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城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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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光柱穿透城市的钢筋雨林,降落在院子种植的波斯菊,将原本艳丽缤纷的色彩涂抹掉,刷上一层大火焚烧的琉璃金。 浴室的门被打开,热气飘散出来。 白色浴巾包裹住的下半身,赤着一双大脚吱吱呀呀地走过木地板,留下一路带水渍的脚印。 Hiroaki观察镜子中的自己,庆幸昨晚睡前没喝水,不然早起的水肿一时半会儿很难消退。 他洗脸刷牙,一丝不苟地对着镜子剃须,拿出吹风机和专业梳子,把褪色的黄发吹成一朵蓬松的云。 临近夏天头发就长得很快,记得高中刚毕业那会儿,他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理发店选个流行的发型改头换面。 如今颜色褪去,黑发从头皮长出一寸,让眼睛和后脖颈都被盖住,显得整个人很神秘,也很酷。 这是他想要的感觉。 不过在遇见Ryota后好像又不是了。 他想换个发型。 虽然是有喜欢的人了注重形象,但更多的是一成不变对他来说太难,他还是喜欢恣情纵欲、将一切管控于股掌之间。 就像轮回的四季、多变的天气,不受约束,不受定义。 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想爱谁就爱谁,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没人能干涉他的生活、也没人敢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Hiroaki看一眼时间,转身飞奔上楼,无意识地被约会时间、不期而遇的爱情cao控摆布。 “穿什么衣服?” 他站在衣柜前自言自语,拿出衣服一件又一件地搭配。 淘汰掉的裤子和外套堆叠成山。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穿时,他便幻想Ryota会穿什么衣服。 如果猜对了,穿成一样的,那岂不是成情侣装了? 只是稍加遐想,黄发少年就傻呵呵地乐。 在深思熟虑后,他万般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 晨风微凉,张口呼吸到的新鲜空气,如同吃下一颗薄荷糖,在脑门上开扇窗,全身精神抖擞。 路边竹篱笆攀绕的蓝色牵牛口吐黄蕊斜挂露珠,像一张张洋溢的笑脸,平等地向每一位路过的行人盛放。 Hiroaki停下来拍张照片,又继续前行。 形成肌rou记忆的手指点开备忘录,复习起前几天通宵做的约会攻略。 文章结尾处还不忘提醒自己不要紧张,不要害羞,不要说错话,不要让气氛变尴尬,不要让彼此感到不舒服。 要认真倾听别人讲什么并给予真诚的回应,要随时随地关注别人的动态与情绪并见机行事。 他走到约定的地点,找一处干净的、晒不着太阳的台阶坐了下来。 无聊的时候能看见晨跑的大叔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约定的时间是九点,他八点就来了。 第一次约会嘛,总不能让别人等他。 于是他等啊等,等得打哈欠,等得打瞌睡,等得时间到了还没见着人、焦急地探头望眼欲穿,也不好发短信催促。 “Hiro同学。” 健步如飞的身影带着他可爱又富有特色的博多口音跑了过来。 红扑扑的脸颊像晒足日光浴撒上糖霜的脆爽苹果,隔着距离都能闻见激发食欲的芳香。 “你等了很久吧?非常抱歉,今天坐地铁的人超级多,我刚下车就又被人给挤了上去,好不容易挤出来了,却发现坐过站了。” 喋喋不休的小嘴述说着窘迫的遭遇,奇特的尾音总给人撒娇倾诉满肚子委屈的错觉。 “没事,不用道歉,我也才来几分钟。” 其实早一点出门是有好处的,可以包下整条地铁线,没法体会踩脚的乐趣。 Hiroaki站起身安慰着,感觉屁股都坐麻了。 如果他现在笑出来,肯定会被打吧,因为那模样太可爱了,他憋不住!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打量起心心念念的穿搭来。 纯黑的鸭舌帽,纯黑的紧身牛仔裤,黑白条纹的短袖,黑白经典款的高帮帆布鞋,穿搭色系单调却十分的高级。 Yes!他赌赢了! “Hiro同学,你今天很帅气哦。” Ryota毫不掩饰地开口夸赞,随后诧异道:“你的裤子还有鞋子,和我的一样。” 惊人的巧合让他笑弯眼睛,像两条在纸上画的半圆弧。 “啊…这么巧的吗?”Hiroaki象征性地低头看看,言语间充满了明知故问和抑制不住的高兴。 他没日没夜地研究Ryota发过的图片以及一些视频,判断出平时穿衣风格都是一些偏欧美范的低调素净。 所以他一改往日对颜色艳丽、图案张扬的喜爱,把搁置到快发霉的服饰穿上。 那是一件浅灰印有银色玫瑰的宽松T恤,看着很普通,可一旦走在阳光下,就如同孔雀开屏时羽毛上无数只发光的伪眼,既特别又引人注目。 “我们先去大阪城吧。” 头戴鸭舌帽的少年回应一声好,便一同向前走去。 当走到入口时,Ryota加快步伐上前买门票,然而身后传来一句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已经买了。” “什么?”Ryota瞪大的双眼像杏子一般圆,忽闪的瞳孔似乎在问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是魔术师吗? Hiroaki掏出买好的门票拿给不可思议的人看。 约定的地点离大阪城入口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他在无聊的等待中,跑去排队把票买了。 说的是只等了几分钟,却有时间买票,前后矛盾的话语,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里一到周末就很挤,我来的时候排队的人不多,就先去把票买了,没想到刚买回来就碰见了你。” 当下定决心追求一个人的时候,提前到达约会地点是必备的态度,但绝不能让对方发现陷入自责。 “哦是这样啊…那辛苦你了。”Ryota没有任何怀疑地伸手接过,虽然面带微笑,但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淡。 明明是他邀请出来玩的,怎么能让别人破费呢,早知道地铁会这么挤,他就提前一步出门了。 “你怎么了?”牢记备忘录的Hiroaki很快发觉出不对劲。 Ryota扬起脸笑了笑:“没什么,我们赶紧进去吧。” 大阪城位于大阪城公园内部,耸立着极具代表性的建筑——天守阁。 濠墙护城,碧瓦飞檐。 经历岁月的变迁,庞大的身躯静默地见证了丰臣秀吉的辉煌与衰落。 它既有安土桃山时期的黑漆描金,也有江户时代的白漆描金。 但终究逃不过大唐盛世的繁荣启蒙。 因为建立在高处,所以要不断地爬坡走楼梯。 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进一出,头顶隔世的光影,穿梭百年的孤楼,扮演今生各自的角色。 “这楼梯好像没有尽头呢。”Ryota抬头望向天守阁的顶端,一滴汗水从鬓角流淌出。 也许经常锻练身体的缘故,只要稍微运动一下就比普通人容易出汗。 Hiroaki见状放慢脚步,蓬松毛燥的黄发被阳光晒成金黄,衬得皮肤和嘴唇苍白没有血色,很像古早漫画里金发碧眼、要死不活的病娇男二。 “累了吗?要不休息一下再走?” “不累。”Ryota笑着摇摇头:“只是第一次来有点被这个高度震撼到。” 名胜古迹自然是要外地人来观看才有它的价值。 游客的每声惊叹都会让原住民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Hiroaki满意地说:“我也是第一次来。” “什么?”帽沿下被强光刺得眯紧的双眼突然睁大,看向身旁的人:“你不是一直住在大阪吗,怎么会没来过?” 脱口而出的真话收获如此大的反应,Hiroaki也属实没想到。 他对上那双惊讶的眼睛,如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凝望一颗冰冷的黑曜石。 “我只在外面的公园玩过。” 本地人几乎不来天守阁,只会在樱花盛开的季节来赏花,或是天气好的时候来公园晒太阳,而那四方从小看到大的建筑不过就是家门口的电线杆,不稀奇也见怪不怪。 反倒是外地人和外国人会慕名来访,花钱进去游玩。 在里面逛一圈后,他们走了出来,见阳光正好舍不得立马离开,便环绕护城河散起步来。 狭窄的河道水位并不高,两旁修砌的花岗岩,纹路老矣,依稀可见当年战火纷飞、尸殍遍野,两家贵族为了巴掌大点的地方挣得头破血流、死伤无数。 历史的车轮无法碾压樱花的圣洁。 它漠然地矗立河边,枝繁叶茂地花开花落,静待下一个时代的胜利者。 “太可爱了。” Ryota蹲下身,透过铁栏杆的空隙拍了一张河中小鸭子游水的照片。 探头探脑的背影像极了捕食鱼儿的小野猫。 Hiroaki站在树下,一刻不离的视线比太阳光还要灼热。 到了五月的中旬,天气基本回暖。 小动物出来觅食,樱花也落了个干净。 光秃秃的枝条垂掉在栏杆边,柳树般轻盈的姿态,总让人想起京都东寺的垂枝樱。 四月初开学的时候,那里的一切都美如仙境。 翻涌的粉色浪花霸占天空,碰巧下过一场细雨,肩头招惹花瓣,鞋子沾染泥泞,在月牙初现弯而妩媚的夜晚,等待最后一班回大阪的电车。 