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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刺激

    卫照芩抽回手,拿过衣物穿起来,没再看他一眼。

“芩儿别气我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好不好?”庄昔翯此时跟只乖巧的小狗一样附在她耳边轻声求饶,虽知这不过是为了哄她而说出的保证,后面还是死性不改的继续跟她玩惊心动魄的角色扮演。

“芩儿……我真的不敢了……”若不是堂堂七尺男儿,庄昔翯真的要哭出来了。

“我要出去。”卫照芩冷冷的说。

“好好好……我带你出去……”庄昔翯狗腿子的应得极快,匆匆忙忙的穿回戏服,下地时还当着她的面使劲的跺几脚那张五颜六色的假面皮。

他牵起小手要走,却被她挣脱开,回头是她凛若冰霜的神情,这温柔可人的芩儿眼里是再也没有他了。

庄昔翯自知理亏,此时的难过也感同身受。

他扭动石床边沿隐晦的机关,那石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从下往上开闸。

庄昔翯点燃早先预备好的火把,先走在前头。“小芩,跟着我……”

这是一条干燥的走道,气味并不好闻,墙壁上的灯盏干枯而布满灰尘,很明显走道外头已经没有人再经过了。卫照芩留意到暗室里却是有油还有灯芯可以燃烧的,难道阿翯一早就预备在暗室里戏弄她了吗?他的职业习性让他能一向善于发现各种藏污纳垢的暗道暗门,想必在别馆里探测了许久,却也不来找自己,亏她还心神不安的念着他,害怕他出什么意外!

想得入神并没有留意到路况,绣花鞋踢到了坚硬的物体,发出“咯咯”般的怪声,她往地上一瞧,吓得花容失色。一地的白骨骷髅,斜斜歪歪、四分五裂的躺在走道上。

一双温暖的大手盖住她的眼睛,他低声道:“不怕,我背着你走。”

卫照芩余怒未消,一下拉开他的手掌,抬眸倔强的瞥了他一眼,自己抬脚缓慢的走,也不要他的帮忙。可那一眼却泄露出内心的恐惧,庄昔翯又心疼又后悔,却只能在身后探长火把,好让她看清楚路况。

尽头是一个拐弯,石门里的光不再照过来,前面的路便更黑,穹顶结了大片大块的蜘蛛网上有几只蜘蛛正在爬行。

卫照芩停住脚步不敢走,转弯深处隐约听到奇怪的“呜咽”之声,像是婴孩哭声,又像是有人掐住嗓子在笑。

“那是风声……”庄昔翯解释道,再次走在她的前面。

卫照芩见他一下子就走出去,极度恐惧之下只得跟着他走。一格格围着铁栏的监牢里倚着更多白骨尸骸,及目周围是胡乱逃窜的黑兮兮的老鼠飞虫。从未见过这种景象的卫照芩脚下好像被火烫着般,跳来跳去还是跳到了他早就蹲下来的背上。

“这里是深宅下的私刑牢狱,李齐似乎没有发现地底下的机关。我来别馆多次才探到,总不能让我们十天半月才见上一面吧,我唯有出此下策了。”

颠了颠身上轻飘飘的重量,他边走边道,说到后面是无尽的心酸,企图惹得她心软。

卫照芩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但是手却搭在他的肩上,两人前胸后背紧紧相贴着,似乎又回到昔日的亲密。

走着走着,庄昔翯却停了下来,“小芩,我知你不想理我,不过我想知道……”

“你说要我等五年,如果这五年我们都要这样逃亡,你会不会后怕起当初的约定?”

