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心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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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日常与平常并没有不同,却也有了些变化。 到底心里深深藏了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关心,想念。 我没有见他,我的身体与他保持着客气友善又不唐突的距离,但我的心想靠近他,想去更深地了解他。 了解一个人,很难。但知道一个人的过去,有许多方法。我打定主意想揭开那些面纱,那么……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拦我。 方应看的父母都是恶人,他的父母都不喜欢他,给他取名应砍。后来,他被方大侠收为义子,才改名为方应看。方大侠对方应看极好,也对他倾注了许多美好的期盼。后来,朝廷想笼络方大侠,方大侠不愿,方应看很懂事,自愿代父入京受封。 他那时只是少年,明明不善喝酒,却为了不得不做的官场应酬,硬生生逼自己去喝。喝到最后,又借故去花园里吐酒,生怕被人发现。吐完了,他又状若无事回去与人继续喝酒,对自己狠极了。 可是,他发现只是与人喝酒,不会获得任何尊重。别人只将他当做一个喝酒的陪客,京里的纨绔。于是,他又去了碧血营,想直接以战功获取威望。 可到了边关,方应看才发现,军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战争也不是他想的那样。 所谓的战功,竟然就是出去掠夺敌国妇幼,打草谷。敌人真正来袭,将领又固守不出,冷眼看着城外义军孤军奋战。 大宋的军队,从根里坏了。 他在荒漠里看到大宋崩塌的未来,终于明白自己要成为怎样的神通侯。于是,他又毅然回到京中,做了三件事——投靠蔡京,交好米公公,创立有桥集团。 侯府里的下人大多数都是方应看后来招揽的能手,米公公是有桥集团明面上的首领,但集团内的真正首脑却是方应看。 他将自己放得很卑微,哪怕自己相貌堂堂,身份尊贵,武功高强,也同样能面不改色为蔡京脱靴揉脚。他就这样降低了蔡京心防,成为蔡京信任的人,在自己身上贴上了蔡党的标签。没有人知道,他只是在隐忍,在蛰伏…… 多年来,有桥集团吸纳了太多势力,搜刮赚取了太多财富。方应看将自己的那一份收回王府,又借王府各项事物之名流了出去,置办各项产业,吸纳无业游民,收购百姓卖不出的粮食,转卖需求更多的地区,养活了不少人。 方应看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贡献自己的力量。可他仍然没有就此止步。他还暗中笼络了不少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在乱世中用自己的方式养民。有些成功了,却在后来迷失了自我……有些失败了,败在小看了朝廷之中的“道”。 五年前,无情前去沧州,拿到了蔡京的把柄。蔡京本让方应看去阻拦,却不知道方应看自己也在探查。 以我猜测,他应该故意比无情晚了一步,却正好碰上了戚少商营救楚相玉。此时京中,神侯府与蔡党的矛盾越来越大,局势十分紧张。方应看回京的消息更是点燃了引线,将蔡京逼到了边缘,蔡京知方应看已经靠不得,就将方应看踢出去背锅,所以那段时间……师叔说,宫里怀疑神通侯府通敌叛国。 也不知……我假扮方应看回京时,路上所杀的人,究竟是蔡党一派,还是辽金一派。 