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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春台之变

    

182.春台之变



    1.

    赵熙衡一气之下揣着狗崽子离家出走,却也无处可去,拉上王聪喝闷酒,还被春台古板的酒楼告知不接待独身男客,气得赵熙衡冲那侍者大喊:“我是公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才独身呢!”

    “殿下别太挂心,此地是荆国,她和庶卿有染……算不得偷情。”

    王聪带他到街边小摊,要了一坛酒几碟菜,苦口婆心开导,赵熙衡却不领情:“你看你说这话时的面色。”王聪努力让为难的五官回归原位:“……什么面色?”

    不怪王聪,任哪个兴人见了这场面,都会觉得赵熙衡头上绿油油的。

    “我知道不该吃醋,可我一向以为她对梁穹只有厌烦。”赵熙衡道,“我看过私档,那人无法侍寝,竟还把名字写了半满,你说这不是受她羞辱么?”

    王聪顺着他的意思道:“公主图一时新鲜,若殿下在身边,哪里又会想起他来?如今转眼要把他忘了的。”

    可明明无法侍寝,还次次有梁穹参与,若真厌烦,何苦来哉?

    喝罢浇愁酒,赵熙衡结账时摸到口袋瘪瘪,才想起所有钱都被他拍到梁穹床上了,只能由王聪垫付,不由得叹道:“留在府中,不过是争个朝夕相伴,我何不经营生意去?男儿两志,立业成家,当真不假。”

    半劝半迫地,他被王聪带回府邸,本来还想作势不理魏留仙,可想到梁穹随时准备钻空子,这口气仍咽不下,拉住魏留仙的手,也不闹了。

    “我还以为你要带着福团回敏都。”

    赵熙衡提醒道:“它是狗,不是孩子。”

    “你也知道啊,”魏留仙将小狗接到怀中,叹息道,“我不是属于你的,你得清楚这点。公卿就是这般,我的爱会给你,你也要接受梁穹和成璧的存在,日后不可动手了。”

    “好啊,我接受,”赵熙衡肃脸道,“那时说好的,赚够一百两,你就同意我做生意,如今赚到两百两,该怎么算?”

    “你既有兴趣,就去做吧。但不准以公卿之名与民争利,不准做有害民生的营生,挣来的钱计入账目,一分一厘都要给我看。”

    他同意后,魏留仙就命梁穹支了一笔银子给他,未尝不带着安慰意味,至于感情上消失的专宠,赵熙衡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

    从此以后,正庶之争也由暗地翻到明面上。

    赵熙衡不再做表面功夫,拿起当家卿子的劲儿,对梁穹呼来喝去,使如奴仆。好在有成璧居中牵制,让争执不致演变成动手。

    梁穹一向能忍,避其锋芒,一门心思处理府内琐事,只待赵熙衡离府经营之时,他就推掉一切杂务,去魏留仙处陪她画画。

    此时魏留仙的养花热情已经熄灭,又去拾笔摆弄丹青,梁穹少时本就擅长写意,与她一处钻研,两相磨合,至隆冬时已有小成。

    魏留仙挑了几幅满意画作,分别送给春台府尹、皇姊与元卿,那画上的题诗由她和梁穹合作,剩下的作品则装裱放好。赵熙衡所设的曲楼成了魏留仙的展示厅,无论柜上摆的还是墙上挂的,都是她和梁穹的习作。

    如此虽每每由公卿侍寝,但魏留仙的白日时光,总有梁穹陪伴。

    平淡日子终有尽时,临近年关雪降不断,灾情由兴国蔓延南下。前桥当年及时储备救济粮,好歹将灾情压制,如今的魏留仙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当春台有流民大量涌入时,事态已趋于严重了。

    好在此地有公主坐镇。她散发府资,设立粥铺,赈济灾民,赵熙衡也从生意场中抽身,率领一帮与他相熟的兴商稳定物价,放开货源,与公主并肩纾难,总算将最难捱的时际捱了过去。

    听兴商说,兴国太子由于赈灾不力,遭到兴皇责罚,这让赵熙衡十分开心。

    “罪有应得,”他对魏留仙道,“母国正在他和三弟的斗争中逐渐孱弱。国无二主,如你姊姊继任大统,你就自敛锋芒,这是有利于朝堂稳定的明智之举。”

    也像如今的梁穹,在他面前敛去锋芒一般。

    ——

    2.