这话说得卫照芩心头也是一疼,在最艰难的时候有这样的一个人不离不弃,夫复何求?她的前景堪忧,还会连累于他,可就是这样的累赘他也从不嫌弃。他本可随意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过一生,而不是这样等待着还是未知数的姻缘。

身后依然是一片默然,庄昔翯也没旨意她能回答,面前便是石梯,他轻快的走上去,掀起石盖子,阳光如潮水般倾斜进来,出口处是一,绵密的乱石。

庄昔翯放下娇小的人儿,回身见她泪洒满脸,哭得好不可怜,一忽儿的心疼不已。

“芩儿……我知我错了……你这次回去之后,不要不见我好吧?最多一日,最多一日你就消气了好吧,我想跟你说会话……”

她这回并没有抵抗,任由他轻搂入怀。

庄昔翯捧起她的小脸,一下下的亲着她的脸颊和额头,舔走那些泪水。在她的唇角磨蹭几下不敢深吻,其一怕自己控制不住,其二又怕她生更大的气。

“芩儿,你从这条路出去……”庄昔翯详细的说起路线,卫照芩想起初遇那次他也是这么给她指路的,“我现在回去找你的护卫,他们会去戏台那里找你的。”

庄昔翯放开她,正要离开,不舍又不安的转回来道:“今日我调戏你并非偶然,那戏班子里有人受人收买,真的想要支走你行不轨。我现在装扮的这个伶人已经被我处理掉,你要记得跟今日一样,除了我靠近之外,切勿让护卫离身。”

卫照芩绝料不到背后还有这层勾当,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臂惊叫:“阿翯……这里是将军别馆,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害我?”

“这害你之人不是明面上的人,你先回去,等我查清楚会找你。”

“阿翯!你不是故意失约的对吧?”卫照芩没有放开手,过分紧张的盯住他的神色。

庄昔翯伸手抚摸着她滑嫩的脸颊,“那日我接到一个紧急线报只得不去赴约,这事情非同小可,我也不能随意透露给客栈里的人。只有当我真的查探清楚了,我才能告知你。芩儿,这事与你的父兄能否早日出狱有重大牵连。”

闻言,卫照芩更为震惊,“阿翯,你有柳扶星的下落了?”

“确是,待我埋伏一夜,明晚便能证实。”

这家伙竟然默默的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之前那些“滔天罪行”此时看来便觉得微不足道了。“阿翯……”卫照芩两只小手包裹着他垂在身侧的大手,郑重的道:“若是我父兄出狱,我跟你走好吗,我确实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没有自信,我怕你因为帮我有一天真的回不来了。”

“就算你父兄能走,我们还是走不了……”

一句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只听他接着道:“你忘了关外五行门吗?”

庄昔翯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么多,你这个小脑袋老是爱胡思乱想,但是眼下不得不说。这伶人是善江湖侦查和轻功的‘净土宗’门人,相当于我以前所在的六扇门‘无痕道’。水蛇宫和重火教被李齐查获,眼下其他三派是必把李齐当眼中钉。我开始以为如果他们要报仇,首先会找李夫人和李尚风的晦气,岂料他们会找到你。这恐怕是因为陈咏亮之由,总之苗头已经指向你了,眼下三派都在盯紧你。所以我回来这几天不能约你出来,只能自己找入别馆。”

“小芩,如果其他三派我们不能协助李将军铲除去的话,我们就算能逃离这里,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卫照芩听闻这一番缘由,果然更加着急的道:“阿翯!那怎么办才好,我本意是助李将军升官发财,没有想过还要管五行门的啊!以我那一世的认知,我从未接触过五行门,就算是陈咏亮当时早就被你们六扇门的人抓走了,没有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后来……”

卫照芩回忆起来:“后来我死的前一年,李将军才来常阳,原来他是为了抓获五行门而来……”

身子倏地被揽入宽厚温热的胸膛内,那紧紧拥着她的情郎道:“芩儿莫怕,你这一世不会死的,你不知道五行门也没关系,一切有我在。我就算不在六扇门了,好歹还是灵狐后裔,五湖四海遍布我的朋友,定能剿灭五行门。”