如果能在那时相遇,在某个转角的街道,在某家知名的咖啡馆,在共同好友的聚会上,在年轻人都爱去玩的社交场所… 或许可以再早一点,早到高中,早到中学,早到幼稚园,早到生命的尽头,早到光阴的交错与韶华的重叠。 “Hiro同学。” 沉溺在自我感伤的黄发少年被叫醒,张望四周时,俊俏的脸庞已然在身旁。 他问:“这里好玩吗?” Ryota点头回应:“好玩。” 他们继续往前走,想拍照时就停下脚步逗留一会儿,不想拍时就闲庭信步地走过石板路。 跟随的影子不在乎时间的流逝,只懂默默陪伴,来日方长。 “叫我Hiro吧?” “啊?”头戴鸭舌帽的少年茫然无措。 “我们是朋友,不用加那些拘谨的称呼。” 有句俗话说得好,先当朋友,后当兄,最后枕在肌rou胸。 要有严丝合缝的计划才能有对象。 “嗯…没问题。”Ryota有些为难地点点头。 称呼是尊重一个人的表现,尽管彼此年龄相仿是平辈关系,但也要加合适的称呼以表敬意。 直接叫名字的话,未免太亲密了。 “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运动?”Hiroaki问他。 Ryota笑着回答:“跑步,还有踢足球。” Hiroaki听完讶异地扫一眼单薄的身板,再联想到居酒屋换衣间里看见的细腰翘臀。 难怪身材这么好,原来会踢足球。 “你呢?”Ryota也问他。 “我…”Hiroaki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从哪方面讲起,他的运动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眼瞅着腹肌初见雏形,休息几天后又九九归一了。 “做做俯卧撑,偶尔打打篮球。” 他怎么会说打篮球呢,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好厉害!”拉长的尾音软绵绵的,不像是在赞叹,更像是在撒娇。 Hiroaki笑笑说:“你也挺厉害的,踢足球可比打蓝球要体力得多。” Ryota轻摇头:“其实都差不多,只是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踢了,很多东西都习惯了。” “你一般踢的哪个位置?”Hiroaki顺着话题聊下去。 “都踢过。”Ryota习惯性地科普知识:“在球场上除了守门员,球员的位置是相对而言的,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替换,只要不犯规,能进球得分就行。” Hiroaki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等对方说完再恍然大悟般感慨:“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你别看他变换位置,最根本的战术策略是不变的,很考验球员之间的默契。” 足球一词仿佛打开了Ryota的话匣子。 他继续说道:“读高中时去市里参加过一个比赛,有个守门员一直往相反的方向扑球,导致对方一直进球,我们一直输球,就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对面派来的间谍。” “谁知道第一场结束的时候,他去跟教练说自己没有出错,是看见了两个球在球场上飞,不知道要拦哪一个,等到第二场结束的时候,他又去找教练,说看见八个球在球场上飞…” Hiroaki一边听,一边觉得很神奇,像在听都市怪谈。 他作为观众提出心中不解:“这个人是近视眼?” “不。”Ryota扬起脸,两只眼睛往中间的鼻梁靠:“他是斗鸡眼。” Hiroaki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为守门员,只为那扮丑装怪的搞笑模样。 头戴舌头帽的少年也跟着笑起来,两颗洁白的兔牙灵动又活跃。 明显掺有水分的故事像在捉弄人。 Hiroaki问他:“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他不正面回答,只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回复道:“我倒希望是假的,那样比赛就不会输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不管是真是假,就真的很好笑。 Hiroaki伸手摸了一下戴着帽子的后脑勺,连同心底的声音一并道出。 “你太可爱了。” 他的理智被满心满眼的喜欢代替,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的不妥。 