墙,怎么可能是她的房间? 她是他悉心呵护的“蝴蝶”,也是叛逃他的“蝴蝶”。 这是,孟宴臣的房间。 “孟宴臣”这三个字像烫金烙印在隐秘角落。 她轻易不敢提及。 越藏越会遗忘,可一旦想起,又如洪水泛滥。 她是乖巧,可另一面,她又叛逆乖张,被人折断翅膀的蝴蝶,扑腾着想要飞起,以为自己还能飞回天空。 她以为自己能。 巨大的蝴蝶墙像无情鞭笞,痛得她不得不想起过往。 年少,她真的依赖过哥哥。 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哥哥。 可,她不得不以兄妹相称。 从他第一次见她,对她说:沁沁,我是哥哥。 从那时起,他就注定只能是她哥哥。 她遇到所有的异性都会同他比对,“哦,这人比哥哥话多”,“这人比哥哥脾气大”,“这人比哥哥别扭”,诸如此类,因为她最熟悉的是他,曾经她的世界也只有哥哥,他从小牵她手的骨节,连薄茧都一清二楚,偶尔刮得她皱了眉他也不知她为何不悦,只是问:沁沁你怎么了? 她所有的无理他都想办法满足,不止一包辣条,连她偷看的小说他都替她遮掩。 “藏好,不行就给书包个封面放书柜。” 主意又多又缜密。 “沁沁,有你,我就不怕。” “哥哥,你怕什么?” “我怕一个人。” 能不能与我一起分担,各种无形的压力和流言。 我也会累,沁沁,能不能陪着我,这一生,陪着我。 许沁想,她作为许沁是真实依赖过孟宴臣的,他待她的好她都记得,他对她的心思,她何尝不知? 可许沁对孟宴臣有未来,孟沁与孟宴臣却没有未来,因为他们是“兄妹”,是印在同一本户口本上的“兄妹”。 他不肯放她走,宁肯她改名,成为他的家人。 可又不能在一起。 从她变为孟沁的那天开始,她就注定于他无缘,宋焰很帅,也足够“坏”,与她心里小小邪恶念想不同的“坏”。 乖只是表面,她想变得不同,所以她接近宋焰,不在意的接近。 不是学坏,而是从一开始就面对自己内心的“阴暗”。 伪装下的叛逆。 接近宋焰,何尝不是妄图逃离孟宴臣? 逃得掉吗? “沁沁?” 他每次叫她都是一样的温柔,偶尔生气也会很快低头和好。 她没有真的生过他气,她知道,他会哄她的。 无数次,无数次。 因为偏爱,所以任性。 许沁转身,四目相对。 孟宴臣永远一副西装笔挺模样,矜持的正人君子,连扶她都不会越矩。 恪守着mama为他们划的线。 “哥。”许沁缓缓开口,往屋里退了一步,与孟宴臣拉开点距离。 斯文冷静的样子没变,变的只是黑了些,精瘦了些,大约在国外支援的这两年挺劳累。 模样没变,眼神却再无往日温柔。 “你怎么……” “我和宋焰回来看爸妈。” 孟宴臣顺手关了门,“我回来拿东西,”顿了下,瞥了眼自己满屋子的蝴蝶标本,眸色微凉,看向“蝴蝶”本人。 “我们多久没见了?” 走向茶桌,泡茶,许沁自然做到他对面。 都不看对方,余光尽是对方。 “两年。” 孟宴臣推了推眼镜,“有这么久吗?”推了茶杯给许沁。 许沁拿起抿了口,“这两年过得好吗?” 十分俗气的开场,除此以外,她也不知说什么。 “重要吗?” “重要。” “是吗?” 茶杯温热,语气微凉。 “因为你是我的家人。永远都是我哥。” 孟宴臣放下茶杯,自嘲一笑,“家人、哥哥?” 抬眸冷眼问:“你是许沁还是孟沁?” 养不熟的意思吗? 许沁咬了牙根,“你知道,这是我爸妈唯一留给我的。” 她是许沁。 “既然不姓孟,你能算我meimei吗?” 她想姓孟就姓孟,想姓许就姓许,他们之间永远她说了算,她一声“哥”,就让他不得不放弃,背井离乡。 如果没有意外,她还是许沁,会是他的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两家或许会为他们订婚。 可惜,没有如果。 “你和宋焰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想到过家人,想到过我吗?”孟宴臣话逐渐犀利,许沁闭口垂眸,她不敢回答,她无话可说,无理可辩。 “你可以为了他和家庭决裂。” 但是我不行。 “我就是贪心,爸妈和你,我要,可我也想要自由,自由爱人的权利。” “两年前我就说过,沁沁,别幼稚。” “贪心有什么错吗?” “你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跟谁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吗?” 饮尽茶的杯子冷如霜,像做成标本的蝴蝶,看似蜕变,在最美的瞬间凉透。 最美的事物,都该定格在最美的时间。 孟宴臣解了外套纽扣,“我们不是吗?”松了松领带,“我们一直都是,困兽犹斗。” 蓝到发暗的领带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 一层凉意。 孟宴臣摘了眼镜,揉了揉眼角,“我从后门进来的,原本打算拿了东西就走,但是,现在——”他叠好眼镜,放在茶几上。 许沁有些郁闷,她不该和孟宴臣同处一屋。 “哥,我下楼了。”起身往门口走,门刚被打开一只手按住。 “砰”的一声,声音不大,但许沁心中一惊。 她与门不过几十公分距离,但身后人离她却在咫尺。 “话还没说完。”声音太低,几乎贴着她耳廓,湿热、蛊惑。 许沁松开门把手,往一边让了让,“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