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番外 《泥潭》 上
1985年，京海市市委领导在会上提到，京海的OMEGA过少，OA比降到1：7 这还是经过统计局的同志润色以后的结果，真实数据更糟。 悬殊的性别比例对京海社会治安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发情期的A非常暴躁易怒，A之间为争夺伴侣大打出手造成死亡的案件越来越多。 政府智囊对此做出很多分析，比如京海经济不如发达的一线城市，所以很多O外流到经济发达地区，又比如京海社会文化比较闭塞，重男轻女、重A轻O的老旧思想依然深深扎根于此，所以很多O远离京海 分析了一堆，到底怎么解决还是没说，经济问题和文化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彼时赵立冬是京海市青华区卫生局副局长，官儿不大，事儿不少，每天焦头烂额——两分忙于本职工作，八分是溜须拍马。 他深谙做人比做事重要的官场潜规则，自从领导提出平衡京海市性别比例这事儿，他就一直在琢磨法子，要为领导分忧。 他的琢磨和之后的行动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 时间来到1996年夏天，高启强自从转变为O，已经独自熬过无数个发情期 一开始他还能挺过去，虽然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后来就必须要注射抑制剂，所幸后来他也有钱了，买得起。 再往后就是这两年，作为一个26岁还母单的O，其实他心里早就放弃了找一个A作为伴侣的想法，只想平平淡淡地把弟弟meimei拉扯大，但是抑制剂已经对他效果微弱，本能的力量强硬地逼他找一个alpha满足欲望。 阿盛再过几天就要高考，高启强心里比谁都紧张，也由衷地高兴，但是那也是下一次发情期大约会发生的时间，这又让他忧愁，床底下铁盒子里还有三支抑制剂，但是对现在的他而言，两支三支和十支八支一样不管用，耐药性已经起来了。 “哥，晚上吃什么？”小兰写完作业转到厨房来，高启强回过神，让她出去洗手等着吃饭 厨房里锅灶边是7月的京海最热的地方，他自己满头大汗，脸都被火烤红了 小兰听话去洗了手，又不听话地回去端菜、拿碗筷，饭菜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小兰想，这几天真是沾了二哥的光，哥每天都早早收摊回来做一桌好菜 摆放好餐具，她去高启盛房里一看，他果然还在背书呢 高家唯一的风扇对着高启盛卖力工作，可惜吹出来的也是热风，桌子上塑料袋包装的绿豆冰沙了挂满“汗珠”，如果不是新上市的空调实在太贵远远超出了高家存款，说不定为了二哥复习，会买一台呢！ “吃饭啦，没听见外面动静啊？”小兰毫不客气地拍高启盛背一掌 “你能不能像个女的”高启盛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皱眉吐槽，摘掉眼镜捏捏眉心，站起来转动脖子，活动僵硬的颈椎和肩膀 小兰拔了风扇的电源，拿到客厅去了 饭桌上两菜一汤:一条清蒸的新鲜红鲷，一道胡萝卜玉米排骨汤，一大盘土豆炖牛rou 高家是卖鱼的，经常吃鱼，但都是卖不出去的死了的，这么新鲜的红鲷过年也少吃。 看他哥脸色潮红，高启盛将风扇转过去对着高启强，高启强心里想着事情，也没注意，小兰没心没肺地看电视，也没注意到电扇是不转圈的 他两个看着新闻一边吃一边聊，近日京海又发生一起OMEGA走失案件，因为性别比例悬殊，社会治安也不好，这种事时常发生，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所幸旧厂街OMEGA就几个，还都是年老色衰的。这附近的人一般都会悄无声息地发育为beta。 