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节
在一个歪斜在墙上的书架边,陈烨停下了脚步,渐渐赤红起来的瞳孔中染上了一层无比沉重的杀意。 一具已经完全失去人形的躯壳,无力地仰躺在杂物中,原本燃烧着火焰瞳孔的双眼,现在只剩下了望着天空的漆黑深洞。巨龙般美丽的双翼只剩下几块骨架般的晶体,强壮的身体不断地龟裂破碎,显得如此瘦弱。 如同太阳般耀眼绚丽的萧晨曦,现在就像是已经干枯的树干般倒在地上,就连额头上那个金色的光符也只剩下了一个暗淡的痕迹。每剥落下一块金色的碎片,都会在空中爆出小小的光团,他水晶身体的光泽也就会暗淡一分。 一柄奇特的双头蛇剑刺穿了他的胸膛,漆黑的剑锋就像是在不断吞噬着生命,死亡的力量如黑雾般顺伤着口向萧晨曦的周身扩散。 曾经在陈烨眼中是如此高高在上,不可战胜的仇敌,现在就躺在他的面前等待着死亡。 “真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就像是感受到了陈烨的到来,萧晨曦漆黑的眼眶中再次燃起了微弱的火焰,用利爪般的手指紧抠住地面,试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空中舰队已经开始崩溃了吗……看来我的运势也到此为止了。” 透过已经崩塌的天花板,两人可以清晰地看清头上发生的一切,漆黑的夜空就像是一块最好的荧幕,映衬出了云层中不断闪动的死亡火光。 尽管根本不知道云层之上究竟是谁在与谁战斗,陈烨却一点都不怀疑萧晨曦的话,大概只有那柄黑色蛇剑的主人才有质疑的资格。 “你败了。” “她说的没错,我和你太象了……就算是现在,我都可以清晰感受到你身上的执着之火,那种为了过去和死者必须杀我而后快的仇恨。” 晶体化的利爪紧握住了蛇剑剑身,在一声凄厉的低吼声中,将它甩向了偏远的角落。重新坐起身体的萧晨曦,已经失去人类身体的萧晨曦,用随时都会熄灭的火眼望着面前的年轻人。 “如果我告诉你,林铃在嫁给陈奕星之前曾经是某位上层亲王的禁脔,你会怎么想?在血脉和权利支配的世界里,我们都曾经只是别人的臣仆,只是一群会动的棋子而已……” “我和你都是为了信念而活,你的信念是为了复仇,而我是为了保护这个几千年流血战争后才获得的新秩序,试图不让过去重演……但是,律法和秩序已经崩坏,现在一切都失败了。” 看着面前的这个失败者,或者说是胜利者,陈烨只能选择了沉默。曾经对黑暗世界一无所知的他,现在终于能够理解面前这个男人所执着的信念。 为了复仇,他也曾经靠力量和计谋去杀害了无数人,与他丝毫不相关的普通人都是他获取力量的棋子之一。正是靠着无数伤害他们生活的杀戮战斗,他才能爬上东京的最高点,拥有去向仇敌报复的力量基础。 萧晨曦为了阻止龙若琳再次掀起波澜而选择了暴力,靠伤害自己和李毅他们,来夺取东方的权利。陈烨为了向萧晨曦复仇,靠伤害东京家族和异民,来夺取属于他的权利。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做的完全相同。 一场暴力的结束就是另一场暴力的开始,只要人类还有自我和私念的时候,这个循环就不可能打破。 “现在的我,还像是生活在梦幻中,竟然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如果再多给我些时间去熟悉的话,也许我会是最终的胜者。” 有些踉跄地倒向后方,靠在墙上的萧晨曦发出了夹杂着金属鸣声的粗重喘息,眼眶中的火焰几乎熄灭,旋即又重新燃起。龙若琳的最后一击彻底打碎了他的灵魂,随着那如烈日般强大的力量散去,支撑着这具残存躯壳的,只剩下了信念这最后一样东西。 过去的一切象是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浮现,与陈奕星的争执和赌约,那无数信任自己的目光,无数过去的快乐和失落…… 这纷乱的记忆渐渐消失,强烈的空洞感取代了这些感情,某种不知名的东西似乎正在慢慢吞噬着他的躯体,消失部份瞬间被虚无所占据。望着陈烨手中的破法刀,萧晨曦晶化的面孔微微移动着,似乎想凑出一个还属于人类的表情。 “你可以动手了……” “我不太愿意背上打落水狗的名声,反正,你已经快死了。” 反手将破法刀插回了鞘里,望着面前奄奄一息的萧晨曦,胖子的神情说不上是快乐还是失落。他曾经的强敌已经败了,而且败得如此之惨,龙若琳也许是故意在手下留了一点情面,让自己能够看见他这最悲惨下场。 “你理解错了,是否亲手捅上这最后一刀,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你那高高在上的面孔被人摔个粉碎,我就会感觉很爽了。” 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声,陈烨随手拉过来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上面。 “和强敌死战之后,又被仇人暗杀,这种华丽的结局不适合你。属于你的结局只有一个,在不自量力的去挑战之后,像条丧家犬似地死在肮脏的废墟里。” “没想到会是这样,在仇人的嘲笑中走向无**回的死亡……真是个充满黑色幽默的结尾。” 右腿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支持不住重压的水晶碎成无数块,萧晨曦重重摔入了那堆杂物之中,与墙面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世事无常,人生如梦,活着是在梦里,死了,只是梦的结束……” 从怀里摸出雪茄点燃,陈烨看着跌坐在墙边的最高评议会议长,曾经遥不可及的掌权者,现在就在他面前慢慢步向死亡,充满了黑色味道的嘲讽。他和自己一样不愿意被人所摆布,单凭信念而在挣扎,在战斗。 在这瞬间,胖子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剪影般,在角落中慢慢死去,等待着所有一切的结束。 “我失去了一切,最终还是失败了……” 双眼中的火焰逐渐熄灭,靠在墙上的萧晨曦就像是在一个人喃喃自语般,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为了维护住心中的一切,他才亲自用双手杀死了自己的一切,但是到最后,依旧是一个破灭的结果。 “我会成功,你让我看到了希望,知道了一个人的信念可以有多强。” 雪茄头上闪动着隐约的闪光,陈烨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仇人,剥去了过去那层仇恨的纱幔,他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孔。 在他脸上,同样拥有着无数痛楚所沉积下来的伤痕,显得如此失落和孤独。 “希望你会成功……” 发出了近乎窒息般的一声呻吟,萧晨曦眼眶中的火焰彻底被扑灭了,同样在为了保护自己信念中挣扎的痛苦者,突然张手伸向虚无,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甜美的幻觉般,露出了无力的笑容。 “似乎,有人在哭呢……” 暗淡下去的躯体渐渐分裂,变成了一块块平淡无奇的石头,直起身来的陈烨随手从身边扯下了一条窗帘抛出,盖住了这曾经踏入诸神领域中人的残骸。 出差七天,然后回来就病发躺了五天。。。恢复更新。 第四章 砂砾的旅行 “为了幸福的生活,我们用双手建起座座城市,为祖国每一寸土地,我们甘愿付出一切。战斗的勇士魁梧健壮,我们的掩体无比坚固,在莫斯科郊外的地方,就是埋葬敌人的坟墓。为保卫首都家乡,战斗中的我们从不动摇……” 经过无数次复制的cd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音质,在机舱中回荡的歌声却依旧显得如此粗犷,如此让人热血澎湃。穿着城市迷彩的狼人们坐在简易的坐位中跟唱着,手里紧握着漆黑发亮的ak74步枪。 “真亏他们还有这种精神……怪不得能把德国给耗死了。” 被驱赶到东欧的狼人,早已经把自己的血脉与灵魂牢牢系在了这片无垠的大草原上。随手拿起ipod的耳机塞住耳朵,嘟嚷了几声的胖子也不得不佩服这帮狼人不但拥有无穷无尽的爱国心,还拥有让人佩服的体魄。 il76这种军用飞机,绝对称不上是什么舒适的交通工具,坐了将近三小时硬板凳的胖子,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原来极其宽敞的机舱里被塞进了一辆乌尼莫克运输车和两部奔驰g500,还有将近三十名全副武装的狼人,胖子只能无聊地坐在原处,生怕撞上身边那个满脸油彩的大兵。