后来,傅宗书的人跳出来,将岌岌可危的蔡党送上绝路。听说,在傅宗书背后出谋划策的,是顾惜朝。他本是探花郎,却又因是贱籍,被剔除。后来……他在蔡党的运作下脱了贱籍,可没过多久……又投了傅宗书。听说,他喜欢傅宗书之女,傅晚晴。 傅宗书之所以很信任顾惜朝,是因为,顾惜朝的确握有蔡党的秘密,同时他又很恨蔡党。其中详情,我还不知,却觉得万分奇怪。恐怕,顾惜朝也只是某人布下的棋子罢了。 傅宗书想利用顾惜朝,绊倒蔡京。他起初是不信顾惜朝的,但顾惜朝的几次预言都成真了,于是傅宗书选择信任顾惜朝。就在蔡党与神侯府撕扯,方应看被蔡京舍弃时,顾惜朝建议傅宗书出击。 一些隐秘的证据连同无情的那一份,将蔡京逼上绝路。 可蔡京会束手就擒吗? 必然不会。 一场宫变展开,轰轰烈烈开始,仓促之间结束。方应看护驾及时,神侯府停止了对方应看的探查。 其实,那时候,六扇门、顾惜朝与傅宗书也在救驾之列,却不知为何,没进到皇宫深处。 无情铁手不在京中,追命也在外,冷血与师叔发觉蔡京宫变,立即采取行动,却是慢了几步。 顾惜朝似乎早得了消息,但据传前不久才为岳父挡过暗杀,受了点小伤。因此行动不便。 是以,最终,竟然是被蔡京怀疑忌惮的方应看突破重重封锁,走在了最前面,拦住了蔡京。 想来……可能是米公公帮了一把。 皇上虽然免去追查方应看的事,却也不敢重用他。毕竟,神通侯府的设立,本来是为了招揽江湖人的。朝堂上,更多的权利开始向傅宗书倾斜。傅宗书也招揽了许多能人,他的势力越来越大。 在此期间,神通侯府非常低调。由此……不少加入有桥集团的一些人反而想转投傅宗书,那些墙头草被方应看杀了不少,全部换上了自己人。 而傅宗书权势越大,渐渐不将顾惜朝放在眼里,他的上位得了天时地利人和,实在太顺利了,所以他开始狂妄。他想将人手渗透入六扇门,却遭遇了阻碍。 碰巧就是这时,他招揽到一名奇人,将神侯府推上风口浪尖的人。 江湖里出现了白毛怪物,那怪物总是突然出现,大杀四方,可他从不杀孩子,不杀女人,不杀老人。于是江湖给那怪物取了一个名字——白毛三不杀。 后来,那流言越传越奇特,变成“白毛三步杀”。也就是说,那怪物每走三步,就要杀一人。 那流言不知为何传得格外迅速,朝野上下都人心惶惶。 神侯府调查此事,却无论如何,也没抓住那怪物。 又有一记重磅消息流出——那怪物,是神侯府的人。 四大名捕,武功何其高超?他们越惊才艳艳,民众对他们的神话越极端,几乎没人相信他们捉拿不了怪物,于是大家都渐渐认为是他们不想捉拿。 这对神侯府而言,可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诸葛神侯面圣,自称自己老了,指挥不当,请求免去职务。但他坚定声称自己的四个弟子的确是忠心耿耿的。 皇上准了诸葛神侯卸任,将六扇门交给了傅宗书的人手。 后来……听说四大名捕各有受伤。却不知是真的打不过那怪物,还是受了小人计策。 再后来……听说六扇门其他人再次围捕怪物,总算抓住了,将怪物杀死了。 人们对傅宗书一派更加佩服,而神侯府则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风波似乎平定了,又没有平定。 再后来……宋辽边境再起摩擦,米公公吹了耳边风,皇上同意宋辽和亲。可傅宗书一派并不同意。傅宗书认为,是时候反击了。 文臣难有如此主动的时刻,顿时煽动了朝堂之中的武将们的心情,大家都想开战。 却也有老者摇头,觉得太过莽撞急躁了。 顾惜朝是不赞成立刻宣战的,可傅宗书经历了六扇门上的胜利,迫切想借着战争,将势力渗透入军队,掌握兵权。顾惜朝无法,只能为傅宗书出了一计。 有人提出国库经费不够的问题,傅宗书痛斥有些人中饱私囊,接着顺理成章要求每个官员义捐,以显爱国之心。 