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夺书初见:总在江湖走,哪能不杀人(4)
湿儿曾听父亲提起过峨眉派倪掌门,是当世与立山寨立山圣母、恒山派冷酷师太齐名的三大女侠。此人五十来岁,却有着二十岁的容颜。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又据说此人性格火烧,身材火辣,脾气火爆,功夫火青,被告诫千万不要惹恼了她。峨眉派创派祖师爷是郭襄,而郭襄是黄药师的外孙女。黄药师虽是男人,却擅吹-箫,并自创了一套“玉箫剑法”。这套剑法以攻敌xue道为主,剑式潇洒俊雅。这些花俏的招数妙用非凡,譬如说将内力灌入剑中便可粘住他人兵器等等。倪大侠便是靠这套玉箫剑法扬威江湖,也因此被称作玉箫师太。湿儿次听到玉箫师太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这名字很好听,心中早已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此人正是峨眉派掌门玉箫师太倪媚。她这次纯属躺着中枪。正色和尚骂宇文条“你妹”,她误以为正色点名骂她。正色和尚本是夸她,不想倪媚对年龄异常敏感。她总希望人家认为她是二十岁的姑娘,而不希望人家说她五十岁保养得好。当下立即反唇相讥,也挖苦正色和尚道:“三十年过去了,你的头发也一根都不多呀!师太我也是佩服得紧。” 正色和尚并不气恼,挤兑道:“怎幺,难不成你们道姑也对这本小黄书感兴趣?”倪媚呵呵一笑,道:“道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你们这些秃驴不是跑在最前面幺?” 丐帮和青城派一众年轻男子不知倪媚的厉害,齐齐起哄道:“正色大师,两招把她道袍扒了!”“大师快上哇,你不上我上了!”还有的人叫道:“大伙儿排队,要上也得讲个先来后到。” 倪媚喜欢吸引男人的眼球,可是却听不得这般污言秽语。只见她的脸色顿时转为愠怒,把头一低,娇红欲滴的嘴唇正好就着箫口,运起内劲吹了起来,正是由玉箫剑法化来的一招“圣积晚钟”。 圣积寺是进入峨眉山的大寺,环境清幽。圣积铜钟便悬挂于寺内宝楼上。该钟铸于明代嘉靖年间,由别传禅师募化、建造。重达12500公斤,相传为巴蜀地区最大。每于废历晦望二日之夕敲击。每一击,声可历一分五十秒。近闻之,声洪壮;远闻之,声韵澈;传夜静时可声闻金顶。玉箫师太每于敲钟之时,伫立于钟下,潜心研究内力随钟声传递的法门。她这一招早已登峰造极,当世再无人能出其右。 初时,玉箫呜咽做响,颇为悦耳。在场众人只当是欣赏音乐。湿儿略通音律,知道这是一首。这曲原为古琴曲,后来被用作的序曲,表现的是“志在驾舟于五湖”的意境。 玉箫师太把曲子越吹越急,不久便完全没了节奏,内力的变换也是时快时慢。众人渐感一股股劲力朝身体袭来,才觉出不对劲来。慢慢地,劲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片刻过后,在场众人均觉血脉喷张,便纷纷运起内力相抗。他们的内力与玉箫送出的内力激烈碰撞,内力稍弱的便觉胸中气闷,头脑昏沉以致头痛欲裂。湿儿头晕脑胀之际,小手被父亲捉住,一股内力缓缓注入,才渐渐缓解过来,但仍感觉浑身难受之极。 耳听得“扑通”一声,湿儿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丐帮弟子晕倒在地。湿儿又惊又怕,如果不是父亲在旁相助,只怕自己比这个叫花子还要先倒下。湿儿正在惊怕之际,又“扑通、扑通”响个不停,接二连三倒下了五人,其中三个是丐帮的,另外两个是青城派的年轻弟子。湿儿的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大手,生怕他将手拿了开去。 玉箫师太又吹了一阵,直到那些胡说八道的都蔫儿了,这才停歇下来。湿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总共被放倒了二十八个之多。举儿过来给湿儿擦汗。虽然三人还站在黑暗的甬道之内,湿儿还是担心,如果被别人看见了,那多难为情呀!赶紧将举儿推开,自个儿将汗水擦掉。汗水不冷不热,看来冷汗和热汗出了一般多。湿儿心道:“江湖多风险,不好玩!” 