Ryota奇怪地回头望了望。 可爱?怎么能轻易说别人可爱? 还摸别人的头… 短袖上的银色玫瑰每一朵都如同明晃晃的镜子。 少年盯着入了神,想起某部电影片段:十八世纪的欧洲,有钱人家的女仆准备晚宴,银色瓷器在摇曳的烛火旁闪耀十字状的光芒。 似被远古的巫术夺走魂灵,要将他催眠占为己有。 “嘿,Ryota。” “哦!抱歉,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我说我们走这条路就可以出去了。” “好的。” Ryota低下头,帽沿遮不住的脸颊晒得通红,透光的耳廓犹如半片山楂,一口就能咬掉。 - 从大阪城出来,步行到热闹的街市。 许多大人带着小孩,围在一家捞金鱼的店门口嬉戏玩闹。 明亮的眸子朝那边瞥了又瞥,Hiroaki瞬间心领神会。 “去玩吗?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好啊。”Ryota点了点头,整个眼睛都在放光。 他们一人拿一个纸网、再端个碗,蹲在水池边捞金鱼。 捞了没一会儿,Hiroaki就故意把纸网放水里搁久一点,等捞到金鱼时,纸网就顺利成章地破了。 他无奈挑眉:“游戏结束了。” Ryota停下正要捞鱼的手势,往他的碗里瞧上一眼:“没关系,你捞了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Hiroaki笑了笑,将碗里的金鱼通通倒回水池去。 他没有站起身,而是蹲在水池边观看喜欢的人捞金鱼。 片刻后,他摸出手机查看时间,又点开备忘录看一看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我去对面便利店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Ryota点点头,捞金鱼的神情无比的专注。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回来了。 Hiroaki拿手抹一把额头的汗,有点喘。 他走到水池边,望见Ryota正在往里面倒金鱼。 在发现他时万分的欢喜:“Hiro,我刚刚破纪录了!” 每家捞金鱼的店门口都会写上最高纪录多少条金鱼,如果有幸运儿可以打破纪录的话就会获得奖品。 “哇,真的吗?” “嗯嗯,老板说把金鱼作为奖品送给我,我没有要,家里没有地方放置它们,只有浴缸可以,可是它们住浴缸了,我就没地方泡澡了,还是让它们待在这里好。” 那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描述宛若一只从眼前飞过的小精灵,明媚生动。 Hiroaki呆呆地看着,只觉得可爱,非常可爱,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在扭蛋机前投硬币,不知道会拥有怎样的玩具,但每一个都是惊喜的不重样的,都是他想要的。 在闹市的尽头,有一家口碑很好的餐厅,一到正午就座无虚席。 黄发少年推开玻璃门,和柜台鞠躬的服务员说上两句,便轻车熟路地走到了预订的餐桌前。 桌子靠窗,桌面上有一只陶瓷做的卡通棕熊,直立环抱的手臂是镂空状,插着一束用透明包装纸包裹的白色风信子。 花束的大小与镂空的形状并不相符,应该是有人把原本的摆件拿掉,再把花束插了进去。 那花有三朵,泛着晶莹的露水,也不像是假的。 Ryota悄悄观察了一下周遭的餐桌。 怎么只有他们的桌上放了风信子。 该不会… “这花是不是上一桌客人落下的?”他问。 Hiroaki不自然地睃一眼靠窗的白色风信子:“应该是。” 全开的花穗一簇簇地挤成团,花瓣细长往外翻,远远望去和当季的绣球很相似。 Ryota越看越喜欢,想伸手触摸,却怕花的主人回来撞见了不礼貌,于是强迫自己打消了念头。 服务员来点餐,巧如舌簧地推荐今日菜品,诙谐风趣的大阪方言每一个重音走向都那么的出乎意料。 Hiroaki拿着菜单以同样的语速回复:“你刚刚说的那些菜,我都不要,我要这个…” 滑稽的腔调跟儿时看的喜剧频道一模一样,Ryota没忍住笑了,可爱的兔牙呲到一半,发现服务员有意无意地在瞟他,赶紧把牙收回去,埋头喝口柠檬水缓解尴尬。 “你来点。”Hiroaki把菜单递给桌对面的人。 他差点忘记要询问对方吃什么了。 自作主张点餐可是约会的大忌。 “你点主食就好,甜品我已经点了。” “好的。” Ryota笑着接过,仔仔细细地看完菜单,询问两句意思意思,便指了指早已心有所属的料理。 点好自己喜欢吃的主食以后,初夏的闷热悄然袭来,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他打声招呼,去到洗手间上个厕所,顺便把鸭舌帽摘了。 