除了管理员唐家兄弟——自从他们18岁时转变为Alpha，旧厂街的权力结构瞬间就被颠覆了 Alpha的力量是beta望尘莫及的，菜市场管理员的位置被唐小龙收入囊中，他找了许多名目收取保护费，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唐小龙也很懂得“放长线”，并不收过于夸张的数目，让众人不至于团结起来不要命地反抗他 但是这不大的数目对高家来说就很困难了，小兰和阿盛都上学，学费书费校服费，哪一样不花钱，两人长个子又快，衣服鞋子耗费也多，高启强自己也要偷偷花钱买抑制剂 高启强当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是OMEGA，平日里他总是贴着便宜的信息素阻隔贴，又有满身的鱼腥味儿作掩护，唐家兄弟根本不愿意靠他太近 但是俗话说纸包不住火，能瞒多久他心里也没数，如果哪次真忍不住了把信息素散发到外面去，就全完了，高启强心里想着，吃得心不在焉 高启盛一直默默观察着他哥，自然看出来高启强有心事，他也不问，无论什么事，考完试以后再去管，他知道当下绝不能分心 饭后，高启盛坚持洗碗，高启强让他休息，他偏不听，说自己最近有用不完的力气，学完了干点活还正好劳逸结合 高启强对两个懂事却不听话的弟弟meimei无奈，心里又有对即将到来的发情期折磨的烦忧恐惧，就随他去了 虽然高启盛说自己最近力气多的用不完，但是高启强没想过阿盛会转变成Alpha，从基因来看，高家父母都是beta，没有人为干涉的话，孩子也都该是beta。 高启强不知道的是，15岁那年参加的实验，至今还在散发余热。 赵立冬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联合黑社会的头儿徐江进口东南亚变性药水 这种药水对人体损害极大，泰国那边都不用了，只有缅北那群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法外狂徒会用这种便宜玩意儿改造人，一百个里面能活下来的未必有十个，但是据说改造完的玩起来很爽 这些情况赵立冬只知道八九分，徐江没说全，其实徐江也不尽然清楚 这药水用到京海，活下来的人占比也不多，高启强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高启强还没成年，家里留的钱已经见底，他一筹莫展，正遇到政府招募受试者，招募的方式是一些社会人在街上发广告宣传页 虽然这方式很不正规，令人怀疑，但是给的酬劳十分丰厚，他安排好家里，硬着头皮去了 实验安排在一个私立医院，多年后这里进行的一场手术挖掉了黄翠翠的器官。那时候高启强还不知道。 实验进程中发生了很多离奇恐怖的事，一个Alpha工作人员忽然失控，当众强jian了一个刚转化的OMEGA，那个OMEGA下身血流不止、死不瞑目的样子永远印在高启强心里，难以磨灭 高启强告诉自己，夜里别想这些 他翻个身，阁楼比下面更热，实在难以入睡，电风扇拿到小兰屋里了，因为小兰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阿盛床上传来动静，弟弟也是被热得翻来覆去 热天里，人在床上就像面饼在锅上，怕热糊了，就翻个身，但是总要翻回去 高启强下床叫阿盛起来，两人到天台上打地铺，天台比屋里好一点，但还是闷热。 折腾了一会，铺好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两人躺下，高启强勉强打起精神，给弟弟扇扇子 扇子摇动的节奏仿佛有催眠的功效，阿盛渐渐睡着了，高启强一边打瞌睡一边扇，不知什么时候也没了意识 半夜里，月明星稀，高启强被热醒了 不像多年后完全被污染了的城市的天空，此时京海市夜晚的天空还有很多星星 他察觉到身边没了人，四处看看，阿盛靠着栏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下去怎么行，高启强心里发愁，睡不好觉肯定会影响高考 隔天，小兰去上学后，高启强收拾下餐桌，到菜场去摆摊 他昨天刚进的二百斤鱼已经卖了一大半，热天里吃凉性食物符合传统饮食原则，鱼这种水生的动物自然是凉性的，加上高考将近，很多家长给孩子买鱼补脑子，最近卖鱼的都很赚钱 楼上的刘姐来买鱼，刘姐年纪比高启强的父母小几岁，以前经常帮忙照顾小兰，所以两家关系很好，刘姐买鱼就到高启强这里来，她要照顾他的生意，不许他少算钱 高启强弯腰处理好一尾新鲜的鱼，递到刘姐手里，刘姐看他手脚利索的样子，暗自叹息，这样一个踏实肯干的年轻人到现在还没对象呢！ 以前给他介绍过，都没下文，他总说弟弟meimei离不开自己，这也是实情 想到这，刘姐问他“阿强，你弟弟快高考了吧” 高启强笑着回答，不到一周了，又说起自己的苦恼，天气太热，阿盛睡不好，恐怕要影响成绩 刘姐便告诉他，青华区玫瑰酒店新安装了空调设备，去那里住宿就不热了“就是价格贵些” 高启强听了，心想钱花在刀刃上，高考这么重要的是不花钱，那还赚钱干什么？