    雪灾终于在春末结束,随着天气转暖,岍江上游融水骤增,河道不堪重负,洪水又在沿线多地爆发。

    岍江在五水原处拐了个弯,由南转西,路过封原、诸绵两处山脉而去。何缜那时单骑走过的山路已被洪水冲垮,北地东西水陆两线运输全部受阻。为此,皇姊招募大量兵士凿山开路,疏通河道,魏留仙所在的春台也派出大量兵工,总算赶在雨季到来前修缮好道路。

    魏留仙也重新种花养草,好像那些曾让前桥头疼的灾难放大数倍,也无法干扰她的岁月静好。

    道路受阻、东西不通的日子里,荆兴商贸主要依靠缠腰道,其南部的春台比以往更加热闹。赵熙衡在外虽不彰显公卿身份,但上赶着结识他的,哪个不图他地位?更别说春台遍地开花的兴商,隔三差五就要设宴邀请赏光。

    他们不称其为“公卿”,只称“殿下”,如同赵熙衡换个地方继续当二皇子一般。

    任谁都不会排斥受人追捧的日子,赵熙衡也不例外,他对内做良卿,对外做贤主,随着时间推移,不免有所侧重。当魏留仙指出他这个月请假次数太多后,赵熙衡笑道:“你把掌府之责交给我,我留在家中处理府务,可好?”

    答案显而易见,魏留仙不同意,他便道:“我并非为自己经营,赚来的钱不都给了你?你用来赈济也好,捐给府尹修城池道路也好,归根结底,不都是为你博取美名?”

    这的确是实话,赵熙衡不爱花天酒地,除经营运转外,盈利尽数给了魏留仙。只是慷慨并非毫无私心,想要的不在于金钱,在于过程中积累的人脉和名声罢了。

    “世上最幸福的人,当属我们未来的孩子了,”赵熙衡曾道,“想想看,还有谁一出生就有荆国公主为母,兴国皇子为父?这样的人若不执掌天下,当真可惜,管它男孩女孩,反正日后我的产业和人脉,统统给它留着。”

    可魏留仙婚后一直未曾有妊,就和她毫无野心的人生一样,总让赵熙衡的勃勃畅想落空。

    缘分时机未至,急也无用,赵熙衡做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美梦,未曾留意其他,却是让梁穹发现了问题所在。

    ——

    3.

    那夜他在公主卧房留宿,两人涔涔汗水被肤,浓厚呼吸伴随rou体碰撞渐渐增大,魏留仙停下,扶着他肩膀喘息道:“……累了。”

    “我来。”

    梁穹自然地助她躺下,抬双腿架上肩膀,俯身将阳物送入。春潮拍岸再次作响,花口揉出欲水潺潺,魏留仙逐渐步入云端,捧住梁穹的头急切深吻,梁穹却在接近极限时蓦然拔出,闷声taonong数下,将白浊射在手上。

    魏留仙怔了一怔,不禁笑道:“熙衡又对你说什么了?”

    梁穹平息着过快的心跳,找来帕子处理好手中污秽,道:“不是公卿,是我自己。”

    “怎么?”

    “……殿下为何一直无妊?”

    魏留仙凝眸看他的表情,泰然答道:“我才结婚多久,孕育岂是容易之事?皇姊四十余年,也只得一个载宁而已。”

    梁穹点点头,帮她盖上被子,柔声道:“殿下确实年轻,日后有诸多机会,调理身体却不能凭借药石,虽解一时之急,若长年累月积累下来,怕于身体有害。”

    魏留仙倏忽叹道:“哦,你看出来了。”

    她一向无妊,不因别的,只因事后服用“三防散”,赵熙衡不知,她便以为藏匿良好,谁知梁穹每月只伴宿一两次,却将这关节看透。

    温柔、坚毅、聪慧,这样的梁穹让魏留仙十分欣赏,然而他夹在自己和皇姊之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又不免让她烦躁。

    魏留仙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梁穹过来躺下。

    “你对皇姊说过了?”

