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失事半小时发生了什么②

    飞机失事的半小时，成为糸师冴和糸师凛刻骨铭心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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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ma肚子里面，是弟弟还是meimei呢？”两岁的你走到mama面前，看着mama鼓起来的肚皮，好奇地问。

    “mama也不知道哦，凑喜欢弟弟还是meimei？”

    “我喜欢meimei！”这几天爸爸一直给你放○士尼公主，所以你说，“我想给meimei梳头发，穿公主裙！”

    很可惜，是个弟弟。

    冴告诉你是弟弟的时候，你已经沉浸在“给meimei梳头发、穿公主裙”这个幻想六个月了，听见这话，眼睛红了起来，揪着冴的衣服问：“为什么不是meimei？为什么不是meimei？”

    冴给你擦眼泪：“弟弟也可以梳头发、穿公主裙。”

    “……对哦！”

    听见这话，在mama怀里的刚出生的小小的凛，转过头来，朝你咯咯笑了起来。

    凛小时候很可爱。会伸着手要你的抱抱，顺带给冴一个抱抱；会在你坐在地垫上玩玩具时，爬过来攀着你要亲亲，冴会吐槽说“你跟这小子也太要好了吧”。

    可爱着可爱着，你也没忘记两岁的你想要一个可以让你梳头发、穿公主裙的meimei。两岁的你的小小公主裙，就那样套在了凛的身上。

    凛懵懵懂懂，看着你和冴的笑容，也笑了起来。

    再长大一点，凛不愿意穿公主裙，也不愿意让你梳头发了。这件事让你懊恼好久，那几天放学回来，也不愿意和mama一起去幼儿园接凛。

    凛在幼儿园等啊等啊，也没有等来朝着自己跑来的你。

    那天mama抱着凛回来，凛趴在mama肩膀上红着眼睛，看见你和冴在花园玩，他蹬了蹬脚和mama说要下来。

    “jiejie，今天，”凛抽了抽鼻子，“为什么不来接我？”凛说话磕磕绊绊，只有那一声“jiejie”吐字最为清晰。

    凛觉得幼儿园好无聊，让他最为期盼的就是放学的时候能见到你。你总是会站在幼儿园的门口等他，手上拿着给他的礼物。有时候是和冴放学一起买的麦芽糖，有时候是路旁边看见的花，有时候是吃剩的露出“再来一根”奖励的冰棍棒。

    见你不回应，凛又问：“jiejie不喜欢我了吗？”

    你火速反驳：“才没有！”

    凛眨了下眼睛，眼里闪出亮光，但又慢慢低下头去：“可是jiejie今天没有来幼儿园接我，也没有给我送礼物。”

    “噢……”你摸着小水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因为我不让jiejie梳头发，也不让jiejie给我穿公主裙吗？”

    “……”你纠结。虽说这是最开始的原因，但是看凛红着眼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在想，去他的梳头发，去他的公主裙，凛自己想要什么样子，那就什么样子吧，反正自己不会不喜欢凛的。

    “那我以后还是让jiejie帮我梳头发，给我穿公主裙好了。”凛朝你走过来，拽住了你的手，带着哭腔和你说，“jiejie不要不理我，也不要不来接我放学。”

    被哭着的凛震惊住的你开始哄他，表示自己以后不会给凛梳头发穿公主裙了，一听这话，凛眼睛红得更厉害了，小声问你，“那jiejie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我才没有不喜欢凛！不管凛要不要让我梳头发，用不用让我穿公主裙，我都不会不喜欢凛！”你又和他保证以后一定会接他放学，凛才笑起来。

    冴在身后吐槽：“和好了啊？”

    凛抱着你的手臂，看着你和冴吵架，他被你的爱意包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凛十五岁，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冴回来，1比1打了一场，凛惨败。你发现雪夜那天后，凛变得和那个臭哥哥冴一样臭屁且冷酷无情，你吐槽这个样子对女生的凛是不会有女朋友的。

