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58节
驴子嗅了嗅,将脑袋伸向一旁看着的岳安言,示意上面有她的气味。 岳安言笑着摸了摸灵性十足的驴子顶门,观主要带驴子过去查案,自有观主的道理,她不会有任何反对。 收了咒符,张闻风将手中提着的布袋绑到驴子背上,他多少还是准备了一些家伙什,传音问驴子道:“你确定要带着幼獾去捉贼?” “怎么能呢?跑江湖打架,不兴拖家带口的。” 驴子驮着幼獾嘚嘚跑去灵泉水源,不多时又回来,它将幼獾安置在灵泉边的岩石洞xue,洞口用大石块堵住了,径往前方官道跑去,到路口又停下来等着。 路上行人稀少,暮雾渐浓,不多时广袤原野陷入黑暗,月亮还未升起。 “观主,你说我除了学习符箓,还选择哪门技艺合适?” 岳安言突然出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张闻风稍一沉吟,道:“你是水行体质,带一点土行,选阵道、炼丹皆可。” 看一眼走在右边的师姐,笑道:“我建议你选阵道,咱们道观的阵法防护可以交由你着手布置,待以后修为提升,有闲暇时间你再选炼丹。二师兄是土行带一点火行,到时除了符箓,建议他主修炼器,咱们三人可以做到技艺相互补充。” “行,我选阵道。” 岳安言其实猜到会是如此。 今日白天,观主指点云秋禾习画,说的那番话就意有所指。 她本人其实更倾向于炼药,这是她熟悉的领域。 据说,阵道不容易入门,属于难学难精费时耗精力的修仙技艺。 她可能要吃一番苦头,好在云秋禾答应给予指点。 既然道观需要,目前她便选择修习阵道,吃苦什么的她倒是不怕,就担心学艺不精,耽误道观防护大事。 片刻后,岳安言似与观主说话,又似自语:“二师兄今晚将服用清气散,尝试第二次冲击破境,也不知能否成功?” 透着几分担心,二师兄性子敦厚耿直,行事稳重,有侠义心肠。 她不希望二师兄与他们在修行路上渐行渐远。 “二师兄毅力和韧性极强,四次服药机会,他应该是能成的。” “希望他能破境成功。若是再早些年就好了。” “是啊,早些年机会更大,修仙破境,宜早不宜迟,但也讲机缘。” 两人脚下赶路,话题渐次说开,又交流一些修行感受和轻身术的运用,时间不觉过去,待月亮自东边升起时候,他们来到了泥潭村的村西头。 村子里亮灯的人家不多,只有零星几处。 夜色下,村子显得很寂静,偶有孩子哭闹和隐约呵斥声。 在村子前方,有一条数丈宽的小河,河两边种着杨柳树,这个时节,杨柳树只剩光秃秃的长长枝条,村中间有一座石桥连通河对岸,那边也属于泥潭村。 张闻风从驴子背上的布袋子里,取出一个不大的折叠着淡黄风纱旧灯笼,支棱起来,点一支蜡烛装进去,提在手上,风灯可以照亮两三丈方圆,光色暖黄柔和,免得吓到别人引起误会。 有风灯亮着,经过的农户院子,狗子只象征性叫几声。 走了一阵,在一座院门对面长着一颗歪脖子刺枣树的宅院前,岳安言停下脚步,院子柴门上贴了两幅门神,历经春夏风吹雨淋,门神画像早已褪色破损不堪。 岳安言打量几眼,道:“就是这家。” 她心思细腻,早就从那个小孩口中打听了其住处。 透过柴木门缝隙,能够看到东边卧房有微弱灯光透过窗棂,还有男女说话声音,这家还没有睡下。 张闻风上前拍响柴门,他用灵眼术扫视,这家院子西屋有丝丝不起眼的黑气,从窗口飘出。 