对着镜子整理半天乱糟糟的头发后,才回到餐桌前坐下。 学习理发专业的人兴许都有强迫症,见不得头发乱。 Hiroaki也不例外,眼中只有头发。 他安之若素地伸出手,将翘起的发丝轻轻抚摸拨弄,等反应过来时,阳光晒进窗户,似玻璃珠的双眸与他的视线交缠在一起,没有理由地占据他的身体以及灵魂的全部。 他看不见飞扬的尘埃,闻不见浓郁的花香,更听不见除他们以外的任何声音。 黑发柔顺服帖,修长白皙的指尖仿佛按压在暧昧的钢琴键上,心脏咚咚咚得弹奏一曲《Hatsukoi》。 趁还没有脸红,Hiroaki猛地缩回手,喝水,喝水,大口得喝水。 Ryota低垂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很快抬起手,整理刚才被拨弄过的地方,笑弯眼问:“这下好了吗?” “嗯。”Hiroaki清了清嗓子,淡定的表情很是变扭。 午后的烈日已有夏天的味道。 靠窗的白色风信子被晒干水分,没有了初见时的鲜活,蔫巴巴的泛黄。 即便吃着午餐,Ryota也留了一只眼睛盯着花束看。 直到空盘子撤走,要上甜品时,他还在看。 “你拿回家。” “嗯?什么?”Ryota回过头来问。 Hiroaki重复说道:“等下你把这束花拿回家。” “不太好吧。”Ryota往餐厅门口探望:“要是花的主人回来拿怎么办,那我们不是成小偷了吗。” “成不了小偷…”话没说完,Hiroaki就烦躁地坐立不安。 早知道他就不该… 算了,后悔也没用,还是先说服拿回家吧。 “我们来这里快两个小时了,也不见有人来拿花,有没有可能那个笨蛋已经忘了呢。” 笨蛋一词把Ryota逗得笑出了声。 但他还是不肯接受 Hiroaki直接站起身把花从小熊手中抽走,塞进Ryota的怀里。 “拿着,坏人我来当。” 笨蛋也是他来当,谁都别跟他抢。 Ryota低头看向一直想碰却不敢碰的花束,手指轻微动了动,包装纸就咔吱咔吱的作响。 明亮的双目敏锐地斜视窗边小熊,然后抬头张望餐厅的天花板。 正当空气安静、黄发少年以为又要被拒绝苦恼的时候,Ryota拿起一旁仿真的红色浆果,原封不动地插了回去。 “我们一起当。” - 没有云朵的穹宇蔚蓝如大海,是由太阳主导的一整天。 偶然起风时,地上的树影像少年纤细白嫩又矫健的双腿来回晃荡。 餐厅最后一道甜品是乘在蜡烛台上的冰激凌。 可食用金箔如同雪山间飞泄的瀑布,好看又好吃。 Ryota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里拿着白色风信子,回味着今天的午餐。 但一想到是Hiroaki买的单,就觉得过意不去。 本来想把钱还给他,既然请不了客大家就AA,可他死活不要,说什么下次再请。 Ryota低头闻花束,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下次如何请。 “抱歉,买咖啡的人太多了,让你久等了。” Hiroaki细致地将咖啡从塑料口袋取出。 因为杯子图案相同也没有标签,只能靠rou眼观察咖啡颜色,辨别谁是谁的。 确认无误后他递到手边:“这个是你的。” Ryota说声谢谢,放下花束双手接过。 他插上吸管浅尝一口,醇厚的咖啡香在唇齿间徘徊不散,让他立马想为这家店点个赞。 “你很喜欢喝拿铁?”Hiroaki问道。 “嗯,在福冈的时候经常喝。”Ryota看一眼手中的咖啡:“那边拿铁貌似和这边的不一样,应该是牛奶的原因,福冈的牛奶要更香浓一点。” 意识到自己捧高踩低,忙解释:“这边的也很好喝,只是我喝习惯那边的了。” 虽然大阪人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地域自信,但这并不包括对喜欢的人。 Hiroaki不当回事地喝口咖啡:“哪天我也去尝尝?” “去福冈吗?” “对啊,能找你做导游吗?” “当然可以!”Ryota重重地点下头,表现出家乡的热情开朗,当即化身导游,谈论起福冈的美景和美食,还有一些好玩的地方。 两个人聊得很开心,杯子里的咖啡也不知不觉地快见底。 可是聊着聊着,话题突然跳跃。 “Hiro,你明天晚上来我家玩吧。” 此话一出惊得Hiroaki一口咖啡呛进气管,咳得面红耳赤。 他擦擦嘴:“去你家干嘛?” “玩啊。” “玩?”黄发少年脑中一秒闪现800T的硬盘种子:“玩、玩什么?” Ryota神秘地眨眨眼:“你来了就知道。” 弯俏的双眸在想入非非的少年眼中简直就是散发媚药的勾魂镰刀。 Hiroaki深吸一口气,无处安放的手往脖子上乱搓。 这这这这,这可不是他主动的啊,他是受邀的,是被动的一方。 要是发生了什么画面和谐、图片被夹、账号被封的意外,他可不负责任。 “我明天没事,一定准时到。” 度过悠闲惬意的下午茶时光,太阳一点一点地西斜,是在向这里的蓝天告别,去往下一片晴空。 地铁站离公园不远,并肩的影子正漫步前行。 “Hiro,谢谢你今天的款待。” “哦。”热烈的太阳光晒在后脑勺,背光的刀削脸暗淡蜡黄,显得有点阴郁颓废:“不用谢。”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听见的是大阪口音。 “你学的还挺像。” “像吗?”Ryota欣喜地确认道,随后低落地说:“居酒屋的客人老是骂我的大阪话难听,我觉得我说的挺好的。” Hiroaki发自肺腑地笑了两声。 “他们连普通话都觉得难听,怎么会在乎你学得像不像。” “你本身的方言就很可爱了,不要为了别人随便的几句话就感到困扰,会就是会,不会也不用学。” Ryota听完两边脸颊片片红晕。 他捏紧手里的花束,不敢表露内心的愉悦和羞涩,只好幻想身后长出一对翅膀,用有节奏的扇动来宣告情绪。 走到一处拐角时,有个穿戴围裙、笑容可掬的女人,站在一家花店门口,莫名地向他们招呼。 “您买的花束还满意吗?” 说话的语气像遇见朋友随口一问般轻松自在。 Ryota迷惑地左右看看,发现那个女人是在和Hiroaki搭话。 “啊…这个…那个…”Hiroaki很想装作不认识她,但他确实认识,不回答甩脸走掉不礼貌啊。 “看来很满意呢。”花店老板瞄见Ryota手里拿的白色风信子,替他回答了。 Hiroaki无奈点下头,默认了。 告别花店老板,直至走进地铁,两人都陷入沉默,一言不发。 花还在手上,心境却天翻地覆。 因为家的方向不同,所以乘坐的地铁线也不同。 冷到极点的气氛不适合说再见,甚至不适合再相见。 可终归还是要由制造这一切的人来为今天的鲁莽画上句号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声音很正常,没有发抖,没有嘶哑,没有吞吞吐吐,说完帅气转身,没有犹豫,没有手脚不协调。 以上这些只是黄发少年自己想象。 实际上…他都有… “Hiro。”Ryota叫住他:“明天晚上一定要来哦。” 他酷酷地不转身,只抬起手臂摆动,示意自己听到了,或是回答了。 坐上地铁,耳边轰鸣的杂音让少年本就郁闷的心更加烦躁。 他很后悔,后悔没有当面送花,而是想了一个破办法来逃避。 他只是不想彼此尴尬,不想把自己的不知所措、狼狈不堪的模样展露给对方看。 他讨厌这些复杂矛盾的心情,可是如果没有这些高低起伏、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动心了呢。 眼下那层纸被戳破了,Ryota应该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吧,不然他走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提醒他明晚一定去他家。 对他有感觉的吧,他在社交平台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的了,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是的,有感觉,电车上互相赠送的面包他现在还留着。 今天约他出来玩,明天晚上又约他去家里玩。 这不就是在走流程。 黄发少年安慰自己不要乱了方寸,今天的小插曲、小出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好的结局才是重要的。 - 昏黄的灯光笼罩在飘渺的雾气之中,凝结的水珠从浴室的天花板滴落到少年裸露的肩上,宛若天降急雨击打娇嫩的花苞,是要他提前绽放。 “他明明可以把花直接给我的,却非要用这种方式,我还真以为是别人落下的。” Ryota泡在浴缸里,一手捏玩水面的泡沫,一手接听电话,向朋友分享自己远在京都的大学生活。 那端格格得笑着,只能模糊地听见一句带博多口音的话:“他真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 少年倾听一会儿,空闲的手放进水里,声音变得不确定:“我对他没什么感觉,就人很好,很善良。” 也不知道对面说了句什么,他赶紧否认:“才没有。” 又是一阵安静的嗯哦,等对方说完想说的,Ryota继续刚刚的话题:“我打算明天晚上约他来家里玩。” 大概是猜到对方会起哄,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泡沫,脖子耳垂红得不像话。 “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他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他只是想把居酒屋欠的人情还掉,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