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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来为什么,眼眶发红。转头看女人掏出一个手帕,咳嗽。咳出一片血迹来。周幼里开车把生母送回家,她说她现在没有住家里,在城里租了个房子,方便看病。老家的亲戚,好些人来城里打工,也算有个照应。医生说她十二指肠癌晚期,扩散到胃,目前在化疗。“手术很贵。”周幼里问医生,“手术的话,会延长多少寿命?”“说实话,不超过一年。”“……”沉默了一会儿,周幼里又问,“手术费多少?”她在走出医院的时候再一次接到安河的电话。安河在那头哭。周幼里一愣,“怎么了?”安河哭了半晌,最后才说,“我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您走了以后,我要跟新人写手,我觉得我干脆辞职算了……”周幼里笑,“跟新人为难你了吗?”安河说:“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啊!”周幼里不语。“怎么这样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一下子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发现备忘录更新了一行字。巫鹤回复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两个世界流速不一样,我已经努力延缓时间了。”他把问题返还给周幼里本人。说,“你还想继续修改乱码吗?”/爱神/:“我不想抱你。”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特别久,至少,对周幼里来说没有,她站在房间里面,感觉那时她在沙发上和梁胥对峙,把话说开了,是一件刚刚才发生的事。对她来说甚至一天都没有过完。回到现实,葬礼,见到生母,赶往医院,周幼里在现实度过了一个白天,重新站到这里的时候,那依然是个白天。但她发现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沙发巾变了一种颜色,她走的时候是个夏天,现在是个冬天,她穿的当天早上出门的夏装,立刻就感觉到冷。窗帘也换了,阳台没有挂衣服,先前买的绿植全部不见,纱窗外面一片光秃秃的景象。所以整间屋子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那感觉就像……这里没有住人。周幼里呆呆看着沙发,视线很难移开,仿佛还可以看到自己坐在沙发这一头,和梁胥接吻厮磨,然后她出门,最后的最后,她抱了他,他跟她说,“等你回家”。一晃很多事情发生。猝然的,甚至于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她拿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她走时的时间,房内也不见日历。又一阵凉意袭来。当时入住匆忙,也没有买冬装,周幼里找出了一件珊瑚绒毯子。披在身上,在厨房煮点热乎的牛奶喝。锅和煤气灶都落了一层灰。她隐约觉得,梁胥可能搬出去了。事实上,想要找到梁胥非常简单,给巫鹤发一条短信就可以了,但周幼里现在不想。每次穿越到虚拟世界里面,她都要花上一点时间休整,无论是心情,还是说疲惫的身体。这种感觉比坐跨过飞机更甚,她紧绷着神经,一直睁眼到了现在,可能有三十六小时,或者更久,她不知道。洗完澡以后,周幼里觉得稍微舒适了一些,她想她能睡个好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梁胥突然出现了。他打开门,迎面看到在客厅里卷吹风机电线的周幼里,动作停了一瞬。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幼里发现自己注意到了一件很无聊的小事,梁胥比她缓过神更快。他看到她了,知道她回来了,什么也没说,把钥匙放上玄关,转身换鞋。而周幼里当时还滞在原地,没有动弹。他长大了好多。某个瞬间他和梁胥本人几乎重叠,后来才分开,他更年轻。十八九岁的样子,比原来高出很多,再也不是那个瘦弱的小孩,气质已然是个大人了。身体里,有些成年人的疲惫,更多的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无论年龄和体型,那种老成持重的气质,心思缜密,琢磨不透的感觉。周幼里当时还滞在原地。她确实没有主动找他的打算,但周幼里没有想到,当他们重新相遇,以梁胥视角,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反应会这么冷淡。好像连家里多出一个人都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放下东西,揉了揉手腕,擦过周幼里肩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跟她讲一句话。那时候,她觉得是有些委屈的。在她的记忆里面,他们上一个瞬间还是那么亲密的交缠,她被突然弹出虚拟世界,是件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也在现实里遇到了一些令人糟心的问题,她想她见到他,至少应该得到一个拥抱。什么都没有。一瞬间他突然就长大了,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陌生的时光,间隔熟悉的陌生感平铺在房间的每一个缝隙里面。又被进一步阻隔。门摇摇晃晃到了门框,阖出一声“碰”。周幼里觉得冷。沉默地卷好吹风。又慢慢踱回房间。睡到床上,闻到一些陌生的气味,像冬天的霜从上往下笼罩整个房间,盖到被子上面,也盖到她的身上。周幼里恍惚着。她在半睡半醒间睁开了一次眼睛,感觉房间很暗,床头似乎有人。她发现她没有看错。在后来真正睡满的深夜清醒过来,转头,看到梁胥正坐在床边。她有点本能的心慌,捏住被子,梁胥低头把弄自己的手指。周幼里慢慢坐起来,有点渴。房间太暗了,没拉窗帘的窗户现出小区其他住户的场景,没有一盏灯,可以估算那是一天的凌晨,三点或者四点的样子。周幼里点亮睡眠灯,“我刚…回来,有点累。”梁胥没有应声。她在昏黄的睡眠灯下,看到他一身颇为正式的冬装,夹克,深黑的长裤,和上一世很像很像。她说:“你长大了好多。”梁胥把手放下,拍了拍扶手起身,“你想喝水吗?”周幼里说:“我想上个厕所。”他示意,请便,周幼里走到他旁边,她想挽他的手臂。梁胥避开了。他自顾自给她倒了水,把客厅、餐厅的灯全打开,房间里还是很冷,她没有合适的冬季睡衣,捧着杯子发颤。梁胥坐在她对面的餐桌上。足够明亮的房间,她刚刚睡满,颤抖时脸色嫣红,而他不知道看她睡了多久,眼里有血丝,面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