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是一柄杀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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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不再搭理晏安了。 那位小少爷反而不依不饶了起来,非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你不是第一杀手吗,你主人难道还有更得力的手下吗?” 不是什么东西冠上第一的名号都会很了不起的。 起码杀手就不是。 他睁开眼看向晏安,这位小少爷眼眸明亮,好像一条被人精心饲养在鱼缸里的锦鲤。 漂亮,无知。 可这种无知,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 “你知道我的上一任最终如何了吗?” 晏安摇摇头。 于是方婴秋便告诉他。 “他的任务败了,死在野狗腹中。” 他死在一个雨夜,被人随便抛尸在了荒地里。 野狗路过,用尖齿利爪开了他的膛。 据说那一夜细雨绵绵,把血水都浸到了泥土里,染脏了一片地。 他的尸骨倒是没有人关心,不过也好猜。 要么都落了野狗的胃,要么就剩了点残骨,孤零零的扔在地上无人收捡。 “杀手之间从不互相比拼。” “第一的名号不过是死了一个,另一个顶上而已。” 他与上一任从未见过,更不曾较量。 谁是第一只看谁成名更早罢了。 上一任死在雨夜里,他将来或许也会死在雨夜里。 从来没什么第一第二,他们只有任务的成与败。 晏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用手撑着下巴说:“你们还真是可怜啊,名声那么大,原来还不如看门狗。” “谁家的看门狗被人说凶,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凶,可没有你那样的虚名。” 方婴秋又不说话了。 晏安也不再缠着他讲,而是掏出一个小瓶子抛过去砸到他身上,对他说:“解药给你了。” “我可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本来就没想过让你喝下软阳。” “舅舅太担心我了,才派人跟着我。” “我倒是不怕你,你体内已经有了步青云,你若是非要我的命,那不管有没有软阳,你都会想法子杀我。” “还不如直接把解药给你,也好让你一会儿有力气生火煮米,伺候我的吃喝。” 他态度矜贵,已然把方婴秋当做自己的奴仆来看待了。 而方婴秋全不理会,默默饮下解药,歇了一会儿有了点气力后,就起身继续往前走。 闻仲早些年还四处云游,近来这几年则定居在净明山脚下的村落里。 天天挂着治病救人的幡给些村夫农妇看些小伤小痛,宛如一个手艺低拙,勉强糊口的乡下郎中。 只有那些贪好美酒的江湖人偶尔寻上门去,求他酿上几壶酒,才显出他以往几分酒仙的风采来。 有人也问过他,是不是云游的途中遇上了什么事,怎么忽然就不再外出了。 闻仲只摆摆手,笑说,腻了腻了,找个地方歇歇罢了。 方婴秋算了算行程,想着他们还要再走上十来天,才能到达净明山。 而找到了闻仲,也只不过是求酒的第一步。 闻仲性格古怪,对前去求他酿酒的人提出的要求往往千奇百怪。 当初叶阔文连杀二十人,也是他要求的。 方婴秋只盼着闻仲给他提的要求,不要太麻烦。 又入了一片树林,天色已经渐晚了,远远的能看见另一座山腰上有炊烟升了起来。 晏安走累了,于是一屁股坐下就不肯再往前走了。 “喂,你这人都不会饿的吗,就不知道停下来吃个饭歇会儿吗?” 他回头去看。 就见晏小公子已经坐在地上,自己给自己捶腿解酸消乏,他就知道这晏小公子是真的累了。 于是他没有自己再往前走。 他捡了些干燥的枯枝落叶,随便搭了个火堆,点燃了火后就自己坐在火堆旁,拿出干粮和水囊来就开吃了。 山里的冷暖变化很大,太阳一落就起了寒风,晏安见火堆暖和,很自觉地就也过去坐着了。 他过往十几年都是娇生惯养的,出了门倒也不喊苦。 他自己也掏出干粮来,虽然没什么滋味,但也还是一口烙饼一口水的就这么吃了。 垂着眼眸专心致志啃烙饼的模样,多少还是显乖。 没有完全干透的枯柴被火烧后总有一股木头香,起得烟也很大,高高的飘上天去,倒也似炊烟。 霞光还不曾尽没,照得天边云彩染出一抹紫红来。 他专注地看着山那头的天色,耳边是火堆里木枝燃烧时,噼里啪啦的细响。 他忽然觉得此刻是惬意的。 手里有粮,脚边有水,从身到胃都是暖呼呼的,行走了一整日给腿脚带去的酸乏也正在消减。 方婴秋将剑抱在怀里,扭头去看了眼晏安。 晏小公子早已困了,蜷缩着身子将脑袋枕在膝盖上,闭目睡去了。 方婴秋挑拨了一下柴火,火焰便长了一截,燃得更热烈了些。 露天而睡还是太过难受了,又是在山林里,鸟鸣不停的,扰得晏安早早的就醒了。 他醒来时,火堆还燃着,难怪清晨露重他也不觉得冷。 等他一坐起来,方婴秋就抛了个东西给他。 晏安一把接住了,发现他抛过来的是一个鼓鼓的水囊。 晏安不禁好奇,问道:“哪来的水?” 方婴秋去扑灭火堆,头也不抬的回他,“露水。” 晏安四处看了看,只发现地上有几个小坑,还有几颗石子堆在一处。 安稳睡了一整夜的小少爷忍不住真心赞他。 “你懂的真多。” 方婴秋回头看了他一眼,踩灭了脚下的火苗。 他拎起自己的包裹,率先往前走。 小少爷就紧紧跟在他身后,追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有时候他们路过村落,便会在热情好客的人家屋里歇上一夜。 两个人躺着同一张榻上,总有胳膊挨着胳膊的时候,热乎乎的体温从另一人身上传来,叫两人都不习惯。 有时候他们停留在荒无人烟之地,就只好点燃火光照明取暖,一人守上半夜,轮替着休息。 他很少跟晏安说话。 晏安也不会一直与他讲话。 两人的交流就是沉默的走,和安静的跟。 如此过了十日多。 他们今夜又是借了一户好心人家的房间,两人共睡一榻。 他正在铺床,整理褥子下垫着的稻草。 晏小公子在他背后举着油灯给他照明,忽然对他说了一句。 “你好像也不是坏人嘛。” 他瞥了一眼那小少爷。 见火光照耀在他面容上,投出一片随风微微晃动着的阴影 。 有时遮掩他的眉目,有时露出一只漂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