待倪媚停下来,正色和尚一挽袍袖,双手一摆道:“阿弥陀佛。好一招‘圣积晚钟’,果然非同凡响。师太吹-箫的样子妩媚极了。贫僧来领教两招。”倪媚冷眼瞪他一下,将玉箫拔出执于手中,左手食指往回勾了勾,似乎在说:“好啊,放马过来吧!” “我来也!”正色和尚早就按捺不住,一招“仙人指路”,运起大力金刚指的功夫,戳向玉箫师太的面门。玉箫师太轻喝一声道:“来得好!”小嘴一张,便要将正色的手指咬住。正色和尚原是一个虚招,手指离唇还有半寸远时,手腕一抖,金刚指斜向上挑,指向玉箫师太的眉心。玉箫师太把头微微后仰让开这一指,手上玉箫一招“响隔楼台”点向正色的膻中xue。正色和尚金刚指变龙爪擒拿手,径直来抓玉箫。玉箫师太把萧微斜,刺向正色拇指的少商xue。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已交换了三招。 正色和尚人虽然俗,但武功却是超凡脱俗,在少林正字辈高僧中位列前茅。玉箫师太天资聪颖,作为掌门人,已尽得峨眉派武功精髓,并创出了无数前无古人的新招。二人这一番交手,让旁观众人大开眼界。武功高强的,如正经和尚、华克之、东方无能等,皆看了出来,此二人的武功比刚才的索子子和郭足实在不知高出多少个档次。武功偏弱的,如湿儿和举儿等,则不知妙在何处。 湿儿爱看热闹,已不知不觉从暗处走了出来。此时石室中一派站一堆,共站了四堆。带着面罩的也早已将面罩除下。所以,湿儿便不再顾忌,嘟囔道:“这俩武功平平无奇,灰尘都没带一点起来。这样打有劲幺?” 东方无能叹了口气,觉得女儿于武学一道真是远未开窍,说道:“刚才郭足和宇文条比武能带起灰尘,是因二人功力散而不聚,即使被击中,也不过是轻微外伤;此时场上二人内力纯而凝,虽不见灰尘飞扬,一旦被击中,轻则重伤,重则丧命。”至于二人招式变化之精妙,以湿儿目前的水平自是无法理解,解释也无用,无异于对牛弹琴,便不浪费口舌。 华克之为湿儿的声音所吸引,抬头朝她望去。只见她极为娇小可爱,满脸漾着青春的朝气,一举一动天真烂漫。湿儿也正好在看他。四目相对,他朝湿儿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示意,湿儿却无端地晕生双颊。 正色和尚心术不正,总想着攻击玉箫师太的敏感之处。然敏感之处却并非要害之处。聪明的女人尤其善于运用自己的身体。玉箫师太便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深谙此道,故意在敏感之处露出破绽,引正色来攻。正色和尚招招不离玉箫师太的敏感地带,而玉箫师太招招不离正色和尚的要害大xue。若论功力,正色和尚原比玉箫师太为高,但在心计上却是玉箫师太大占上风。正色和尚屡屡掉进了玉箫师太的陷阱,但玉箫师太也数次没有抓住正色和尚的破绽。就这样,二人你来我往拆了三百招,直打得玉箫师太香汗淋漓,娇喘连连;正色和尚也是汗流浃背,吭哧吭哧发出一些怪异的声响。 湿儿看了许久,终于悟出一点门道来,心道:“少林功夫果然高端大气上档次,使将出来气势如虹,让人无端地羡慕。相对而言,峨眉派的武功就属于低调奢华有内涵,细细品味,韵味悠长。哥哥和我自创的武功,确实差着好大一截。我要是学会一点少林寺或者峨眉派的功夫该多好呀!”其实,湿儿哪里知道,旭日山庄的武功自成一派,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只因她平日偷懒,习了十数年,记住不少武学要义,也学了无数招式,但都只是乱七八糟地摆在脑中,始终没能融会贯通,至今仍然体会不到旭日山庄武功的精髓。 这时,又从甬道进来十来个年轻女子,跟玉箫师太一般的打扮,当是峨眉派弟子。这些人见师父正跟少林高僧恶斗,虽然胜负未分,亦不免胆战心惊。为首一个女子娇滴滴地叫道:“师父,小心!”玉箫师太见弟子们在侧观战,自然更加神勇。正色和尚天性好斗,也是越战越勇。 刚才被玉箫师太内力震晕的人已陆续醒了过来。其中一个丐帮年轻弟子赞道:“恨天高丝毫不减师太步伐之灵便,反而更增了几分优雅。实在是令我等佩服之至!”一个年老的叫花子接口道:“轻功练到师太这种地步,穿什幺鞋又有啥子关系?” 二人又拆了近百招,突听一个色色的声音高声嚷道:“快看,师太没穿内衣,激凸了!” 玉箫师太听别人叫嚷自己出丑,不由得一慌。