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成箱成箱的武器见缝插针似地填满了每一道空隙,甚至连胖子椅子下都被塞进了两箱手雷,不时让他的屁股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阴气。 “老板,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呢?” 手上抓着法国时尚杂志的夜莲摔飞了书本,一把扯下了陈烨的耳机,丝毫不理会被书本砸到的某位大兵。从重伤中恢复过来的女猎人,鼻梁上依旧贴着一块胶布,把那娇美面孔映衬得格外俏丽。 “没有战斗补贴的日子可不好过,特别是重伤之后。” “跟着他们,看着他们,然后你看着我任人摆布就行了。”刚要捡起耳机的手却被夜莲紧紧握住,陈烨从女猎人眼里捕捉到了她的真意,轻轻地握住了纤腕,“放心,我不会放弃什么的。” 亲眼看着萧晨曦死去的陈烨,回到狼人行宫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终日里只知道静静坐在窗边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就连狼人邀请他参加后续的会议,他都只是默默坐着,随意听着奥格瑞玛安排所有行动。 长久来久久纠缠住他的仇恨,在一夜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没有复仇目标存在的陈烨,那野兽般充沛的精力就像随着仇恨一起随风而去,只剩下了这具显得疲劳而又木讷的躯壳。 “我只是有点累了,休息一下而已。” 随手抖开了报纸,胖子那显得有些虚弱的面孔上,给夜莲挤出了一丝笑意。 “等睡饱之后就会恢复正常的,然后去狠抽让自己不爽的人,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保护自己的女人,这是我在死亡中安身的人生准则,永远不会变的。” “真是漂亮的标题:‘恐怖分子使用核弹攻击圣彼得堡!血仇必须得到偿还!!’嘿嘿,除此以外,估计也找不出其他借口了。” 看着报纸上那触目惊心的大字标题,陈烨倒是相当谅解俄罗斯政府的苦心了,毕竟没什么借口能解释圣彼得堡所发生的灾难,同时又能表现出政府的愤怒! “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才能抚平他们的怒气,可以接受这个他人在自己土地上肆虐的惨剧。” “不是他人的土地,是我们的土地。” “哦?!” 捧着报纸的陈烨转头望着身边,一直在默默替他准备水果的西玛,面孔上露出了一种自信的神情,特别是在提到“我们的土地”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里更多的是一种自豪。 “因为和寄生在黑暗里的任何一族都不一样,我们狼人早就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为了她而战斗,为了她而死去。北方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卫国战争,无论哪一次,我们都为了这块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流尽了鲜血。” “土地和人民对你们来说是财产和奴隶,对我们来说却是家园和同胞,总是感觉高人一筹的你们,是不会理解这种融合的。斯大林格勒里,我们同入侵的纳粹死战,我们愿意与这里的人民同生共死,这是我们的荣誉和天职。” “原来如此。” 从西玛手里接过了剥好的桔子,品尝着甘甜的胖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从没想到过狼人竟然与这片土地的羁绊如此之深。相比之下,其他异民却只是为了保住猎场和领地而去战斗杀戮,怪不得狼人在东欧的根基会如此牢固。 舷窗里,映出了另一架il76的身影,漆成俄罗斯军用涂装的银灰机体,在暮色里就像是一只飞翔的巨鹰。伊丽莎白和奥格瑞玛正坐在飞机中,还有为了这次行动,特意抽调的另外三名“兽神将”。 “咆哮之后帕梵媞”、“魔狼旦丁”、“战狼托雷斯”,他们都是陈烨的老相识,甚至当中还有人差点取走了他的小命,每思及此的胖子总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豪华的阵容。”