皇上被傅宗书感动了,最终同意开战,在傅宗书的请愿下,给了傅宗书很大一部分权利。 义捐风波之后,轰轰烈烈的战争就要开打,结果武将一看,兵还是那点兵,马还是那点马,炮还是那点炮,自己身边反而比过去还多了一个指手画脚的督战官,战争事宜,竟然都要经过督战官的同意。 那些督战官都是傅宗书的人。他们有文人,也有江湖人。有真心爱国的,也有些不入流的。有虚心让权的,也有得了权柄尾巴翘上天瞎指挥的。 宋辽之战,惨败。 皇上气极了,在米公公再次耳边风下,速速向辽军送上了讲和书,让神通侯出面,与辽国签订了协议,既要给辽国赔款,还要和辽国联姻。 辽国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偏偏被派去的人是方应看,当真让辽国同意了和约。 此事……算是方应看给傅宗书擦屁股了。可人们只知道傅宗书英勇,敢于抗争,而方应看对辽国卑躬屈膝,做了些丧权辱国的事情。 世人开始谩骂方应看。那些文人只管发泄自己满腔愤怒,哪管自己之前是否承了方应看的情?那些武将也不管方应看是否救了他们的命,只觉得不能打仗了很不快!方应看顿时成了朝廷之中的众矢之的。 可真正做这一决策的皇帝,却并没有帮方应看。 皇上怕被骂。 米公公也没站出来,他老了,只想侍奉皇上左右。 可不论如何,该继续的,仍然继续。 方应看顶着骂名,一方面查那些义捐资金去了哪里,一方面主持宋辽联姻的继续。 恰恰辞职在家的诸葛正我也在查那些义捐资金。 他们显然查到了些什么,和傅宗书相关。 按理说,傅宗书有顾惜朝在侧,做事情该滴水不漏才是。可傅宗书在军队之事上,不听顾惜朝的,两人似乎有了间隙。 那义捐资金的去向还没查个水落石出,宋辽联姻的日子已经到了。 方应看做足准备,却是和辽人定了一个彩排计划。 没人知道和亲的二人,是假的。 宾客们在大相国寺假惺惺道喜,却有更多的人,想杀进大相国寺。 方应看将那些一心报国却什么也不懂的蠢货都拦在外围,进大相国寺,监督彩排的进行。 果不其然,有士兵包围大相国寺,要杀了辽贼! 与此同时,傅宗书进宫,告方应看叛国。 方应看清理掉破坏联姻的士兵,接圣旨进宫,接受审问,却不接受六扇门对自己的审查——因为六扇门都是傅宗书的人。 关键时刻,米公公还是发挥了关键作用,皇上重新启用了诸葛神侯,让神侯府独立彻查此事。 这一查,却不想傅晚晴主动交出了线索,让神侯府众人摸到了义捐资金的去向。 傅宗书大怒,自然要剑走偏锋。 原来那些义捐资金的确用到了兵马之上,却不是大宋的兵马,而是傅宗书的私兵。 料事如神的方应看再次护驾,傅宗书却不止有兵马,还有药人。 神侯府追查资金时,碰上了傅宗书的药人围剿,幸得戚少商帮助才反杀。而皇宫之中的守卫,竟然不知不觉间换成了傅宗书的私兵。 米公公护驾,寡不敌众,不幸逝去。方应看帅部以寡敌众,险些丧命,关键时刻得顾惜朝相助。 那些部众基本都是顾惜朝带出来的,此时此刻竟然成了顾惜朝送给方应看的礼物。 顾惜朝对朝廷厌倦了。他以前恨无人赏识,如今,他见过太多险恶,阴暗,不想自己再不知不觉间成了别人谋取私利的刀。他要带傅晚晴离去,那支受傅宗书之令而训练的兵马,就当做他报答方应看的回赠。 而后的发展…… 傅宗书自杀了,临死前仍然高喊着自己忠心爱国被冤枉,死死咬定方应看就是卖国贼,他是被方应看逼死的。而这,也是现在许多人攻击方应看最大的理由。 而方应看嘛……自然就如他所说,他真正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位置,也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 …… 搜集这些情报,再将这些情报糅合在一起,拼凑出方应看的过去与五年间的真相,实在耗费我心神。 