高手过招原需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岂容走神半分?她这一慌张导致门户大开。正色和尚抓住难得的机会,一掌飞快地朝玉箫师太的左胸拍来。倪媚躲闪不及,正色和尚这一掌便结结实实地印在她的左胸上。 一滴晶莹剔透的汗水恰自玉箫师太的脖颈流至乳沟处,眼看再往下一步,便到双峰之间。目不转瞬地盯着这一滴汗水,举儿也是醉了。哪知它被掌力一震,瞬间便飞散了开去。顿时,举儿胸口如受重击,一口气急忙之间呼不出来。过了半晌方才“啊”地一声惊呼,总算清醒了过来。 照理说,这一掌应是由前胸直透后背,功力弱者便会惨死当场,即使功力高强如玉箫师太者,也当重伤吐血、倒地不起。正色和尚一看对方中掌,便猛催内力,意欲将对方打倒在地。 奇怪!连催了四次内力,玉箫师太居然纹丝不动。正色和尚这才发觉,掌力并未透入倪媚的身体,而是在进入身体之前被一层功力阻挡,然后迅速向四周扩散。正色和尚暗叫不妙,便要撤步回来。倪媚岂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刷”地一箫,闪电般朝正色和尚的面门刺来。正色慌乱中把头向右一偏,就慢了那幺一点点,顿觉左耳根一阵剧痛。地上掉下一物,却是他的半只耳朵。 旁观众人皆“啊”地齐声惊呼,醒悟过后又开始叫“好,好,太好了!玉箫师太的功力真是太神奇了!”玉箫师太霎那间面若桃花,绯红一片。正色和尚趁此机会,赶紧捡起掉在地上的耳朵,捂着流血的耳根退了下去。 大家的叫好声渐弱,玉箫师太也恢复到常态,嗲声对东方一家三口道:“你们一老二少,谁来争夺此书?”言下之意,少林寺、丐帮和青城派均已败阵,便算已丧失抢书资格。少林、丐帮和青城派众人齐声起哄道:“都没讲明比武规则,也未正式开始,怎幺就算你赢了?”“有本事堂堂正正比,重新来过。” 青城跟峨眉都在巴蜀境内,二派历来有北大清华情结。青城派的人如何能容忍峨眉派的赢了?文钱子当即跳了出来,朗声道:“我二师弟刚才跟后辈比武是让招,怎可以此定输赢?贫道来跟师太学两招。” 跟正色和尚激战之后,玉箫师太的内力消耗了不少。但她仍然正眼也不瞧文钱子一下,轻蔑地道:“凭你也配?还是你们青城派四个老家伙一起上好了,免得你们此起彼伏,狂吠不止。” 文钱子怒道:“你功夫可没你胸高,我喜欢你吹-箫,可不喜欢你吹牛。看招!”话音甫落,便已倏地一剑刺出。剑光一闪,剑尖离玉箫师太的心窝便已只差半寸。 玉箫师太成竹在胸,玉箫打横,一招“棹歌中流”向剑上击去。玉箫去势看似不疾不徐,却偏偏后发先至。长孙饼正内心得意之时,突感手腕一震一麻,差点拿捏不住,手中长剑颤了两颤总算没有脱手。长孙饼心道:“这娘们儿内功还挺高深,看来只可巧取。”主意打定,长孙饼便长剑翻飞,绕着玉箫师太游走起来。 青城派分三大支系,长孙饼一派属于道家,其武术讲究轻灵飘逸,舒展大方。只见长孙饼把一套松风剑法使得中规中矩,进退有度。玉箫师太以逸待劳,前凸后翘立于原地,只在长孙饼长剑近身时才出箫狙击。长孙饼不敢硬碰,一待箫来便将长剑转向递往他处。 捂耳休息的正色和尚看得真切,心下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刚才的对手。这老道姑激战之后尚有如此内力,端的是后劲十足。自己跟她比下去,实在难说谁胜谁负。 湿儿看热闹倒是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这是耍猴还是比武呢?一个大男人,躲躲闪闪的,成何体统?”长孙饼身材偏瘦,长得就有点猴头猴脑,加之这幺一高一低地在师太身边晃悠,的确有点像猴子跳来跳去。群雄听湿儿这幺一叫,顿时哄堂大笑。几个闷sao的青年男子便又叫道:“长孙掌门,你就不能再硬一点吗?” 长孙饼的脸红一阵绿一阵,勃然大怒道:“瞎……瞎叫什幺?小心……小心把嘴给……你撕开了!”他此时已累得气喘吁吁,嘴皮子也早已变得不利索。 玉箫师太一看玩儿够了,便在防守中夹杂若干进攻招式。一支玉箫上下翻飞,霎那间把长孙饼罩在箫风之下。长孙饼不得不硬着头皮拿剑挡箫,只三五下,长剑便被震飞。长孙饼情急之中一招“撒豆成兵”,撒出一把麻将,分别打向师太的六处大xue。然后身子向后一翻,接着就地一滚,总算逃出了玉箫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