    “没,”梁穹答道,“这些话不用在下去说,殿下自请离京时,圣上便知殿下之心。”

    “我倒真想你说,也借机催她一催,若无帝姬,早些立魏荣语为储就是。”魏留仙半开玩笑道,“下次你写密信时,把这条加上吧。”

    梁穹的“密信”如今“密”得名实不符,鹦鹉前头又有几句真话?自从到了春台,他作为圣上耳目之事已经阖府皆知,向皇元卿一月一次的汇报,十之八九竟是与魏留仙商量好的内容。

    梁穹不言,魏留仙道:“兴人与荆人不同,他们看重生父血脉,熙衡虽从小在荆国长大,这些想法却不可避免。皇姊继承人没着落,安吉也未被立储,我若有妊,难免引发争议,干扰皇姊和朝臣判断,也让兴人因二皇子之血脉产生肖想,这对谁都不好。”

    梁穹理解地点头,又道:“可药不能一直服用,殿下不愿有妊,在下滞势就是。”

    “倒不必如此,我读过医书,这‘三防散’只是苦口而已,副作用并没盛传那般。”魏留仙顿了顿,“更何况……”

    梁穹注视着她等待下文,却等来魏留仙意味深长的一笑。

    “更何况,我不想让我的血脉被兴国惦记,也不想看它成为权力争夺的工具,”她停下来,想说得再直白点,“我可以让它认熙衡为父卿,做他名义上的后嗣,却不想熙衡当真与它有血缘,这将遗患无穷。庶卿,你懂我的意思吗?”

    梁穹心头一惊,怀抱中的魏留仙凑过来,将吻印在他唇上。

    “若这孩儿像庶卿般聪慧,我也欢喜得很。”

    她这几句话不仅震撼了梁穹,也让前桥大吃一惊,魏留仙竟然在筹划不生赵熙衡的孩子?只为了……朝局稳定?

    其实对于女尊国度来说,父亲本就难以确定身份,无论魏留仙在谁的帮助下怀孕,都只能算做公卿所出。

    可她竟不想怀上赵熙衡的亲子,只愿让他做名义上的父亲,她明明那么爱赵熙衡……原来“爱”也可以这样表现吗?

    前桥一面感慨魏留仙做事果决,一面又暗自忐忑。

    她想追逐爱人,又想保证国家安全,为此要做更多筹划,才能稳住她眼中的幸福。但这兼具了算计的爱情,怎么看都别别扭扭。

    ——

    4.

    入冬时,京中终于传来一则喜讯,圣上长年无女为继,今应百官之请,立翼亲王之女安吉郡主魏荣语为储君,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魏留仙心头一颗巨石随之落下,赵熙衡却叹道:“你姊姊终于相信你没指望咯。”

    他彼时正与一批兴商筹备荆兴贸易,即将通往缠腰道,将货源运送兴国境内。

    赵熙衡视其为“衣锦还乡”,筹划许久,穿什么衣服、带什么礼物,都要摆出荆国公卿和兴国二皇子的面子。此行少则半月,如何向魏留仙央来出行准许,令他头疼万分。

    他软硬兼施、色利并诱、陈明利弊,终于得到魏留仙同意,她甚至大度问道:“半月够吗?一整月可好?”

    喜得赵熙衡吻她数下,连连保证:“待我回来,为你送上兴国珍奇特产。”

    他如今已有自己的伙计,收拾出行所带行李,无需动用公主府奴仆。梁穹将那些人带到赵熙衡指定的库房,就在旁看着,以备有人盗拿。赵熙衡开具的清单中有衣物及日常用品若干,也有囤积不用的珍宝,伙计时而拿出尘封的礼盒,拆看是否为公卿指定之物。

    只见一个木匣被人拿起,放在耳边晃晃,听见内部响动知是首饰,就要同其他一并拿走,梁穹连忙制止道:“这是公主之物,不要动。”

    “启禀庶卿,公卿说了,有些公主陈年无用之首饰,也可带走,这是经过公主首肯的。”

    “别的可以,此物不行。”

    梁穹上前将它拿在手中,那人在他的强势下只得作罢。

    送走赵熙衡的伙计后,梁穹将那木匣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地打开。银制链条还闪亮如新,只是盒子已束之高阁许久,主人一去南郡,再无消息,就连公主也忘了他留下的唯一东西。

    还有什么能被记住呢?宁生自消失后,名字再不见提及,承载众人回忆的公主府远在京都,春台新邸再好,到底不像令人栖居的家园。

    梁穹满腹怅惘去找魏留仙,顺便将木匣摆在她房间的架格上。寝殿燃着两炉火,将隆冬暖作春天,魏留仙察觉他的举动,放下手中书卷问道:“那是何物?”

