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送饭

    L市虽在北方，七月的深夏仍然热得燥人。

    开发区的工地上来来往往的运输车，钢筋水泥的框架楼底下包工头顶着烈日指挥工人干活。

    卫囡下公交车后又迎着大太阳走了快半个小时，光洁的额头上冒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素面朝天的白净脸蛋被晒得有些发红，她穿着亲戚家jiejie不要的白半袖，牛仔裤子也是捡别人不要的，不太合身，布料紧紧地包裹住她修长的双腿和浑圆的屁股。

    走进全是男人的工地时，一路上被无数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卫囡只得装作没看见，还没等她走到彩钢房，大树底下围坐的七八个男人嬉皮笑脸地朝她吹口哨，领头的一个中年男人扭头朝后面工地喊：

    “卫秉初，你姐又来给你送饭了！”

    卫囡有点不好意思，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怕给弟弟丢脸。

    没到半分钟，一个穿着灰扑扑工装迷彩服的男人朝她跑过来，男人很高大，有点清瘦，站在她面前完全遮住了阳光，五官刚硬深邃，带着几分年少的青涩与狂妄，虽说是姐弟，他俩却没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姐，怎么没提前告诉我，让我去接你。”男人一开口，倒是没有往日里的冷漠，在她面前一贯的青涩模样。

    “我认识路。”卫囡看着他眼睛笑成月牙，被自己弟弟搂着肩膀带进彩钢房。

    卫秉初正要和她说点什么，身后那群男人有一个新来的，不知道卫秉初的脾气，看见卫囡就动了心思，当着卫秉初的面笑嘻嘻地朝卫囡的背影吹了一声长口哨。

    搂着卫囡正笑的男人突然沉下脸，阴恻恻地回头，目光锁准了那个男的，猛地朝他扑过去，拽着那人的衣领把人按在地上，重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脸上。

    周围人没一个敢去劝的，工地里谁不知道这小疯狗的脾性，平时闷头干活不吭声，总是一个人坐在钢筋堆里吃饭，可真把他冒犯了，挨两拳骨折都是轻的，说不准半条命都搭进去了，之前被他揍过的老李，直接落了个终身残疾，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那事人家卫秉初占理，报警都没用。

    “小初，外面太热了，你寝室里面有凉水吗？”卫囡适时地开口，声音很轻，正绷着脸揍人的卫秉初听见后，登时放了那男的，起身往屋里跑。

    “姐，你跟我进来。”

    等卫秉初进去后，卫囡赶紧过去鞠躬，和人家道歉：“我弟弟性子急，请见谅。”

    被打得鼻青脸肿正要恶狠狠起来报仇的男人听见后，瞬间熄火，傻乐两声：“没事，小卫岁数小…   …”

    卫秉初在里面喊她，卫囡朝那群人抱歉地笑了笑，转身进屋。

    工地条件很差，一个狭窄的彩钢房里要住八九个人，全是大男人，一进门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卫秉初特意把窗子打到最开放味，顺便把凳子上不知道谁的袜子扔窗户外面，最后从自己床上扯了一件干净的外套铺凳子上，这才让他姐坐下。

    卫囡由着他伺候，笑盈盈的，把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放在桌子上打开，菜香味瞬间飘了出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青椒炒rou。”

    女人抽出一张纸巾，踮脚给卫秉初擦拭脸上的汗珠。

    “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用开口了，我不可能回家，你也不许回去。”

    卫秉初闷声道，说完开始低头吃饭，吃得很大口，没几下碗里的饭就没了一半。

    卫囡也不生气，坐在旁边笑盈盈地用破纸给他扇风：“你不回去，还要管你jiejie回不回去？”

    “我说不行就不行。”卫秉初一口咬死了，幼稚地赌气，平时在外面再怎么老练，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小孩罢了。

    像满身是刺的刺猬，任谁都不想触这个矛头，不过卫囡软绵绵的性子专治，卫秉初是她一手养大的，还能吃不住他嘛。

    “小乖，明天是卫镇国的生日，咱们去吃口饭就走，好吗？”女人语气很柔软，像是光着脚丫在人心上踩。

    卫秉初别扭地放下筷子，嘟囔道：“我都十七了，别这么叫我。”

    是长大了，从两岁软趴趴的小团子长成现在一身麦色肌rou的男人了，迷彩服袖子挽起来，露出的一截手臂都有明显的肌rou线条，因常年做苦工青筋血管明显，很有力量的感觉。

    “那你陪不陪jiejie回家嘛？”

    卫囡嗓音和她这个人一样软，不紧不慢的带了几分撒娇服软的意味，说话时故意凑近以示亲昵卫秉初不经意一瞥，正好看见他姐压在桌沿沉甸甸的胸，慌乱地把视线移开。

    “就这一次，以后你再提回去，我就把你绑家里天天给我做饭。”

    “好，天天在家不用上学，正好不用小初帮我交学费了。”卫囡顺着毛捋。

    第二天下午，卫秉初骑着一辆二手摩托在L大门口等人，这一片都是大学城，街上都是三五成群的大学生，他在里面格格不入，明明都是比他岁数大的，卫秉初却没有他们身上的单纯，更加老练。

    卫囡跟着室友走出校门时，一眼就看见随意靠在摩托车的男人，今天没穿工装，一身黑色半袖和黑色休闲裤，右手带着一串檀木手串，寸头剃得很干净利落，显得五官更加优越，也多了几分痞气，应该是刚洗过澡，干干净净的站在那，路过的女大学生纷纷偷偷投去视线，不过当事人一点没发觉。

    “欸，那个是你弟吧，比上次来的时候很高了。”室友贴在她耳边小声道。

    每每听见她弟弟被夸，是卫囡最高兴的时候，笑眯眯地朝马路对面的人招手：

    “小初。”

    马路那边的人也附和着她招手，等卫囡走近时，才看到摩托车把手上挂着几袋子水果，卫秉初冷哼一声：“回去就回去，别让他们觉得咱俩一身寒酸，没饭吃回去讨一样。”

    卫囡心里明白，这绝对不是卫秉初口不对心，他是真恨那一家子，其实她也一样，不过毕竟自己比他大五岁，事事要考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