曾经他不知道情为何物,原来真的遇到了便会想护其一世周全,爱其终生不变。

第五十二章:争锋

见过了情郎,心里安定下来,卫照芩看戏也觉有了趣味。直到戏班子散场,才意犹未尽的起身。往四周稍稍一掠,发现李夫人早已不在,便省去了客套的过场。

绕过院落和长廊,恰至绿景成荫的湖边,她不愿再靠近,却被人挡住去路。

李尚风身后跟着六名婢子,另外还有一列护卫跟着,阵仗看着颇大。

卫照芩以为她是来抓人的,身后的几名护卫先拦上去。

“你这个卫氏怎么也在这里!”李尚风见着她似乎有些意外,显然不是奔着她而来的。

卫照芩淡淡的回道:“碰巧路过。”

“哎!你别走!”李尚风喊住她。“我收到情报,关外五行门的余孽混入将军别馆。你那会看戏看得好好的,怎么离开了这么久,戏散了才回来,是不是暗中勾结外人?”

闻言,卫照芩心跳漏了一拍,思忖着李尚风是不是真的有所发现还是随口蒙人。“我的行动与李小姐无关,请你嘴下留情。”

“哼!我看你说不定和那些余孽有关!”李尚风指着围住卫照芩的几名护卫,“若是你们看到她今日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尽快来禀报给我!”

这李尚风可真的是错有错着,今日她离开几名护卫这么久,这是平日从未发生过的。护卫自然不会去禀报给李尚风,只会告知李齐,若是她和庄昔翯私会的事情被查出来,后果堪忧。

这些护卫虽然是保护她,实则也是监视她,有利也有弊。今日发生的事李齐是必会追问下去,她得好好想个由头。

卫照芩只觉得一时前有饿狼后有猛虎,这路愈发的难走了。

卫照芩心事重重,更加不想理会视她为眼中钉的李尚风,便告辞走开。经过那一列护卫时,李尚风突然走上来伸出手,仿似要把她推下去湖里,见她神色确实吓着,便心满意足的嘻嘻大笑离开。

卫照芩回去后当夜无事发生,听闻李齐在着手侦查那关外五行门潜入府内的事,若不是李夫人和李小姐召来的杂耍班子,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可是宠妻女到极点的李将军也不敢责怪她们,焦头烂额间便堵着汹涌的怒火,全发泄在无辜的近卫身上。

卫照芩望着天上的月色,时节越凉,风越大,那月亮便会越大。现在正是庄昔翯伏击之时,说不担心那家伙是假的,就算他每次都拍着胸口保证,就算他每次都能平安归来,依然无可避免的忧虑。可能这与她两世都经历过太多磨难有关,她多希望往后能一帆风顺、再无大起大落,平平淡淡的多好。

广白跟平时一样急惊风般走进来,那房门才阖上,便把一个厚重的盆子扔到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当啷”,可她的口气还比那盆声大:“姨娘,你知道吗?那李小姐明里不能与你起冲突,便在暗里搞不少小动作!”

卫照芩拉下窗笼和罗帐,回头望向广白。“今日那李小姐多嚣张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姨娘,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广白气冲冲的诉道:“我方才去账房拿火盆和炭子,那老家伙给我一个市井上卖几文钱的铜盆,又轻又薄,我怕顶不住炭的热度。给的那炭子就更过分了,就算不给我们上等的银霜炭,那也不至于给这些发臭的墨炭吧,这么难烧怕是身子冷坏了都没烧开!”

卫照芩不以为意,“我们之前在家中不也用墨炭,还不照样好好的活到现在!”

“这不一样姨娘!你看看李将军给你安置的这处雅室多精细,怎么会给你用这种下等的东西!”广白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就算不说这炭火,那伙房、老裁缝,连那看门的门童个个都在怠慢,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出入还要看着他们脸色!”

