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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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雩】大当家(一) …… …… 有一种俗套的邂逅是从某一方的奔跑开始。 灯红酒绿的暗街上东一块西一块地积着雨水,一条细瘦的人影从一侧闪出,在街上花花团团的各色雨伞的间隙中逃窜。破旧的球鞋踩进积水溅起大片水花,惊起不少女性的惊呼和作伴男性的骂街。 “他在那!” “站住!” “抓小偷了!” 啪嗒啪嗒啪嗒—— 他的胸口剧烈喘息着,眼看着长街到头、人烟渐稀,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啧了一声,瞥见前方右侧又有暗巷,一脚蹬在积水里,转过身钻了进去。 然而当他冲进去的时候立刻就刹了车,瞳孔瞬间缩紧——有人! 男人执着伞,背着光看不清面孔。木屐踏在水里,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仿佛没注意前面有个人似的。离着老远,影子投到了吴雩的脚边。 小巷很窄,男人撑着伞刚刚够他一人通过。 吴雩剧烈喘息着,雨水顺着湿透的额发流到眼角,刺得眼睛一痛。 他的耳朵动了动,那帮人的声音和脚步声隔着雨帘钻进耳朵里——会被抓的。 “这儿!他跑进去了!” “追追追追追!” “他妈的给老子站住!” 吴雩一咬牙,抬起脚又开始跑。 男人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前面有个人一样,稍稍抬起了伞檐。下一秒迎面扑来一个娇小而凶残的身影,他的手腕被一只细腻冰冷的手抓住,被一股与其身形完全不匹配的力量带着转了个身。 ——咔哒! 吴雩举起枪抵住他的咽喉,喘息着:“……别动。” “……” 步重华张了张嘴,垂眼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小东西,没告诉他枪的保险忘了开。 “我不会伤害你……你只要安静就好。” 吴雩用力咽了口唾沫,往上看去,看到了一个被微光勾勒得很好看的下巴和嘴唇,再往上是鼻子和眼镜,以及眼镜背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的手刹那间抖了一下,然后更用力地握住了枪。 “……拜……拜托你……” 几乎是他微弱的求救声刚刚落下,凌乱的脚步声踩着水噼里啪啦地进了巷子。步重华感到怀里的小家伙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就像感知到危险的小兽会本能地装死一样,一声不吭地蜷缩进他的阴影里。 “前面的让让!让……啊!” 步重华毫不在意抵着自己的枪,执着伞侧过了身:“怎么?” “请问,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子跑过去!” 步重华“哦?”了一声,然后半晌没说话。 吴雩心跳如雷,不安地攥着收在胸前的手。他偷偷抬起眼看了男人侧过去的脸,喉头一动,悄悄抬起脚往后一蹭。 下一秒男人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准确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吴雩瞬间毛就炸了。 男人终于回过头,漠然道:“没有。” 那帮人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叫礼貌,什么都没说,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跑走了。 · 哗—— 雨又下大了,浇在男人撑着的伞上劈啪作响。吴雩小小的一个,被大大的黑伞罩住。男人身上的热度让他咽了口唾沫,半晌才收了那把跟他人一样小巧的枪,小声地道了句谢。 他又试着挣了挣手,没挣脱。 步重华这时候才有空打量这个小东西。穿着女学生的制服,已经很旧了,不是很合身,脚上是一双破球鞋,溅起的泥点沾了一腿。头发很长,湿漉漉地贴在脸侧和胸前。胳膊瑟缩着,因为冷而不由自主地细微的打颤。嘴唇冻得发白,倒是眼睛很好看,像个黑夜里瞳孔外放成一轮满月的猫,警惕地看着他,哑着嗓子说:“你放开我。” 步重华语气平平:“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我没偷!”小家伙登时竖起背毛,压抑着焦躁低吼:“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步重华看着他:“口说无凭。” 