    “子昂的东西,方才险被公卿的伙计误拿。”

    魏留仙道:“幸好有你,还是放在我这里稳妥。”随即又道,“待天暖了找个时间,咱们去南郡吧,也去看看乐仪和子昂。”

    梁穹心中一暖,微笑道:“好。”

    魏留仙拍拍身旁的位置,唤他过来同坐。

    令梁穹不喜的春台,魏留仙也未必喜欢。京都商肆繁盛,生活节奏却不像春台匆忙,魏留仙喜欢慢悠悠地享受美食、美酒、美人和美曲,把人生过得像神仙那般舒坦,这日进斗金的生意场,到底不是她细细品味的美羹。

    于是从前在京都最闲不住的人,到了春台却像无处爱去一般,整日待在府邸打发时光。

    梁穹适时建议道:“隆冬时节五水原有温泉汤池,泡得周身暖洋洋,药浴也能调理身体,殿下可愿同去?”

    “你想出门玩?”

    梁穹点头:“总在府中待着,没什么乐趣。”

    “好,那便去吧。”

    两人相视一笑,以前商议之事,如今正逢良机。她们携了成璧,先是在五水原不冻的内河泛舟赏雪,又是吃了鱼宴祭五脏庙,至夜晚时,温泉汤池燎做催情浓汤,两相厮磨确是消乏所在,一切仿佛回到梁穹代掌公主府的时光,神仙般的日子明媚而漫长。

    没有三防之摧,唯有为梁穹备的固精补品夜夜送服,他也曾在情乱之时,问魏留仙何不叫成璧一起,却得到一声叹息。

    “初春时成璧说想做回亲卫,不愿再当使奴了。”

    梁穹一怔,他并不知成璧已经心灰至此,也未曾听他提起,魏留仙苦笑道:“强迫他无甚趣味,就这么着吧。”

    像是为开解她内心的哀伤,梁穹展示了十足的柔情,情意缱绻让两心相近,缘定之果也随之而来。

    次月魏留仙见癸水推迟,便知事已成了八九分,待赵熙衡回来后不久,府医就公布了这则喜讯。

    “公主有妊了!”

    赵熙衡听罢,果然第一句就是问:“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

    5.

    前桥还能说什么呢?瞧魏留仙干的好事吧。

    一连几日,赵熙衡都留在府中研究记档,可日期间隔太近,他判断不出添丁之喜出自离开前的辛苦耕耘,还是离开后的暗渡陈仓。

    他这边疑窦丛生,梁穹倒是忙前忙后,筹备各处,将他的疑窦加深一层。他也曾向魏留仙打听过孩子生父,却惨遭嫌弃:“荆国不问这个,何况无论是谁,你都是父卿。”

    赵熙衡道:“若真无论是谁,为何偏偏挑我不在时候?”

    魏留仙沉默以对,赵熙衡心中便有了答案。

    “你一向不信我——改府春台不同我商量,公卿副牌也不给我,府中事务不许插手,现在就连孩子……为何如此啊,仙儿,我们不是妻卿吗?”

    他面上的痛心让前桥也想叹息,站在赵熙衡的立场看这件事,魏留仙的确做得太绝了。

    可魏留仙道:“你要当公卿,我豁出一切娶你,陆阳之事、太子细作,我都瞒了下来,自请离京也是为让皇姊对你放心,你说要经营生意,虽与皇姊想法相悖,我也没阻拦。你为何还有诸多不满?放眼荆国,哪里去寻你这般自由的卿子?”

    婚后两人从未如此痛吵,吵架过后就是冷战。明明都在底线内为对方做到极致,努力维持关系,可惜立场到底不同。

    魏留仙有妊之事传到京都,皇姊喜得连发三信,唤她回京安胎,她便叫上众人收拾东西,待天气好转即动身出发。

    谁料就在这关头,春台府出了一件大事,将行程彻底耽搁了。

    此事还要追溯到魏留仙刚来春台之时。

    她在闲散度日的外表下,暗中锁定赵熙衡提供的一干太子细作,不好明面拆破,便委托了春台一户根基颇深的人家,找由头寻错处,将其发落入狱。

    这是她惯用手法,只待入狱后小罪重罚,却未料到其后皇姊大赦天下,一干人等未及重判,即脱罪遣返了。

    认定身份暴露,他们碰头想了个报复的毒计。兴国冬日常有瘟毒流传,今冬也不例外,而荆国较暖,瘟疫少发,人也缺乏抗性,几人便寻了重疾者借故登门,让那户拦路人家二十多口沾染重病,旋即死了大半。