卫照芩看得通透,从重生以来便一直跟长姐般劝慰冲动单纯的婢女。“府内的人只看表面的,谁都会以为我是心思不纯,要与李夫人争风吃醋。这些下人不向着自家的主子,难不成还要偏帮我们这些外人?我们不是进来这里享乐的,要是你不甘心,我又不缺这些钱,你尽管拿去购置些自己喜爱的衣物。”

“奴婢只是觉得不应当,为什么李将军把您当上宾,其他人却如此苛待您?”广白怂恿道:“姨娘,你干脆告知李将军罢,让他来主持公道。”

“这种小事你跟将军说来干什么,让他以为我真的在争风吃醋,我这仙姑还做不做下去了?”

卫照芩坐在妆奁前梳理青丝准备歇息,见主子完全不放在心上,cao心的广白也只好放弃。

圆月形如意窗棂后有名温婉少妇坐在软塌上,那青葱十指就着绣绷锦面灵活的翻飞。银花簪,芙蓉面,眉如月,豆腐肌,柔荑手,佳人正值豆蔻年华,明媚亮眼得像是碧玉明珠,任谁走过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红廊外广白提着一双鱼拂浪檀色食盒娓娓走过,卫照芩也没有看见,直到手被按住不得动作,已然入室的广白把食盒放到矮脚小几上,人也毫无规矩的脱了鞋爬上来挨住她。

“姨娘,你尝尝刚出锅的大桃酥,又香又脆,我馋起来都不想留给您了。”广白掀开层叠的食盒,取出里面一碟蝶精美的糕点。

卫照芩确实爱吃酸酸甜甜的点心,便拿起长箸,夹了一块放到嘴里,银牙一咬,便能听见清脆的“咯嘣”声,忙用手接住掉下去的饼碎。“果然好吃,李府的伙夫都是北方人,不像能做得出这么好的南方酥饼,还有这味道,我吃着就是醉乡楼里的。”

“姨娘,您没有猜错,这些糕点确实都是醉乡楼出品的。”

卫照芩莞尔一笑,“你真的把我昨夜给的钱拿去买没用的了?”

“哪里是没用,我们都喜欢吃的。”

卫照芩吃了两块便放下,又拿过针黹飞飞舞舞起来,广白看了一会便觉得眼花,又上前拉住她的手。“姨娘,哪里的功夫这么忙呀,你怎么不多吃点?”

“眼看就要入冬了,给阿翯的棉袍还没出做出袖子呢。”

“这些东西去外面买便是了,何必自己累着。”

卫照芩放下手中的绣绷,狐疑的望著广白。“你这妮子今日怎么不看小话本了,老是缠住我做什么?”

“看多便腻味了,哪像看着姨娘,怎么都不会腻!”

广白一贯是个贫嘴的,卫照芩也没多想,只是好笑道:“你给我倒杯热茶来。”

广白走下软塌,很快递来一墨绿色的润泽盖杯,“小心烫,姨娘!”

两人掀开盖子的手是同时的,卫照芩被上面的手一撞,茶杯便拿捏不稳,倾洒出小半滚热的茶水到广白手上。

“哇!”广白不顾仪态的甩着手叫起来。

那广白本来无事的,只是为了护住她的手才遭殃的,卫照芩心疼的捧起广白的手,见上面脱了一层皮,便轻轻的撕开,这下便觉震惊至极,怎么是这么大的一只手,像是……这肤色和根脉纹路,像是阿翯的!

广白笑倒在软塌上,手拍得木板“咚咚”作响。卫照芩一脸懵然的看着‘她’,直到那家伙站起来关好窗户,撕下假脸,这才完全反应过来。

庄昔翯宽阔的上半身舒适的依偎到她软绵绵的腿上,依然大笑不停。

卫照芩再次被狠狠的耍了一道,板起脸来推着他,“起来,重死了……”

“不!我不!”这无赖非但不肯起来,还把大脑袋也埋入她的腰间。两人你推我搡的,很快娇弱无力的卫照芩又被他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