可以确认,他手头这张黄纸咒符,是掠魂用的,小孩已经中邪。 院子里传出男子声音:“谁啊?” “仙灵观张道士,打扰了,赶夜路口渴,与主人家讨一碗水喝。” 张闻风没有直接说是前来驱邪。 道家有言,“师不顺路,医不扣门”,没有得到邀请,不会轻易上门出手帮别人,涉及到一些隐晦规矩。 他找了一个讨水喝的借口,作为迂回,主人家若是客气开门,后面自是好说。 若是对方拒绝,他和岳安言不会多说,自会离去,选择潜匿在附近,等待邪道上门。 但是那样难免有失,却也怪不得谁。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能怪自身积德不够。 第85章 命灯微弱,凶险之兆 屋子里稍沉寂片刻,接着传出男子有些惊喜声音:“可是仙灵观的张观主?” 有脚步跑动和拉栓开大门声,这一家竟然非常热情,那男子高声吩咐:“堂屋里快点多两支蜡烛,有贵客上门。” “正是,这么晚打扰主人家了。福生无量天尊!” 张闻风略有些诧异,回应一声,偏头看向岳安言,见师姐微微摇头,示意不解。 柴门拉开,一个穿着褐布短衣的粗壮汉子,打量一眼门外提着风灯的张闻风和稍后面的岳安言,见两人都穿着道家衣袍,神仙般的气度相貌,忙站定了双手抱拳,行一个道家礼:“仙灵观外门信士韦兴德,见过张观主。” 张闻风心中恍然,所谓的外门信士是指在仙灵观学道那些人,下山后开枝散叶的后辈,一般是三代以内,过了三代基本上就不认了。 难怪听到他自报山门,对方会显得异常的热情。 “韦居士客气。” 张闻风还了一礼,又介绍岳安言:“这位是岳道长。” 韦兴德忙又见礼,客气几句,伸手请客人进院门。 待驴子跟着进来后重新关上柴门,他小跑着将两人引向堂屋,请去东边的椅子落坐。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中年女子给堂屋点亮了蜡烛,低声客气称呼“道长稍坐”行礼后,走东屋侧门,转去外面厨房烧热水待客。 另一个十三四岁皮肤黝黑少年,揉着眼睛从西边屋子出来,见到气度高雅的陌生客人有些怯生,在粗壮汉子的吩咐下,躬身作揖行礼,羞赧小声叫人,随即又缩去汉子的椅子后面站着。 “敬杰,你阿弟怎么不出来见客?还这么早,他肯定没睡着。” 黝黑少年见两位客人面色温和,目光落到他身上,口中嗫嗫道:“阿弟睡着了,叫不醒来。”身体往椅子后面光照不到的阴影缩了缩。 张闻风心中有数,笑着打断道:“韦居士上过仙灵山?” 粗壮汉子瞪了一眼出不得众的自家大儿,转头换了笑脸,坐得笔直,道:“两年半前,十代观主羽化仙去之礼,我得了信,上了一趟山,进正殿奉过香,所以认得张观主您。” 张闻风点点头,那七日上山的人多,大都是师父的故交朋友亲戚,再就是得了信的弟子,以及没出三代的外门信士,又问道:“是尊父还是尊祖上山修过道?” 粗壮汉子认真回复:“是我祖父,当年拜在九代观主门下,在山上修过十年道,张观主请稍等!” 汉子起身,走去堂屋供奉着的神龛牌位,微微躬身拜了拜,从神龛内里取了一面小碗口大的黄铜镜,用衣袖稍稍擦拭上面沾染的香灰,转回来双手捧着铜镜递给起身的张观主。 张闻风接了铜镜,翻过来,背后中间阴刻着“仙灵”二字,默默一数,“靈”字的第九画似缺又未完全缺笔,确实是九代观主留下的信物,这个秘密由历代观主口口相传。 