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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的时候,他才沉声开口。“太多了。”意料之中、毫无新意的回答。“我随口问而已。”唐允闷笑,“你认真问也无所谓。”他好像准备睡了,苏绮还在心里纠结,同一个人睡在一起太久是否真的会习惯。从前她最怕没有感情的婚姻,如今想想,也可以在婚姻成为既定事实后再培养情感。先后顺序有时候没那么重要。再不济还可以每天给自己洗脑:我们十分相爱。她小声讲:“人为什么要做错事。”唐允幽幽地答:“人如果不做错事,佛祖就会失业。”有道理,唐郑敏仪不做错事、本港万千富豪阔太不做错事,不为死后莫须有的功德,寺庙便接不到香火钱,更无人愿意赡养佛祖。安静许久,无人发声。就在两个人都以为互相将要进入梦境之时,唐允长臂一伸按灭床头台灯,室内变为黑暗。苏绮说:“佛家讲报应的,你怕不怕?”“你当我像你一样胆子小?”“仙姑,新年第一天,好沉重。”“如果有报应也是先落在你头上,衰我一整年,今年可不可以旺一旺?”苏绮翻身背对他,不再理会。唐允手臂尚且在她脖子下面,见状也没有凑过去,仍旧平躺着。苏绮听得到他长长舒一口气,仍旧有些鸡同鸭讲,还是不要多说。同床异梦的两个人,困意席卷,彻底进入睡眠状态的前一秒还在犹豫,是否忘记了什么事情……1994年的第一天,苏绮睡懒觉,她如今不必看店做事,抛去心中仇恨,也可以算一位富贵闲人——依附于男人的富贵闲人。客厅一角被他辟出来作健身区域,苏绮走出卧室就听得到靓仔低喘,大清早的限制级场面,养眼又动听。她走进厨房打算随便做点什么,唐允伸过头知会一句:“出去吃吧。”她撑在料理台前饮水,“有事?”唐允挑眉,“提车。”上次陈继东毁他一辆964,总要再补上,唐允好像钟意这款车型——苏绮尚且欣赏不来。93年年尾更新换代,964变成993,唐允预订一辆始终没去取。放在新年第一天,权当好意头,做大事的人总是要有些迷信。取过车后去了湾仔一间茶楼,临窗的桌位,苏绮百无聊赖地用羹匙刮弄那碗豆腐花,轻轻拍打便看到一块白嫩颤晃,任人摆布。“为什么是纯黑色?”她讲刚刚唐允提的993,上一辆964是红色,车库里五彩斑斓,只有见唐太时开的平治才是黑色。唐允喝一口茶,幸好他们两个来得早,周围已经有人霸位,嘈杂之中商议是否可以搭台拼桌,逐渐热闹。“少不得要去弘隽,低调一些。”苏绮低头吃一口豆花,眼神闪烁,看来他已经与唐协亭破除隔阂,是否应赞可喜可贺。唐允扫了一眼报纸架,挥手招呼人过来。苏绮随口问:“已经决定进弘隽?”肩膀搭着毛巾的服务生走近,唐允知会:“今天的拿给我一份,多谢。”又扭头问苏绮:“你讲什么?”苏绮听到,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昨夜忘记正经事,如今看来已经手迟。她淡笑重复,“问你是否决定进弘隽。”“弘社做的事情都在洗白,我做不了多久的,最后都要归到弘隽。”苏绮点点头,看起来没什么波澜。“我同你讲这些做什么。”唐允抖开报纸,挡住大半张脸,苏绮偷偷瞟他一眼,语气变得温和。“我已经半月没做事,总要清楚你状况才能安心。”唐允略微动了动嘴角,笑得看不出情绪,盯住那一块明显的新闻版面,随意回应。“你安心,我就算不做事在家啃老,也养得起你。”“那我多谢你,就怕你老豆怪我红颜祸水,活不到除夕就要把我杀掉。”他笑了两声,把报纸折叠,转过去递到苏绮面前。苏绮迟疑着接过,看过去。“你的瘟生现在一定头大,说不准还要被他老豆骂。”苏绮心里一沉,说不准其中情绪,有变态的雀跃在滋生,也不可避免地担心Childe处境。她相信他一定有在解决这件事,十二月一整月两人都鲜少联系,看来应该给他打一通电话。唐允扯过报纸丢在一边,苏绮表情惊愕地问:“上次阿正不是讲只有一位跳楼?”“第二周又有一位,怪不怪?你给我阿妈支的招数,银珊大厦好大的煞啊。”苏绮总觉得自己做了恶事,不可否认自杀职工也许压力过大、生活艰难,种种原因都可以抛开玄学作祟,安慰自己:与她无关。唐允继续说:“不管怎样,温至臻违规搭建属实,我老豆建银珊大厦请的那位设计师给他泄密,高温氏一米而已。温至臻好小气,连忙赶工,审批都还没下来就又建好一层,龙七都讲想把他绑起来打。”苏绮持保留意见,不相信唐协亭与温至臻任意一位的片面之词。后来他把报纸放回架子上,喝光最后一口茶,伸手摸了摸苏绮的头,语气奇怪。“我的阿绮好乖,能否保持下去?”她心里摸不清,只能面上冷眼瞪他,想到刚刚讲的那句“你的温生”,扯掉他的手,语气似笑非笑。“你不是钟意讲我的温生?那我努努力,把你的阿绮变成温氏阿绮,ok?”唐允立刻冷脸,“你可以试试,看我到时是否下得去狠手动你。”苏绮眼神闪烁,拎起手袋被他揽着下楼——她深信,如果他发现自己背叛,不论是动手打人还是送她去东南亚当娼,都有可能。同他们这种烂人讲什么感情?对她也不过是豢养宠物,人活七八十岁,小猫小狗不过十载,比不过他们的啦。揸新车到中环,今日无事,太子爷闲到逛街shopping。明明二月初过春节,早早就有人开始置办返乡手信。唐允想到什么,随口同苏绮讲:“二月无法陪你一起度新年。”苏绮本来也没想过这种可能。“陪你爹地妈咪好了,我回庙街找阿诗。”他摇头,“要回内地祭祖。”苏绮有些惊讶,“大陆仔?”唐允嗤笑,“你敢不敢在我老豆面前讲?”苏绮不敢,可她才知道唐允祖籍在内地,或许本港任意一位名流向上数三代都跑不出大陆来客,只是弘社黑色势力太根深蒂固,让人觉得与内地扯不上任何联系。她试探着问:“内地哪里呀?”“上海。也许是打仗时跑过去,上海滩同乡会,与人搏命的四九仔,快要上个世纪的事情,哪里记得那么清?”苏绮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眼睛不自觉地眨,今日只有他们俩,唐允承担拎袋工作,还要分只手揽她——另一只手已经超负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