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见
再相见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久到她不再能描绘出他的五官,脸型,但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她还是认出了他。 推门进来的瘦高男人,着白衫灰裤,许是没休息好,眼下有些泛青。 还是老了的。 她心下不禁一颤。 不是添了几缕白头发,多了几道皱纹那种皮相上的老。他累了,芝良想,精神气被时间抽去,他也成了一个疲惫的中年人。 她站起来,轻轻地叫他:“姐夫。” 陆振洋朝着女声望去,愣住。 他已认不出她。 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眼波流转间, 他彷佛看见上世纪的香港女星。 她抹了口红没有?他看不出来。 或许没有,年轻女孩的唇不抹也透着红。 她手里还攥着擦头发的纸巾。正值七月的台风天,她大概是走路过来,发尾早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 他走到她跟前,拉开椅子坐下,笑道:“芝良,你都长这么高了。”又说:“大雨天还要你走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她忙摆摆手:“没有的事,是我打扰您了。” 他看桌上没有杯子,问道:“喝什么?” 她摇头:“不麻烦您。” 他们已经这么生疏了,她想,要客套,要用敬语。 她父母自然已经通知过他了,这一年,她就交给陆振洋照顾。 “明年暑假,” 母亲在机场抱着她哭, “等我们安顿好,等你考上大学,你就飞过来。” 她点点头,说她会照顾好自己,让妈别担心。 她看着母亲入关,肩上背着鼓起来的书包,右手抱着弟弟。 左手还拿着一家三口的护照。 一家三口,没有她。 陆振洋还是沏了茶,洗茶后倒的第一杯,推到她跟前。 她抿了一口,说:“他们上个月走的。” 陆振洋皱眉:“那你怎么现在才找我?” 她沉默了半晌:“我以为我不在乎的。” 陆振洋看她,她低头喝茶避开,抬眼时已经红了眼圈,“jiejie出事了,你走了,如今,为着老三,他们也走了, ” 两行眼泪流下来,她哽咽道:“就留下我,就剩我一个。” 陆振洋扯了两张纸巾递过去,不忍心再看她。他站起身,烦躁地走到窗台前,窗外惨白的天衬得闪电格外刺眼。他眯住眼睛,视线又停留在她身上。 如今她也懂得时过境迁了。 “会好的,”他试图安慰,声音却闷着,“日子一天天的就过了。” 更像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他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她侧过眼,看到他的戒指。 多少年,一道又一道细细的划纹,戒指都早已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