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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逃一个,见过者无人不夸。”林婵听得起兴致:“这竹篓子现在何处?”萧贵答道:“他送给了一位打渔人。”林婵笑着点头:“你这个也甚赞!”反正她是决计编不出来。命刘妈给他赏钱打酒吃,刘妈板起面孔老大不情愿,萧贵佯装不知,笑嘻嘻接过吊儿钱,给夫人拱手作揖退下了。林婵继续拿着篮子把玩,刘妈把小眉支开,房内无旁人,方开口道:“给林姐儿说桩事儿。”“甚麽?”“我要解事出府去。”林婵手顿了一下,抬起眼来看她,微蹙眉问:“嬷嬷当真?”刘妈赌气说:“自然是真!”林婵抿起嘴唇,神情依然平静:“嬷嬷可想清楚了,这事不比儿戏。”“我在这里过得憋屈。”刘妈怨叨叨:“林姐儿名正言顺该嫁少爷,却答应转许给九老爷,那些丫鬟背后舌根嚼的出血,说你能屈能伸不遵规没妇德,捡到篮子就是菜。我听的气炸,替姐儿护两句,还被她们编派戏弄。”“我如何没嫁萧少爷,嬷嬷还不知麽?徐家小姐谁敢开罪,莫说萧家不敢,父亲更不敢。我是宁做九爷妻,也决不做少爷妾的!”林婵语气很淡:“大风吹倒了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随她们说去,我并不在乎,嬷嬷也左耳进右耳出就是。”刘妈接着说:“青樱和绮雯仗着曾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对我是横鼻子竖眼的看不惯,我遣她们做活计,装聋做哑、推三阻四地,不肯听使唤。”林婵道:“既然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儿,你何苦招惹她们,若要遣活计,派给小眉便好。”刘妈悻悻地:“九老爷身边的福安和萧贵好不自大,福安是近身还算罢,那萧贵好毒的一张嘴,晌午时竟口出恶言骂我......”林婵问:“他骂你甚麽?”刘妈回道:“骂我好一个讨厌的老货。”说着拿帕子抹起眼泪来:“我何曾受过这种屈辱来着,在杭州府时,那惑祸老爷的妖精,都不敢......”林婵打断她的话,语气更淡了:“嬷嬷想让我怎样呢?”刘妈咬牙切齿:“老爷如今很稀罕你,你与他说把萧贵撵走,我便留下来。”林婵垂眸看着竹篮子片刻,才笑了笑:“你等我的讯罢。”刘妈顿时神采焕发,咧嘴笑道:“不是我多事,萧贵明晓得我是你的奶娘,他骂我,不就等同骂你麽。撵他走这招便叫做敲山震虎,那两丫头日后也不敢再放肆。”林婵没说甚麽,把竹篮子挂起,拿过笸箩继续绣那书屏,刘妈去把灯芯子挑亮些,才退出房到了廊上,就看见小眉和青樱绮雯有说有笑,眼底跟针扎似的,高声唤小眉过来,问:“吩咐你去厨房端的燕窝粥呢?”小眉笑道:“嬷嬷记岔了罢?何时吩咐过我。”话音才落,脸颊就挨了两记耳光,火辣辣地疼,听刘妈骂道:“你现也跟她们学会狐媚子手段,我可不吃这一套,再不上心,统统撵出去。”青樱绮雯讪讪散开,小眉哭啼啼往厨房方向走了。刘妈的骂声也传进房来,林婵拈的绣针把指尖戳出血珠子,她含进嘴里吮着,也没心思再做针线,收拾好、吹熄了烛径自安寝。萧九爷回来时身染酒气,遂先去净房洗漱,出来恰遇见端着一碗燕窝粥的小眉,他接过入房里,重燃起灯,揭锦帐看林婵面朝内侧身而睡。他解衣脱鞋上榻,挨近林婵,胳臂揽住她的腰抱进怀里,察觉她轻微地动了动,噙起嘴角,下颌抵在她的肩膀处,闻她的发香,问道:“还醒着?”“睡着了。”等半晌才听她喃喃不清地说。“睡着还会答话。”萧九爷轻笑,把她扳过来面对着面儿,大掌去握她的指尖,听见细细地“嘶”了一声。“怎麽了?”他问。林婵小声说:“做针线时扎了手指。”“那我们不做了。”萧九爷嗓音很温和,凑近看她指尖的伤处,含进嘴里吮了吮。“其实......”林婵面庞有些发热,索性坦白:“我不擅女工,一直都是这样,笨手笨脚的。”第叁玖章了解萧九爷笑道:“黄金没足色,白璧有微瑕,世人无完人,我娶的又非绣娘,你擅不擅女工何足挂齿!”林婵心底轻颤,抬起眉眼,他也低颈在看她,背后是一片烛火晕黄,他的脸从底下望上去,显得儒雅极了。“九爷。”她不知怎地竟有些惶恐与他对视,垂眸却盯见他松散衣襟内健壮的胸膛,脸庞微微发热,不自在道:“听刘妈说,萧贵今日对她言语不敬。”萧九爷“嗯”了一声:“你打算如何处置呢?”林婵有些茫然,他不该先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孰是孰非麽?!萧九爷看透她的心思,抬手把她颊边柔软的碎发捊至耳后,说道:“前詹事林之尧嫡女林婵,自五岁开蒙,熟读四书五经,八九岁会吟诗作赋、十一二岁能讲书制艺,天资高悟性好,眼过诸子百家之文,有过目不忘、烂熟于胸的本事,下笔所题皆为锦文华章,十二岁那年,在萧家义塾舌战满堂子弟,引经据典,通今博古,竟无一人能把她驳倒,这麽厉害的人儿,自能妥善的处置,我只需知晓定局就是。”林婵怔了半晌,含泪笑道:“她哪里这样的有本事。”皆忘了,仿佛他说着另一个光鲜明媚的女孩儿,总是与她无关。萧九爷却记得很清楚,他那日恰从义塾廊前路过,听见个脆生生的嗓音儿:“你既然问出我的父母何物也,想必你是不知你父母是何物,小儿听着,我告诉你,你父,阳物也;你母,阴物也,阴阳相配乃生了你这个蠢物也。”一片哄声笑语。他隔着窗槅朝里瞥望一眼,地央站着林家女儿,十二年纪,穿着鹅黄洒花衫裙子,梳缠髻儿,插几朵桃粉宫花,眉眼如清明时娇嫩的柳叶,一脸的神气活现。他噙起嘴角,脚步并没有耽搁,这是一个春日的午后,声儿渐渐被他甩撇在身后,幽静徐来,除风飞过叶子,还听得几只早蝉在枝桠“咿—咿—”的歌唱。他亲亲她嫣粉的颊腮:“就是这样的有本事!”林婵思忖了片刻:“有些话不知可当讲?”“你但说无妨。”林婵继续说:“刘妈是我的奶娘,母亲去世后,父亲忙于公务对我疏于照顾,数年来皆是她陪随身边,这份相伴之情不敢遗忘,只是她性子变化多端,实不适萧府这人多嘴杂之地,恐时日久长酿下不当之争。”顿了顿:“她无儿无女离了我也无处可去,我虽可多给她银钱打发,终非长久之计,思来想去无法可施,还请九爷给个指点。”萧九爷沉吟会儿,方道:“京城五里外有我祖上的老宅,年前才翻新过,还挖了百亩池塘栽种许多荷花,酷夏避暑倒是荫凉的好去处,她若愿意,就去那里照看着罢。”林婵听得很惊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真得可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