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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9.鹣鲽情深)

    

夏(9.鹣鲽情深)



    9.

    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端着碗的手上,微微抿了抿嘴。

    身旁的男人却神色平静,没有回答。

    连月放下了汤,从他身边慢慢走过了。又给季念盛了汤,再去给喻恒盛了,她这才又回来,拂着大衣,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难得今天大家都在,”

    等连月终于坐下了,妈咪看了看或笑或默的几个儿子,笑着举起了手边的酒杯,“恒恒出院了,连月也出月了,然然宁宁都很健康,妈咪真的太高兴了。嗯,让我们一起喝一杯,祝——”

    “嗯,”女人顿了顿,笑了起来,“祝祖国繁荣昌盛。祝你们和你们的爸爸,嗯,全部都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连月端起了酒杯,又看了旁边的妈咪一眼。那几缕红发在她的笑容边飘荡,那么的显眼。

    虽然妈咪从来不出席商务宴会——连月又看了看四周,但是妈咪一直很会说话的。妈咪和念念,嗯,还有那个人,现在酒杯里都是微黄的酒液——是妈咪说她“这回又带过来的好酒”。连月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杯,是白白的牛乳。对面那个人的酒杯里,颜色居然和自己颜色一样。

    他是还不能喝酒吧?

    看了他的酒杯一眼,连月又看了看喻恒。喻恒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一触,连月大大方方的对他笑了笑,喻恒却是抿了抿嘴,挪开了目光。

    他怪怪的。连月挪开了眼。

    灯光下几个酒杯碰在了一起,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吃菜吃菜。”

    抿了一口酒,妈咪放下了酒杯,是心满意足的模样。看了看几个儿子,她又开始招呼,“恒恒你现在要多吃点猪肝,以形补形。你伯母不也很关心你?前几天在你伯父那里,你伯父伯母不也是让老李天天做猪肝给你吃?”

    喻阳笑着,慢慢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嗯。”喻恒嗯了一声,并不说话,似乎也没感觉到自己哥哥的目光,只是埋头夹了一口猪肝吃了,又喝了一口牛乳,面不改色。

    “阳阳念念你们也多吃喝点汤,补气血的,”

    老幺这么听话,女人脸上又满意了几分,她又关心起其他两个儿子来,“月月你也喝汤——”

    “好的妈咪。”

    两个儿子都没说话,只有连月点了点头,端起了碗喝了一口。

    “对了,”

    看着儿媳妇喝了一口汤,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一脸关切,“阳阳我怎么听你伯母说你受伤了?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不严重的,”

    这是家宴。

    正上方的男人轻轻的咳了一声,微微笑着,声音温和,任由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已经好了。”

    他已经好了。

    今天她原来穿的是白色的大衣——也很好看,就是衬托得人似乎越发的白和瘦了。长发挽起来了,露出了精致的脖颈和下巴。那粉色的小耳钉挂在耳垂上,两指宽的腰带,勒得那腰细如蒲柳——男人垂下眸,手指动了动,又觉得嗓子发痒——那么的软嫩,两只手松松的合拢。刚刚她站在他的旁边,那么的近,那么的香,这香气,似乎都要化成了酒,顺着毛孔浸入到人的血液里面去。

    “好了?是伤到了哪里?”

    母亲还在旁边关切的左右看他。

    似是不忍母亲担心,男人嘴角含笑,慢慢放下了酒杯。嗓子还是那么痒——他咳了咳。对着自己的母亲伸出了手腕,他慢慢的,一点点的挽起了袖子。

    衣袖掀开,手腕露了出来。

    哪怕男人现在已经是一方大员,背后又有某个不可说之人的身影——言出法随,权势滔天,可是现在他的手上,也不过只有一块陈旧的腕表,和一条不值钱的红绳罢了。

    身外之物。

    不过如此而已。

    红绳在他的手腕上,那么的鲜明。

    连月的目光落在了那条红绳上,心里一跳,顿时有如重鼓,似乎就连背部肌rou都在一瞬间guntang了起来。旁边丈夫手指轻敲桌子,已经在扭头来看她——眉目英俊,面无表情。对面的那个黑脸人,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抬眼来看她。

    那个人还在微笑着把手腕递在母亲面前,红绳挂在上面。

    他含笑看着母亲,没有看她。

    他现在戴着红绳。

    他居然戴着红绳。

    他怎么能戴这个?连月心里噗通直跳。他是锤子党员——他出身特殊,贴近太阳。他和他身后的人,都代表着某个最高最坚定的信仰——

    他们不可以信这些。

    不可以戴这些。

    会出乱子的。

    可是他戴着。念念——

    连月又看了一眼旁边,男人正在侧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桌布下放着的右手伸出,连月去抓他的左手。指尖冰凉,她触碰到了他的手,又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男人胸膛起伏,抿紧了嘴,又自己扭回了头,却是任由她抓住了自己的左手,没有躲开。

    “哎呀呀,”

    旁边母亲的眼里却似乎没有根本这条红绳,只是伸手捧着儿子手掌一脸心疼,“这,这,这还有点痂呢,这么深的伤口——很痛吧阳阳?”

    “没事的,”男人任由母亲托着自己的手,声音平静,又轻轻咳了一声,“也就流了点血,不严重。”

    “哎呀这个小周,”

    妈咪却听得越发的焦急了起来,她皱着眉头,又扭头去看空空如也的餐厅门,“怎么没保护好你?”

