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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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读模样气定神闲,就站在门口,状似无意地打量着小咖啡馆的装潢与摆饰。看见坐在角落里正对他发愣的晴明,他颇为和气地笑了笑,随后又将视线转向正拿着小本本的缘,开口唤道:“稚日,你怎么在这?难不成,你已经做大做强到承包咖啡馆的废品了?” 被唤作“稚日”的缘脸颊顿时胀红,小黑猫边扒缘的裤腿边喵喵地叫着,催她去给自己准备午饭。然而月读的发难并未结束,他将注意力从缘身上转移,看向刚巧掀开后厨门帘端着咖啡走出来的御馔津,面色很是惊讶道:“喔,稻荷,你也在这?” 对方的到来太过突然,令一向气定神闲的御馔津都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语气中带着些镇定道:“月读老师,是您让我来的,您忘记啦?” 月读找了个座位坐下,室内的暖风正打在他头顶,但他依旧系着围巾,好像感觉不到这十足的暖气:“是啊,是我让你来的,可我是让你来干什么的?” 他问着,手指关节还轻轻叩击着桌面,眼神却锋利,活像是要刑讯逼供的审问官。“稻荷”咬了咬牙,张口刚欲辩解,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当作响,一个年轻高大的身形自寒风中归来,打破了屋内僵持的寂静。月读回头望去,与刚进门的荒正好打了个照面,但他似乎并不意外,面上讥笑更盛了些,还不待学生同自己问候便先声道:“啊呀,你们不好好在高天原呆着,跑到平安京来干什么?自主创业吗?” 荒显然没想到老师居然已经找到了这里,他掌中还捏着手机,刚欲开口解释就被一声反问噎了回去。他几乎是月读看着长大的,每一个思忖的神情和动作在对方眼中都是被揭穿的小把戏——意识到这一点的荒聪明地选择了不加入辩解,若无其事地解下了围巾,将屏幕上正要拨出的通讯页亮在众人眼前:“老师怎么自己来了,我刚要跟您联系呢。” 月读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荒的手机页面亮了又熄。缘的小黑猫见没有人去给它准备午餐,很是不满地喵呜叫着,一跃蹦上客人的腿,将它那毛色奇特的心形屁股冲着晴明。晴明正将通讯器藏在桌布底下偷偷和源赖光联系,腿上猛然受到重物一击,晴明不受控制地“嗷”了一声,突兀的动静瞬间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然而罪魁祸首紧接着又在他腿上重重一蹬跳了下去,晴明哑巴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只能对上高天来者的目光道:“许久不见,月读大人。” “没有很久,前一阵子不是才见过。”月读从桌上花瓶中捻起一枝花,凑到鼻尖细细嗅了嗅,“大指挥官真是,贵人多忘事。” 桌布掩盖下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晴明拍了拍沾在大腿上的猫毛,干笑两声后客套道:“您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 “大指挥官这不是又忘了,”月读将那枝假花插回瓶中,抬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晴明,“上次与平安星系的全体公民见面时,不就说了我会来吗?” ——如晴明所想,月读的突然造访,果然是出于驻军的目的。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想起平安京失守时被切断的通讯线路得不到回应的求助电波,晴明心中还是生起一股无名的火来。虽说展开空袭的敌人是八岐大蛇,但月读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倒更像是称心如意,甚至颇有些坐收渔翁之利的味道。 早先源氏拒绝了来自高天原的所谓“驻军”,本意是为了让处于相对落后境地的平安星系能够拥有真正的自主权。当时的平安京掌门人确实也训练起了一支强大的队伍,只不过八岐大蛇沉寂了十二年,连年投入军备的大额支出也显得多余起来。这引得源氏财政长老不满,他们联合上书到高天原弹劾这位掌权者,最终以求得一纸援助合约的方式将掌权者换了下去。但谁也没想到,在废除了正规平安星系军后的第二年,高天原与狭间的战争再度打响,虽然那场战争难分胜负,但平安星系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威胁——至少是那些死于安乐的rou食者,没有受到威胁。 毕竟,少了一个小女孩儿这样微不足道的代价,又会有多少人在乎呢? 六年前。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 屋子里的暖气依旧很足,即便调皮的孩子脱掉鞋袜光脚踩上地板,也能感觉到脚下热乎乎的温度。因着父亲远征在外的缘故,几个孩子都颇有些“放飞自我”的架势,要么是在母亲的卧室展开枕头大战,要么将棉被披在身上,学着平日朝堂上八岐漫不经心发号施令的样子,尤其是伊邪那羽,即便没有八俣天那样肖似父亲,却将长辈挑眉冷笑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他没去成远征的饯行宴,却非常认真地看了皇帝动员军队时发表的那番演讲;第二天探视时,张口便是一句“终焉之战,就在此刻”。