我已有数日没休息好了,回到屋内,刚转身,却发现漆黑的屋里点燃了烛光。 方应看挑燃灯芯,他看上去在我屋里等了很久。 “去哪里了?”他问道。 整个侯府都是他的,我从没想过我的行动逃过他的眼睛。 “知道你最近很忙……所以,我自己去搜集一些情报,看看……五年间,发生了什么。”我道。 方应看只挑亮了一盏烛台,就没了动作。 烛火如豆,在漆黑中闪耀着,光影将他锋利的面庞割成阴阳两面,一面冷酷似魔,一面风华绝代。 “告诉我,你知道了些什么?”他问道。 “大体上……差不多都知道了。”我道。 “都知道了?” “嗯。” 方应看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你回来……是做什么?” “……睡觉。”我道。 “你……竟然还睡得着?”方应看轻笑,“明知一切,还在我府里睡得着……你是猪吗?” 放过去,我定又觉得他欠打。可此时此刻……我心里有了他,哪怕他说我是猪,我也是开心的。 我看向方应看,只透过他那层精美的面具,看到他内心深处一些希望被理解、认同的渴望。那种渴望不面对世人,他也从不在乎今人如何看他。那是独独面对我的一种渴望,希望知道我这位曾听过他心里话的人,现在如何看他。 “你向来爱和聪明人打交道,可世上太多愚笨之人,他们不懂你,还骂你。而和你打交道的聪明人,又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与你为敌。”我道,“我虽然是猪,可也是被聪明的你……点拨过的猪。我举目望去,只有你身边能有安眠之所,所以我回这里睡觉。” 这几乎……不像是我能说出来的话。可这也的的确确是我说出的话。 方应看看了我一会,大笑起来。 “住我侯府数日,说起话来都可爱多了。”他挑眉,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睡了我侯府的猪窝,你可就睡不了其他地方的窝了。” “嗯……没想过。”我轻声道。 其实……我已经探查了数日,方应看不可能才发现。他肯定是等着让我查,又等着我查完的这一天,在我房里……试探我的态度。 偏偏,他连试探,都要伪装上好几层。 “侯府的粮草也是极好的,你在别处……绝不可能如侯府这般……养那么肥。” 我的耳朵已经自动翻译方应看的话:侯府会待你极好的,你在侯府一定能健健康康,身体恢复到巅峰水平。 “身子的确好了许多,多谢你每晚……为我吹奏冰心曲。”我道。 “早点睡吧。”方应看转身要离去。 我目送他离开。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忽而很想拥抱他。 可我不能。 我捏紧拳头,直到看不见他,我才关上门,吐出一口浊气。 “方应看……” 我低语一声,竟然觉得只是念他的名字,心里都会柔软几分。 他的名字,是甜的。 胯下隐隐支起帐篷,我趴睡床上,忽而发现之前方应看披在我身上的外衣还没还回去。 侯爷的衣服自然是不愁穿的,可能他也忘记了这件事……我,却是故意不想还的。 那衣服上,属于方应看的味道已经极淡极淡,只有熏出来的龙涎香还萦绕其上。 “嗯……”胯下那物又硬了几分,我夹紧双腿,想让那处消下去。 不敢念着他自慰……他那样好的人,我这样做,是一种亵渎。 我将那衣服抱在怀里,嗅闻它的味道,苦苦压抑涌上的情欲,却就是不碰那里。 方应看若知道了……一定觉得我恶心吧? 不能这样做。 我咬唇苦苦按耐,不知过了多久,情欲总算消退。我疲累不堪,浑身闷出了一层薄汗,拥着龙涎香的味道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