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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条,“每日一抹,发痛时再抹,手腕用”。她握着瓷瓶和字条,手微颤,而此刻并不是因握笔太多而发作。她将自己圈了起来,蜷缩起紧靠墙角。多少年了,她孤身一人。鲜血、尸骸与哭嚎,无一时不活在她的梦里。为叶家正名,为自己心中不改的一点赤忱,她研习诗书,看倦了人间血腥,扮男装,从地方,走入长安。走入长安,最危险的权力地带,她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甚至有一双眼睛,在她年幼最热烈时,就默默关注着她。此刻,她无比感激自己发现了他。被磨折太久,人世间再微小的善意也能不动声色地将她融化。但她清楚,沈绥对她,绝不是展示善意那么简单。梳洗后回了礼部,将考试用物品一一核实过,又同翰林院与政事堂的人去查看考舍。没注意时间,从考舍里同学士们交谈出来后,甫一抬头,发现天又暗了。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担任参知政事的曹岭,他一脸热络道:“忙到现在都晚上了,不如一起去喝酒吧!”后面一干人起哄,他们还没见过这位清隽俊逸的礼部侍郎喝酒的模样呢!“走着,平康坊去!”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他们开始兴奋起来,官员形象尽失。平康坊是什么地方。长安城里的男人们最流连忘返的温柔乡。那里红袖招展,鬓影衣香,女子们不仅生得美艳,也甚通人心。叶栾抿了抿嘴角,作揖道:“明日,某还得去考场。各位大人,有兴致便去罢,恕某不能奉陪。”“你不去,那我也不去。”曹岭对天一个白眼,他跟着起哄也就是纯粹好奇叶栾去到那种地方后的反应罢了。“要我说,去平康坊枕玉臂,亲芳泽,不如挨着叶侍郎,光看着,也怪令人享受的。”“叶侍郎平日里都不与我们碰一下,更别说搭肩勾背。是为谁守身如玉呢。”“哎呀,平康坊里的女子哪里比得上……”有人说笑,有人听不得这些俚语,早就离开,有人光顾着看好戏。这个国度民风本就开放,但始终透着股逼仄的糜烂。有特殊癖好的高官权贵,豢养娈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话已露骨,叶栾腹中翻滚。甩开曹岭的手抬步离开,一道声音传来。叶栾眉头一皱,想呕吐的感觉更强烈了。陈弥,他怎么出现在这里“各位大人,请注意言辞!”他那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好像当真在为她说话。叶栾瞥了他一眼,他刚好向叶栾看过来。“叶大人哪里不舒服。”他嘴角有笑,慢慢朝她走过来。叶栾仍站得笔直,冷冷道:“多谢陈舍人,某无碍,不打扰各位了。”回去的路上,叶栾捂着自己的小腹,一边忍受着不适,一边想陈弥靠近她时的笑容,太诡异,太阴狠,像湿地上蜿蜒爬行,正吐着信子的一条蛇。这份不安感,令她全身都警惕起来。穿过宫道,拐角处忽然望见一行人。她本可以坦荡荡走过去,行礼便好,但看见其中一个人的脸,脚步突然停顿。接着,那个人旁边的人对他笑,精致的侧脸出现在叶栾视线中。大周唯一的公主,李宜鸢,向来高贵矜娇,目落之处总是漫不经心,此刻正挽了旁边的男子,饶有兴致地说笑。叶栾扣着砖的手指不自觉带了力,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怎么,你是羡慕还是嫉妒没关系,我这就挽着你。”“沈都护,”她微叹口气,但语调格外轻盈,“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我不会对你做那种事,这叫心有灵犀,知否”他当真挽起了她的手臂,那手渐渐下移,顺带握了她的手。“十年前叶家覆没后,圣人便降下了谢家与皇族结亲的旨意,谢禹舟与李宜鸢,都是白纸黑字的婚姻,”他知道叶栾对谢禹舟无意,但他们青梅竹马,多少令沈绥自己有了芥蒂,“当年谢禹舟为叶家求情的话不是没有分量,即便没有李宜鸢出面,圣上多掂量半天也会甩谢家个颜面,好叫他们更尽忠效力。”“结果李宜鸢偏偏要出来争论,这下好了,圣人觉得自己龙威被触犯,干脆把谢禹舟发放去了河州。外人不知道的,都当这是段公主与驸马的佳话。”沈绥弯腰,就着她散下来的发丝轻挠鼻端。有香气。他闭着眼睛,微弯了嘴角,像偷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也不愿让人发现一样。“竟是这样的……”叶栾把自己探索的目光藏得很好,不过谢禹舟的眼神四下里无主飘荡,终是注意到了她。叶栾一缩,脚步后移差点踩到沈绥。将他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手一反握,拉起就跑。叶栾不见了,她在躲谁。谢禹舟垂眸看着搭在自己臂上的那只手,柔软娇小,视线再缓缓上移,看着李宜鸢的面容。她和叶栾,无论面容还是品性,一点都不像,一点也不。即将成为自己的妻的人,是眼前这个高贵的公主。而年幼时与他定亲的叶家女孩,那个说会一直保护他的人,叶馥羽,早已死在河州的瘟疫了。他这么告诉自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叶栾拉着他,像年少时一般飞跑。春风带些寒,扑在脸上却并不刺痛,反而扬起发丝,说不出的畅快。她握紧了沈绥的手,虽看不见他,好在能感受他的温度,知道他就在身后。于是,叶栾忘记了书舍里那一干人等的狎语与嘲讽,忘记了陈弥不坏好意的接近,忘记了谢禹舟轻易的妥协。叶栾跑得当然没有沈绥快,他慢了脚步默默跟着她。出了宫道,沈绥被她拉入角落。她上前一步,他后退一步,后面抵住了墙。叶栾抬起双臂,撑在他身后的墙壁,轻轻喘气,“不如以前,跑不快了。都护今晚,回晋昌坊吗。”“临走前当然要回去收拾东西,再见见阿耶。”说到沈裕章,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遗憾。他们都太久没有回去了。沈绥弯腰,看着她道:“假如叶侍郎想让某在今晚留下,某倒也乐意。”“不,”她拒绝得果断,正了神色,“我同你,我们一起回去罢。”“明日祀时开考,我不必着急。眼下天子卧病,群臣慵怠,再不可劳累沈丞相他老人家。你天不亮就要启程,这天过于寒冷,若无人相送,怕是从长安西行的一路上,心都是冰凉凉的。”沈绥一怔,望进她澄清的眸子里,竟没缓过神来。叶栾她自己太懂得这种无论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