吴雩一咬嘴唇,猛地一甩手——当然还是甩不动。 他“嗯嗯嗯嗯”地使力半晌,男人叹了口气,手一松,小家伙踉跄两步退进大雨之中,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紧紧攥在胸前,红绳绕在他的手指上,瞪着他:“又不要你信。”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步重华注意到他左脚触地时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总之还是谢谢你。再见!” 吴雩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暗巷深处小步跑去。 步重华摇摇头,回过身,与他背道而驰。 · ——扑通! 身后传来一声身体落地的闷响,步重华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走。 只是一个小偷罢了。偷的还是自家的东西。 然而他不由自主想起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的潮红和对方转身离开时一瘸一拐的样子,估计是脚上有伤,踩进脏水里感染了。手腕那么细那么瘦,捏在手里用点力就要断了一样。 再被大雨淋一晚上的话,那个小家伙会像一只野猫一样死在这条小巷里,冷冰冰地被暴雨带走最后的体温,然后成为无人认领的尸体,和其他在这座城市里死的人们一样,被一起送进焚化炉烧成灰。 那双警惕而湿润的眼睛如果失去了光芒,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脚步声在暗巷口缓缓一停。 · 男人去而复返,解了身上的羽织把湿透的小孩裹了起来。小孩比他想象的还要轻,他单手就能抱在臂弯里,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撑伞。guntang的呼吸喷到他的脖子上,步重华听见小家伙伏在他肩上难受地呻吟着,一阵一阵地打着冷战,瑟缩成小小的一团。 但即便如此,他的手还紧紧地攥在胸前,红绳勒得苍白的手指泛青。 步重华抱着小孩,重新向暗巷出口走去。 ……这么想要的话,偷就偷了吧。 · 大当家带回来个湿透的野猫,这件事不大不小。 说是大事儿,是因为大当家从未往本家里带过什么人。 说是小事儿,是因为,那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家伙。 何况大当家的正年轻,这么多年没见他往本家带过人。 老人写着毛笔字,慢悠悠地问:“看到脸了吗?” “没有。但是他让人准备了一套女士的浴衣。” 袅袅青烟徐徐升起。半晌老人笑了一声,从案上起身搁了笔。 · 雨在他进门的时候停了。步重华径自抱着小孩去了后院的汤池,让下人送退烧药和衣服来。 小孩烧得难受地张着嘴喘气,放倒在池边的躺椅上时嘶哑地呻吟了一声,着实让人想起些不是那么适合小孩子的事情。下人无声地帮他脱了被浸湿的外衣和内衬,露出里面包裹着的矫健肌rou,再为他披上浴袍。 步重华眼角瞄到侍者看到小孩时动作迟疑了一下,便随意道:“不用管他。” 下人垂眼俯首,无声而迅速地退了出去。 · 另备的浴衣和药品小食都整整齐齐放在案上,汤池内热气袅袅。那双脏兮兮的球鞋和袜子被脱了下来,被男人嫌弃地丢在一边。比男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脚被水跑得惨白发皱,脚趾微蜷。他的指尖自被高热的体温烘得半干的上衣下摆探入,腰腹的皮肤在上半身被托起时深深下陷。 太瘦了,背上的骨头被纸薄的皮肤包裹着,有些硌手。 小孩无意识地喘息着,难受得直哼哼。两条细瘦的胳膊没骨头似的被他握在手里拉高举起,满头湿润半干的头发瀑布一般从衣领滑出再落下,碰到手背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男人拉过浴巾给小孩盖住了赤裸的上身,然后低头解开了裙上的暗扣,连着内裤一起剥了下来。 ……是个男孩子。 那个小玩意儿蔫巴巴地垂在小孩两腿中间,跟小孩一样有种皱皱巴巴的可爱。然而当他托起小家伙的屁股想把它们脱下来的时候,他手心被烫了一下。 步重华抽手出来低头看去,一滴透亮的水珠在掌心战栗。 · 吴雩觉得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他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被人抱了起来。他冷得要死,拼命往有温度的地方蹭,但他与热源中间仿佛隔了一堵墙,怎么挣扎都没法靠近。 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一股苦味,苦得他想咳嗽想作呕,但被什么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堵了回去,只能拼命地往下硬吞。 