    春台瘟毒来得蹊跷,魏留仙听闻那一户先发病,已将事情想通大半。因自己疏忽累及无辜,她誓要彻查,京都是回不得了,便留在春台,督促讼狱司办案,并让赵熙衡去觐坞招募经验丰富的兴医,共同遏制瘟毒蔓延。

    不久后贼人行踪暴露,被捉回春台审讯,案情牵扯前因复杂,魏留仙唯恐隐瞒皇姊之事也要连根拔起,整日焦心,奔波打点各处,还要担心瘟毒波及更多无辜,在焦虑和隐忧的双重倾轧下,夜夜不得安眠。

    赵熙衡寻到名医回府时,见魏留仙面色不好,担心她也染了瘟症,忙命府医查看。谁知魏留仙是胎象不妙,府医开出保全药方,药还未熬完,竟落了红。

    她还未来得及回京,就已无须回京了。

    魏留仙十分惆怅,在床上躺了几日,无暇再管身外之事。赵熙衡亦百感交集,孩子虽非亲缘,到底伤的是她,如今懊恼无用,唯有安慰而已。

    “或许此时不是良机,或许缘分未至,我们还年轻,日后总有机会。”他叹道,“我之前不该埋怨你,怀孕又不是你能左右的,我陪你时间那么长,却无消息,只说明我没本事。”

    他这么想,倒是让魏留仙有些赧然,被他抱在怀中,听他道:“我实在不该走的,在身旁或可分忧,指望不得旁人似妻卿一般周到,更不该让你承担一切。”

    魏留仙只淡淡道:“报应罢了,谁让那一户二十多条人命因我而死,冥冥中有所抵偿。”

    “不许这么想……我接下来不走了,陪你调养身体,听闻天气回暖,瘟疫就不会如此流通,你不用太过挂怀。”

    他轻拍魏留仙直到她睡去,而后去打听夜审之事,出门见梁穹素服跣足跪在殿前,一时满心厌恶,未准他入内照顾。

    至深夜,魏留仙醒了,才知梁穹还在殿外跪着,随即令人传他进来。

    “我没事,你也别自责,”她乐观一笑,“总有些失败绕不开,吃一堑长一智,日后才有更多经验应对不是?”

    她竟在安慰梁穹,弄得他更为愧疚:“明明是在下未尽到卿子之责,让您玉体有损,您、您很期待这个孩子的……”

    他旋即说不下去,魏留仙却道:“梁穹,你在心疼我吗?

    “与你备孕也好,监督查案也好,为瘟疫奔走也好,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想便做了,至于后果,自然也由我承担,何劳别人心疼?你若一并揽责,岂非小看了我?”

    她说得云淡风轻,温柔的话语中却满是家主的担当,这让前桥也有所动容。梁穹深深伏揖在地,听她接着道:“你也不必陷于自苦,缘分未至罢了。不知这瘟毒何时停止,希望秋天,还来得及去南郡。”

    梁穹沉声道了声“是”,将眼睛盖上衣袖,不愿再让她看到泪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魏留仙就让他离去了。

    兴医对抗瘟症经验丰富,调整药方几次,就成功遏止蔓延。过了清明,气温上升,余瘟更加无所遁形,至于春台惨案也以仇杀告结,一切并没她预想那般糟糕。

    魏留仙到底还是经验不足,焦虑太过,她劝梁穹的话,未尝不是劝说自己。

    此后她便留在春台府中,将各地细作余孽处理干净。转眼盛夏已过,春台秋叶又黄一年,她思索着南郡之行是否可以开始,府中却来了个未曾料想的访客。

    那人打扮古怪,荆语也生涩,门奴只知他一心求见公卿,是个兴人,却不知是何身份。魏留仙怕影响不好,让人将其安顿在府外住下,将赵熙衡唤了回来。

    赵熙衡听罢描述也一头雾水,来到那人下榻处,与之见过,竟是个熟人,惊愕万分道:“韩丞相?”

    那人匆匆向他跪下,口中胡乱说着什么,赵熙衡将他搀起,用兴语问之不迭,末了神色一凛,对魏留仙道:“他说太子出了事,如今生死未卜,父皇怀疑是三弟所为,急诏我回敏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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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完结大概还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