    “我又不对jiejie这样子，”凛道，他顺手接过你的包背在身上，“而且我也不需要女朋友。”

    “凛你才十五岁，现在还不懂。”你甩了甩手，和他展露手机页面，“我想吃这家的草莓蛋糕。”

    凛发出一声嗤笑。绿松石蓝的眼睛直直盯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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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我换好了。”

    东航CZ7295失事是夏天，现在已经是冬天，你给凛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冬天的衣服来医院，那头沉默很久，就在你以为电话要挂断的时候，传来哽咽的回应声。

    凛坐在你刚刚坐的休息椅上，低着头，刘海长长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你喊他，他猛的抬起头来，应了两声。

    “你刚刚在踢球吗，凛，”凛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若隐若现是球服的样子，你皱着眉头，“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会不会冷？”

    你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想要套在凛脖子上。

    你发现套不上，凛太高了。

    你倏地反应过来，你以为糸师凛还是十六岁的糸师凛，可以让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套上围巾的糸师凛。但那飞机失事的半小时，是糸师凛不断成长的十年。

    那是真真切切的十年。

    “好吧，凛，低下头来，我帮你把围巾套上。”你这么说，过了几秒见凛不为所动，你只能踮起脚尖去帮他围围巾。

    但是凛甩开了你的手，他像是溺水之人从水下猛地浮出水面，又像是被时间和爱意囚禁的鸟儿张开翅膀，他瞪着眼，和你说：“不要碰我。”

    你呆愣几秒，觉得这话无比熟悉。

    你和他吵架那天，他也和你说“不要碰我”。

    你只能将围巾抽出来，又围在自己脖子上，“噢，噢，”你应他，这种压抑且沉默的氛围在你和凛之中是从没有过的，你想要火速逃离，你只能提起袋子，“那我先回家了。”

    凛会追上你吗？你不知道。

    医院急诊的走廊上，都是东航CZ7295的“幸存者”，有的人想和家人拥抱，传来的是“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十年都不回来？那为什么要回来？”

    你后知后觉地想到，那凛是不是也不欢迎你回来呢？

    走到医院大门，凛也没跟出来。

    刚下飞机的劫后余生，在这一刻变成巨大的荒诞击中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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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糸师凑！”

    你一抬头，是凛。

    他站在公园门口，大老远喊了你的名字。他急匆匆地跑来，眼睛红红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不停的抖着。

    凛惶恐不安地看着你，嘴巴像是小时候被你塞了红豆冰棒，嘴唇喏喏，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被他的神色吓住，只得小声问他怎么了。

    凛从医院开车赶到家里，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他站在家门口，有些怯懦，他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伤人的话来，想和你道歉，只得在门口打起腹稿。等他腹稿差不多打完，开门的时候，那冷水像是从头上浇下来，浇得他满腔热血变成满身伤痕。

    你没回来。

    他喊你jiejie，喊你的名字，将家里翻了个遍，但你没有回应他，像是拨打的电话无人接起，喊出的名字没有回应，医院里执意为他围围巾的你，像是泡泡又被他自己戳破了。

    凛脸色发白，觉得这是怎么也喊不醒的梦，他又沿着家旁边找，找到以前踢足球的公园。

    “为什么……为什么，”你看见他眼眶慢慢聚起的泪水，“为什么没回家啊，jiejie？”

    凛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滴在你的大衣上，泪渍凝固在羊毛大衣上，像是十年刻在糸师凛心上的疤。

    “抱歉，我没找到钥匙……是给你添麻烦了吗，凛？”

    听着你的道歉，凛的泪水像是止不住一样，原本的泪渍也越变越大，他蹲下来，将头靠在你的腹部，像是小时候你靠着他大腿上打游戏看漫画书一样。

    “你不要道歉……”凛耸动着肩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对jiejie说那种话，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对不起，我在医院不是故意的……”