他飞了起来,然后像羽毛一样缓缓飘落。有热流从四肢百骸潮涌而上,寒气从指尖缓缓逸出,浑身的酸痛骤然一缓。他能感受到热源与他紧密相贴,于是下意识地挨过去,想贴得更紧一点。 有人在他头顶说话,听不真切,隔了层水似的。 · “……水。“ 步重华低下头,看见小孩张着嘴,努力地发出一点气声。不知出于什么微妙的心理,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并没有动弹。小孩被洗干净的头发湿漉漉地揉在他胸前,在月光下泛出点妖异的幽光。 “水……” 小孩轻轻喘,无力地任人摆布。他瘦得锁骨深陷下去,凹处掬着一汪水。步重华看着小孩的嘴唇,想着刚刚落在掌心的那一滴,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把自己的嘴唇挨在小孩无意识张着的唇边。 小孩呼出的气息是guntang的、湿热的、无力的,柔软的唇瓣动了动,然后歪过头一抿,喉头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并不解渴,于是眉头皱得更苦,生气似的一动不动了。 这一下像回吻。 步重华感觉自己也发烧了。他拿过池边备着的凉水,含了一口,低头毫不费力地撬开小孩的嘴。水流顺着舌尖喂进去,对方吮得有了点力气,被呛到时咳了两声,然后重重地喘出一口气,但没醒。 男人的手在水下缓缓摩挲着小孩的腰腹,低头去吻那尚不明显的喉结。小孩的后脑被他托着,整副身子浅浅地浸在水里,长发铺开,嘴唇因着刚刚喂的水和嘬吮而显得红嫩。他的指尖又循着水流探进了深处,碰了碰那炙热而柔软的地方。 小孩轻轻一动,许是刚刚喝过水,感觉舒服很多,此时眉眼舒展,一闭嘴一歪头,身子随着吐气向下沉,沉得步重华的手腕一顿。小孩无意识的蜷缩和依偎过来的动作让他的掌心紧贴上娇软的花xue,湿软的嫩rou无意识地一缩一缩,像在亲吻他的手心,亲热而天真。 · 良久,步重华闭上眼。少年的身体是绸缎,被他捧在肘弯,托出水面时滚落无数水珠。 · 吴雩醒了,看着天花板发愣。 温暖的房间、干净的被褥、带着草木青香味儿的空气。皮肤摩擦被褥带来的舒爽感让他忍不住在被窝里蹭了蹭。这是在哪儿? 浑身上下的酸痛不适也一起苏醒,他咬咬牙把自己撑起来,看了看身上的睡衣。有人给他换了衣服。 吴雩登时清醒了,立马掀起衣摆来——内裤也被换了。他骂了句街。左脚的伤被处理过了,打着绷带。他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摸房间一侧的橱柜。里面都是衣服,但没有他穿的那一套。手上缠着的红绳也不见了,吊坠被拿走了。吴雩咽了口唾沫,嘴里发苦,应该被人喂过药,他记得昨晚遇到那个撑伞的男人的时候自己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 嗓子很疼,而且眼下有个比较着急且尴尬的问题急需处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另一边,用力把门推开。 · ——噔! 院中的惊鹿敲了一下石臼,引得吴雩下意识往那边一瞥。一个小池子被高高低低的翠绿环绕着,在清晨的阳光中雾气氤氲。 “……” 吴雩呆了一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竹筒灌满水时一下一下轻轻敲石头的声音。 他的脚还有点疼,但不妨碍走动。他赤着脚走在廊下,转过屋角,有水池竹林。吴雩不敢叫人,怕屋里还有人休息。 但他真的很着急。院子很大,他急需找人问路。 ——咻! 吴雩倏然停住脚步。 又是一下。 很微弱的声音,在晨风中转瞬即逝。 吴雩准确地找到了声音的方向,抬脚转了个方向。 在那边。 锐气破空的声音稳稳当当,每一下都像卡好了秒一样,精准明确。吴雩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在庭中挥刀。 肩膀好宽。吴雩想。 那人露出的小臂结实匀称,双手握住刀柄,腰上刀鞘的红穗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吴雩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看了看自己的手,难以言喻的心理落差顿时翻涌而上。 酸了。 他有些不忍心打扰对方,但是他真的很急。 男人又挥两下,忽然在又一次落刀后一停,然后利索地做了个收势。刃上流光如水,循着男人的虎口之间尽数收进鞘里,吴雩看呆了。 男人立定,回头,看向他。 “醒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