比如他这个十一代观主今后留下的信物,“靈”字的第十一画将做缺笔记号。 将铜镜还给韦兴德,让韦兴德把铜镜归位。 这面当年的法器,多年过去,已经失去了其中蕴养的一丝香火灵性,只能当信物使用,没有了沟通神道的媒介法力。 道观下山的弟子,大多不会将学自山上功法传给子孙后辈。 法不乱传,没有检测法器,不知子孙具体的资质。 体质不合修不出名堂,再则修炼法术要念经打坐修心,锤炼心境,没有受过山上正宗道家熏陶,自家教的东西后辈不会重视,修炼容易出事。 一些拳脚刀剑技艺和医术、卜算等却无妨,可以往下传承。 但是除非是用来谋生糊口,否则后辈越学越丢,不出三代,便将祖辈传的需要持久努力的技艺给丢光了。 既然确认对方是仙灵观没出三代的外门信士,张闻风也就不多绕圈子,帮自家人,他出手责无旁贷,道:“今日前来,是为了你家小公子,能否方便,让我们去房间看他一看?” 韦兴德心头一惊,原本还奇怪两位突然上门的山上道士,这么晚了,不像是走夜路讨水喝的样子,身上衣袍干净,原来是为了小儿子来的。 现在农闲时候,他白天跟着村里人一起去临近镇上做工,回家已是天煞黑。 听得今日下午仙灵观的女冠坤道,前来村庄考核小孩学道资质,他还颇为遗憾小儿资质不够,没有被仙灵观挑中,而大儿被他带去镇上做学徒帮工,错过了考核。 他早年间经常听祖父讲一些山上事情,和神鬼妖邪传说,家学传承,他多少懂一些简单玄学,吩咐大儿子:“你去厨房给你阿娘帮忙烧火,等会我喊了再送茶水,不叫你们,便在厨房呆着不要出来。” 半大少年似懂非懂答应一声,跑出堂屋大门。 韦兴德将大门上栓,伸手做请,“观主,岳道长,这边请!” 从侧门走去西屋偏房,推开门,紧走几步,韦兴德用手中拿着烛光往床榻照去,只见躺在床上的九岁小儿,盖着粗布衾睡得脸颊通红,叫了几声,又推了推,竟然是沉睡不醒,没有反应。 张闻风示意稍安勿躁,他用灵眼术看去,小孩额头处蒙了一层淡淡黑雾。 人有三盏灯,分别在左右两肩和头顶。 若左肩灯灭会生病,右肩灯灭则病入膏肓,顶灯若灭人之将死。 所以老辈子相传,不要在鬼节那几日从后面拍别人的肩膀,很容易使人受惊吓导致灯熄而生病。 此时小孩头顶命灯微弱,摇曳不稳,是凶险之兆。 张闻风瞧过之后,心中已经有了考量,道:“出去吧,有我们在,无妨的。” 转身往外走,低声解释道:“今日下午,岳道长在村里见过你家小儿,瞧出不对,回去与我说了,所以我们晚上特意前来,会一会下邪术害人的家伙。” 韦兴德对一直未说话的岳安言,很感激地躬身道了一声“多谢岳道长”,又道:“需要怎么做,观主和岳道长尽管吩咐。” 正因为懂一些,才更加识得其中凶险厉害。 自家小孩在天刚黑他回来时候,还好端端的,才睡下去不久,就出这个状况,不是中邪又是什么? 张闻风道:“施法的邪道将在子时梆子声过后,会前来收魂害人,讲与你听,是让你心里有数,不要惧怕,等下叫你家娘子和大儿在东边房安顿,岳道长会在东房门窗布置两道符,子时后,不论外面发生什么响动,不得我的招呼,让他们不要惊叫外出。” “是,必定遵照观主的嘱咐。” “好了,放松点,打开大门,你去与他们说话交代,不要闹出动静,用干净空碗装一勺子盐粒拿来,还要一碗清水,待会有用。” 第86章 救人容易,难在抓获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