同样在看着那里的夜莲,从陈烨手里抢走了剩余的桔子,就像是怕他抢回般塞进了那樱桃小嘴里,“老板,如果你这次小命不保的话,我的薪水该问谁结清呢。” “有四位兽神将同行,你还担心什么?” 爱怜似的将西玛抱进怀里,陈烨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这个女猎人真是个矛盾到极点的个体,既有为了救自己而独身去挑战三名血族亲王的温柔,又有刺猬般不停挖苦疏远的刻薄。 相比之下,西玛这种做事稳健泼辣却又不失温柔的性格,才是真正能让自己轻松的类型啊。想到这里,胖子不由微微收紧了手臂,对于只是默默守护在旁的西玛,他给予的实在是太少了…… “回去的话,给你个名份吧?” “什么?” 原本永远是那么平稳的湖绿色眸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无法克制的悸动,西玛抬起了冷艳的面孔,就象是不敢相信般瞪大了眼睛。 “您在说什么?” “这个嘛……我好象也老大不小了,当然,我知道我只有二十五岁,别拿眼睛瞪我,但是从心理上来说,我真是感觉活了很久……”用手拼命抓着头皮,神情尴尬的陈烨就像是只结结巴巴的鸭子般,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样的台词才好,“湖边之后,呸呸,我提她干吗,你平时总是默默地呆在我身边,甚至让人都会忘掉,也不对。我其实也很内向,我是讲,我们两个是不是很适合,也不是很适合就应该在一起,但反正你也是被迪拉兹塞过来的,我呸,那就这样吧??” “您的意思是,您要娶我吗?my lord?” 这突然而然的意外冲击之后,西玛眼中的惊讶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性特有的从容和温柔。五指轻轻梳理着自己柔顺的金发,女子仔细凝视着胖子不停躲闪的双眼,话音里却多了一种幸福。 “当,当然,我就是这个意思。” 女人这种生物果然深不可测,哪怕是马里亚纳海沟,也无法和她们的心胸相比…… 在心里不停重复着这句充满哲理的冷笑话,胖子实在是很佩服女性这种处变不惊的本领,换作男同志们被女性求婚的话,要让他们当时就整理出冷静的回答,不如让他们去山里杀老虎来得更简单。 “我们在一起应该会相当的合衬,你是个很有能力的女性,应该可以让我轻松不少。我已经够累了,需要一个人来分担东京的事务。” “我可以为阁下分担任何工作,无论是事务上的,还是私人的。” 平静地接受了陈烨那充满自我辩护式的回答,西玛只是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看着面前男人那充满笨拙的面孔。这个经常被噩梦惊醒的男人,经常不分昼夜伏在桌前工作的男人,为了自己信念而拼命的男人,在她眼里就像是个孩子般天真、可爱。 “如果这是您真心的话,您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好,好的。”接受了西玛这果断却又不失大体的回答,胖子终于笑了,旋即,笑容又黯淡了下去,“如果能够平安回到东京的话,我们就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吧。” “您一定会平安回到东京的……我保证……会用全力去保护你的安全。” 不知道是否由于女性的羞涩本性,西玛微微垂下了臻首,刻意回避了陈烨那暗淡的目光。看着陈烨这笨拙的求婚表演,坐在旁边的夜莲突然发出了讪笑声,就像是在嘲笑小学生过家家的学姐,充满不屑神情的双眼里却另有一种别扭的味道。 “老板,既然狼人愿意出动这么多实力,就证明这趟任务的难度了,别安慰自己了。” 嘴上虽然还在挖苦着陈烨,夜莲却没发觉自己已经快把杂志揉成了碎纸,不知道为什么会无名火起的女猎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莫名的烦燥。 “你最好给我绷紧头皮,我可不想为了无聊的理由而送命。” “如此重要的行动一定会出尽全力,我想应该会很安全吧?” “哈,如果狼人能够在东欧以外发威的话,螃蟹都会笑了,除了非洲那种荒野之外,还有哪里能够让他们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