他谢了当即决定赶在被别的家长订完前去预定房间 剩下的几条鱼不卖了，都拿回家做熟了放冰箱里 高启盛在热死人的闷热里专注地看书、背书、刷题，他一直是年级第一，貌似成绩没什么波动，但是学如逆水行舟，只有他自己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一直维持这样优异的成绩和名次 不少人在最后几天都放弃了，学校给他们放假，让回家复习，免得好学生受到干扰 高启盛是不许自己放松一点的，他哥卖鱼腰酸背痛，手也蜕皮，相比之下学习的苦算不了什么 那个烂鱼摊子吞没了他哥的青春，只有在看到他的成绩时，哥哥才会露出一种仿佛获得新生的充满希望的笑容 而且，有如神助一般，他最近半个月都很亢奋，总觉得精力如同河流源源不断，昨晚上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白天时也常常热蒙了，但还能维持精神复习，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临危不惧吧，大战在即，反而更稳得住 桌子上照例放了绿豆冰沙，这是他哥买的，都放在冰箱里，随便他喝 高启强头一回打车，黄色小面包车停在粉色墙壁的玫瑰大酒店外，这个酒店是京海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有一回接待外宾就是在这里下榻，还上了新闻。他付完车钱径直走进酒店大堂，到前台去预定房间 酒店服务人员都是beta，前台接待小姐很有礼貌，没有因为高启强穿戴平凡就冷待他 得知他要预定最小的带空调的房间，接待小姐好心地告诉他还剩一个大床房正在做活动，不仅有空调、价格也较为划算，而且面积不小，还带有每天三餐。 这些条件听起来并不便宜，然而高启强打定了主意，拿出证件来，付了一周的钱，下午三点就能入住。 他马不停蹄回到家，告诉弟弟今晚到外面酒店去住 高启盛听见这话，表情有些奇怪，他扶扶眼镜，看着他哥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反应过来估计是新闻里那种有空调的酒店 得知是大床房，高启盛希望高启强也能去 “哥，我一个人在外面睡不踏实，你和我一起，也有个照应，再说了，你也享受享受空调嘛” 高启强想了想，也对，只可惜不好带小兰一起，留下了字条和钱放在桌子上，二人不到三点就离开家往市中心去了 玫瑰大酒店有18层，高家兄弟的大床房在9楼，开房门一看，淡粉色的墙壁、厚厚的白色地毯、大床上也有白色蕾丝，桌椅和热水壶具备，沙发柔软，卫生间明亮洁净 最重要的是，墙上窗边有一台电视大的壁挂式空调，找到遥控器，按下去红色的按键，空调外机震动起来，凉爽的气流吹出来 这真是科技的奇迹！ 二人一路赶来，身上一层层干了的汗水黏黏腻腻，就先后到卫生间去洗澡 高启盛先去洗，高启强在外面移动桌椅，摆好位置，方便阿盛复习，然后把桌椅沙发都擦了一遍，并没有灰尘，他十分满意，拿起来暖壶去楼道里接热水，把两人带来的衣服放在衣柜里 等高启盛洗好了，他在弥漫的水汽里接着去洗温水澡 浴室浅蓝色的瓷砖很漂亮，但是看久了有点眩晕 高启强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难道热习惯了，忽然到了凉爽的环境里就生病了？ 往年偶尔会中暑，“中凉”还是头一回 温热的水流浇在他头上，撑不住湿滑的墙壁，他眯着眼睛不断下滑，身体里渐渐升腾起一种熟悉的酥痒 他警惕起来，强迫自己站起身，擦干了身体穿上干净衣服，去找行李里面的铁盒子 洗的白净的脚穿一层薄薄的一次性酒店拖鞋，踏在软绵绵的白地毯上，高启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重心不稳，急着弯腰打开柜门搜寻铁盒子，忽然想起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并没看见它 心里悚然一惊，他回头要问弟弟，却看见阿盛一脸疑惑，先问他 “哪来的蜂蜜味儿，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