    “我和jiejie道歉，jiejie不要不理我，也不要不回家，”凛紧紧环着你的腰，十年见不到你的委屈和爱意在抱住你的一瞬间汹涌而出，泪腺像是崩坏了一样，“都是我的错，jiejie。我不该和你吵架，也不该自己一声不吭进了蓝色监狱，不该强求你来看我和哥哥的比赛。jiejie，你不要抛下我。”

    你愣了一下，凛口中的“吵架”是十年前的吵架，原来他总觉得这一切是他的错，他总觉得如果没有这一些你就不会遇见飞机失事了。

    这怎么会是糸师凛一个人的错啊。

    “我也不，我也不求着jiejie爱我了。”凛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咬牙切齿一样，“对，我也不求着jiejie爱我了，jiejie，你不要抛下我了。”

    他想，他就这辈子站在你身边吧，不再求着你爱他，站在你几步之遥的距离，守着“弟弟”的头衔，不再等待你的垂青了，你选择谁都行。拜托，神明，只要让你站在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吧。

    你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他感受到你的回应，把你箍得更紧。

    你想起来和他的那场吵架。

    你帮同班女孩子递了情书，凛怒不可遏，表明自己不喜欢这些女生，让你以后也不要帮忙递情书了。

    你只得打趣他：“好凶呀，凛，凛是有喜欢的女生吗？”

    凛的耳朵刹那间红了，甩过脸去：“没有。”

    “说谎，对着jiejie还敢说谎。”你将他压着沙发上，去挠他咯吱窝，“有没有？嗯？”

    凛脸变得红彤彤，在你的攻势下只能点头，“有……”

    “好啦，饶过你，快去洗澡，我帮你把测验的签名签了哦。”你拍拍他。

    “知道了。”凛落荒而逃。

    你从他的书包掏出测验，掉下来一本小小的草稿纸，上面满满都是你的名字，草稿纸的右下角写着“好喜欢jiejie”，又写着“好想和jiejie在一起”“jiejie也会喜欢我吗”。

    你忘记事态是怎么发展了。

    你只记得你说，你不会喜欢糸师凛，你是他的jiejie，永远都是。

    凛变了神色。

    你说你喜欢我，爸爸mama哥哥怎么办呢？

    凛脸色冷峻，说，那又不关他们的事。

    这场无休止的吵架被你结束，你看着他湿漉漉的发尾和通红的眼睛，软下心来，和他说，凛，先去把头发吹了。

    你靠近他，他甩开你的手，留下一句“不要碰我”便夺门而出。

    十六岁的糸师凛落荒而逃。少年的心事像是夏天的野草，在那一天被心上人放了一把火，变成一片灰烬。

    二十六岁的糸师凛，将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自己烧掉，说，我也不求着你爱我了。

    “凛，你这样哭下去，jiejie的衣服要你亲自手洗的哦。”你拍了拍他的头，在你眼眶打转的泪水滴在他的脖颈上，“飞机失事，怎么会是我们凛的错啊。jiejie没有怪凛，凛不要和jiejie说对不起了。”

    凛满脸泪痕，却抬起手来笨拙地帮你擦眼泪。

    你想，你怎么会不爱糸师凛呢。

    是你带着凛学爬、学走路、学说话，凛开口的第一句就是“jiejie”，凛会帮你排很长的草莓蛋糕队伍，会在爸爸mama和冴都不在的时候去做你点的菜，会帮你吹头发，会帮你放好洗澡水，凛还会提前学两年的功课，悄摸看你不会的难题……你总是会对着凛心软，爸爸mama凶凛的时候，你总是撒娇说凛也不是想那样做的，凛也是很乖的，凛是不小心的……

    你说你不会爱凛，倒不如说看着凛爱你，你固执着不去承认你爱着凛。

    凛，还有冴。

    从你记事起就是他们，又怎么会不爱他们。

    你去亲凛的眼角。

    “凛，我怎么会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