    “妈咪,小周他伤的比我严重多了,”

    母亲已经看过了伤口,男人收回了手,又慢慢放下了袖子。红绳和表带都被遮住了,男人声音温和,“我就手上和腿上缝了几针,小周他是直接摔水里了。”

    袖子遮住了红绳,男人声音平静,“还好他水性好。雨大石塌,我刚好站过去了些,差点没掉水里。还多亏小周在旁边把我拽了回来。他自己却摔到了水里,还被杂物撞了一下,住了几天院——”

    “哎呀呀,”

    妈咪哪里听得了这个?又快要哭了起来,“那还多亏他了。阳阳你现在这个工作太危险——”

    “不危险的妈咪。”

    两个弟弟都没有说话,饭桌上只有男人低声安慰母亲的声音,“我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平时群众信任我们,给了我们权力。有事的时候,当然应该我们身先士卒——”

    “你可别说这些!”妈咪又心疼了起来,“你这个伯父,平时好的不教你,就教你这些!他自己倒是爽了,天天——”

    “妈!”男人笑着打断了妈咪,又笑吟吟的看了妈咪一眼。

    女人果然闭住了嘴。看了看桌上其他不吭声的几个孩子,她似乎发现了自己乱说话,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多吃点,”女人笑着扯回话题,“你们平时工作劳累,都得补一补——”

    连月笑了笑,桌下她勾着的那个小指头,却突然挣脱开了。

    “大哥为国为民,身先士卒,辛苦了,”

    连月坐在一旁,看着旁边的丈夫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主位的男人,嘴角微微的勾着笑,“我代表N省人民,敬大哥一杯。”

    “客气。”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嘴角含笑,端起了酒杯。

    “叮。”

    酒杯轻碰,发出微响。

    这声音清脆,连月心里莫名的一悸。

    抿了一口酒,眉目英俊的弟弟又突然笑了起来。

    “大哥刚刚手腕上那根红绳那么特别,是嫂子给编的吧?”

    放下了酒杯,弟弟看着面前桌上的菜点,轻笑道,“要说起来,还是大哥和嫂子鹣鲽情深,结婚也快七八年了,感情还那么好,真让我们羡慕——”

    主位的男人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女人,微笑不语。慢慢的抬起手,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还没有说话,弟弟的声音还在餐厅里响起,“我还记得大哥和嫂子结婚那年,是X4年吧?我还去o洲出差了三个月——那时候连月才刚被派去J国没多久,突然听见大哥要结婚的消息,我们都还真的很吃惊——”

    “是啊,你们现在都成家了——除了你!”

    大哥没有回答,旁边的妈咪却突然接过了话,指着自己的小儿子瞪了一眼,喻恒垂眸不语——妈咪又笑了起来,“你们都要和和气气的,不要吵架。有什么话就要直说,说好了就完了,都不要往心里去。就算吵架也不要过夜。”

    妈咪笑,“这么多年,我和你们几个的爸爸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就算还有其他人老喜欢骂我,我也很大度的,从来不和他生气计较——”

    喻阳抬起手,嘴角含笑,轻轻咳了一声。妈咪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眼,终于又扯了回来,“念念你刚刚说阳阳的这个红绳啊,”似乎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红绳似的,女人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晴晴编的。晴晴她怎么会编这个?她又不信这些——你猜这是谁编的?”

    妈咪故意卖了个关子,又笑了起来,“这是连月编的啦,还是连月手巧——”

    “什么?”

    季念有些惊讶的样子,微微挑眉,他看了看自己大哥举起的手腕,又侧身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女人,嘴角含笑。

    连月吸了一口气,也抬起了脸,微笑不语。灯光明亮,似乎一下子全落在了她的脸上,明媚动人。

    “是我让连月编的啦,”

    女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坦然自若的儿媳妇笑,“阳阳也本命年了,嗯,”

    她想了想,又顿了顿,发现自己记错了,又马上改口道,“就是那天,初三聚餐那天,你喻叔也在。然然他不懂事——”

    男人看着她,挑了挑眉。

    “他伯父抱着他,他就非要拉着他伯父上楼找月月,”漂亮的奶奶似乎对饭桌气氛浑然不觉,笑着说自己亲孙子的趣事,“阳阳他也不懂这些,就带他去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月月那时候还在做月子,怎么能见阳阳呢?”

    连月微笑着,只觉得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烫的她全身炙痛,妈咪的声音又响起,“我就让连月拿了条红绳给阳阳戴着,破解一下。”

    “哦,是这样啊。”

    是季念的声音,笑意吟吟,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就说眼熟,还说是——”

    背上一沉,是男人的左手已落在了她背上。男人侧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嘴角含笑,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背,声音沉稳,“也是,应该的。冲撞了大哥就不好了。”

    “是啊,我老家的风俗,外男不能见月妇,”

    妈咪笑了起来,一脸认真,“这可不是妈咪搞科学迷信哦,这是有科学根据的。你看嘛,阳阳这回遇险,又化险为夷,这就是有破解的功劳——”

    背上的手轻轻摸了摸,男人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有人也在含笑看她,又抬起手咳了咳。

    连月笑了笑。

    “咳咳!”

    对面的喻恒却突然也咳嗽了起来。他的脸色似乎不好——或者是今天他脸色就没好过。咳了几声,他放下了筷子,“我去下洗手间。”

    “我也去,”

    连月也笑着站了起来,男人在她背上的手滑落了,她站在餐厅,笑得明媚,“我去看看然然,也不知道他醒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