他年龄不大,模仿能力倒强,须佐之男被这话惊得一愣,就连羽姬也不由得抿起了嘴角,抬起小手挡住了半边笑脸。 “……别学你父亲。”反应过来小儿子是在模仿他那个混账父亲,须佐之男有些惊讶,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把思想有些危险的伊邪那羽招呼过来,轻声道:“你父亲是发动战争的一方,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举动。” 伊邪那羽被他抱在臂弯,扬起一双大眼睛,声音稚嫩又疑惑:“可是,您是他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 须佐之男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父亲本意并不在我……但无论如何,他的做法都是错误的。” “为什么?”伊邪那羽顺势将头靠在须佐之男肩上,语气天真。 “战争——那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饶是久经沙场,饶是战火已经远离了自己快要十二个年月,须佐之男依旧不愿真正想起那段痛楚的回忆:“一旦发生战争,像我这样的成年人就要出征,还要被迫丢下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不幸的话,那些孩子也会失去自己的父母,甚至在战争的摧残下流离失所,有的还会小小年纪就没了性命。” “战争,不是调侃的玩笑,它从不是儿戏。” 须佐之男的语气是未曾有过的严肃,伊邪那羽低下头摸着须佐之男腕上已经被刮出花的金勾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真是一段宁静又焦灼的日子,虽然正面战场远在高天原,狭间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可须佐之男心中还是不免担忧。没有人比他更懂八岐大蛇的手段,先前说的那些审判皇室、以颅为盏——对方并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虽然不必再提防半夜三更时钻进被窝的“突然袭击”,但一想到远在战场中央的无辜平民和战场最前线的昔日同僚们,他依旧心乱如麻。因此,当八岐大蛇并未获得大捷的消息传来时,须佐之男的心跳终于稍稍缓和了些,紧随而来的班师回朝则彻底将他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正如那枚金勾玉中所说,八岐大蛇并未夺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他在攻打月读领地的时候似乎吃了大亏,整个蛇神舰队在某个歇战的深夜忽然全体折返,连须佐之男自己都在怀疑这是不是八岐大蛇为了声东击西散播出来的假消息。然而那艘长舰在短短14个小时便极速跃迁了至少四个虫洞,几乎是须佐之男刚将一对双胞胎儿女送走、正收拾着伊邪那羽反复打过滚的床铺时,房间大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他熟悉的那股信息素十分无礼地闯了进来,令须佐之男战栗的气味一股脑泼在了他未曾设防的后颈腺体上。 Omega动作有些僵硬地回了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的Alpha一双死死盯着他的、赤红的眼睛。大脑根据这掺杂着狩猎与欲望意味的信号作出了逃跑的指令,他想要跑开,却被对方似有千斤重的信息素硬生生压在了原地无法动弹,连抬脚起身的动作都步履维艰。 不对……这不对,这不是以前的那个八岐大蛇。 可对方那一身浓重了无数倍的气味却告诉他,那就是曾强迫着抱住他啃咬、一次次在他腹中释放yuhuo的八岐大蛇。只不过Alpha此刻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得失去了理性,吞咽口水的动作和声音是那样显眼又响亮,十足的性暗示意味令须佐之男头皮发麻。 “须佐之男,过来。” 以前的八岐大蛇是优雅的疯子,他会在性爱中释放天性,也会给足了须佐之男各式各样下流的赞美——埋进Omega体内的Alpha,简直就是最富有才情的色情诗人。那样的八岐大蛇还留有人类礼仪教训遗留的痕迹,即便汗珠随着剧烈的动作砸碎在须佐身上,他也还会斯文地留下一句诸如“漂亮又迷人”的评价。这时的八岐大蛇至少会将须佐之男看作“人”,说着“我孩子的母亲”和“我的Omega”这样亲密狎昵的称呼,而非某种用途不可描述的“器物”。 此时此刻的八岐大蛇,虽然依旧顶着一副看似温和有礼的皮囊,身体里却好像禁锢着一头猛兽,随时可能冲出名为理智的樊笼,将面前忘掉收敛自己信息素的Omega撕成碎片、吃进腹中。 意识到了这一点,须佐之男并没有听话地走过去,转而将身子向后瑟缩了些许。看见了他这样抗拒的动作,被激素支配冲昏了头脑,Alpha本就不多的理智荡然无存。他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须佐之男金色的头发和他用嘴唇描摹过无数次的面容,忽然嗤笑一声,紧接着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我说,过来。”他故意将字节咬得很重,生怕对方听不清似的:“高、天、原、的、须、佐、之、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