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Ⅰ寒食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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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爱这样,哄一句爱意换一声忠诚,用偏爱和包庇将他的广陵王死死捆在自己的绳子上,与他做同床共枕的蚂蚱。】 他是何时死去的?去岁?昨天?不知道了。 广陵王跪坐席上,案几上摞满了公务文书,无非是绣衣楼各处据点的重建与修整,她熬夜看了几日,总算将之后的安排下发各部,这才腾出空来好好想一想她这些日子里不敢触碰的隐痛。 刘辩死了,并不是毫无预兆的,从他挺身为了伍家女儿公然与李傕作对起就已经注定这样的结局。董卓不会放任一个已经脱离掌控的傀儡活在世上,他另有更年幼、更听话的扶持对象。 但刘辩真的死了吗?她总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是会遗祸千年的。说不定呢?说不定在她为他悲伤落泪时,他却在某个角落里暗暗窥伺,并且心满意足地确认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果然这样高呢? 她不想他如愿,所以从洛阳回来后她一滴泪都没掉过,甚至没去怀念,也没去感伤。她忙着呢,她又不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广陵王。她自觉不太悲伤,却总要被绣衣楼的大家小心翼翼的对待,像是生怕她一时想不开便会触柱而死似的。 可是难道他死了,她就非要与他一同殉葬吗? “看啊,刘辩,你给大家塑造的形象是多么成功啊,好似我们是对生死相依的眷侣一样,可分明我们只是一对互为倚靠的蚂蚱。” 他们是君臣,是床伴,是无数风雨里并肩同行的战友,唯独不是爱人。他们曾在床第间无数次讲述过爱意,可穿好衣裳,那个字眼就好像多少带了些算计,他可以通过这份爱获得广陵王对他的支持,而她通过这份爱得到的是什么呢?是一个无权天子的认可,让绣衣楼得以更顺利的运作与袭承。另有些交颈温存的时刻,她将它当做两只受伤野兽的互相舐伤,做不得数。 按理说天子新崩,梓宫在殡,广陵一脉作为汉室宗亲当服孝期,但一则董卓还未发丧,二则她本人并不提及,事情就这样一直拖到寒食祭。 “楼主,这是今年的祭品。” 阿蝉将漆盒放在案几旁侧,无需揭开盖子就能闻到从中飘散的酒香。她瞥了漆盒一眼,又看看扒在门边的小鸦,随手将旁边还未查阅的竹简交给阿蝉“去,拿给鸢使,傅融最近不在,鸢部的事务该轮到她自己做了。” 见小鸦一个激灵撒腿就跑,阿蝉赶紧追出去。她摇头笑笑,却没了再拿起公务的心思。逸出的酒香搅浑了她的脑子,让她忍不住想起那些躲过无数暗箭才能与他在崇德殿偷偷相会的夜晚,于是笑意散了,盯着漆盒许久才将它拿起,时隔多日终于踏出了广陵王府的大门。 说来可怜,刘辩其人,生来无居,死而无所,她寻思半天爬到广陵的观音山上,随便寻了块空地就把祭品摆上,素食不多,酒倒是不少,铺摆开来竟也不显寡薄。 “酒有什么好?甜不过醴酪,苦不过鸩羽,你这辈子都尝过了……呵,也算不枉。” 按照广陵的习俗,祭祀完毕,要席地饮胙。她不想为刘辩祭祀,那就像是真的断定他已经死了一样。满地祭礼无人分享,她便取了两只酒杯分别斟满,自己喝一杯,另一杯摆在对面,再后来就成了她一人抱着坛子,坐得歪歪斜斜,发髻也散乱,活脱脱的醉鬼。 “刘辩啊刘辩,你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她抱着酒坛子,好像抱着某人的骨灰坛“说什么用性命与皇位护我,不过是算计了我和董卓。” 董卓其人阴险狡诈,这样的说辞不正表示广陵王伙同废帝,董卓又怎么可能真的放过放过她?而他临死时都要将她牢牢与自己捆在一起,若非他另有后手,就只能解释为他诚心要她陪葬了。可若说陪葬,他有的是更简单的办法扣下她这条命,所以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者。 “你怎能这样想我?你竟不相信我对你的爱吗?” 刘辩的声音突然幽幽的从远处传来,周遭不知何时漫起迷雾,那道鲜红的人影绰绰约约站在迷雾深处,细瘦的,脆弱的,叫她不敢去探寻,于是她轻轻唤他“陛下?”,他却不答。又改唤“刘辩!”,他笑起来,没心没肺的。 “你怎么忍心凶我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故弄玄虚地沉声嘟囔半天,又骤然扬起声音“果然是我才刚走几天你就有了新欢吧!可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她听的直笑,舌尖抵着后齿,酒意熏熏的怨气直冲上来,教她呼吸粗重,恨不得把酒坛砸过去真把他砸死才好。 但她没真的动手,她怕她一动弹,把迷雾挥散了,就连这么个人影也不剩了。可对方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他快步走过来,衣袖带着风挥散雾气,转眼就站到她的跟前来。 他瞧着比最后一次见面时更瘦了些,苍白的皮肤不见一丝活人的生气,自顾自坐在她对面时衣襟松散露出大片胸膛,丝毫没有为人君主的做派,却也不像还未登基时身处隐鸢阁的少年。 “这明明是我的奠酒怎么全叫你一个人喝了?” 他说着就来夺她手中的酒坛,反被她抓住手腕扯到怀里,酒坛则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里面的酒撒了一路留下浓暗的湿痕。然后是吻,吻得昏天黑地,泄愤或是诉怨,总之是种什么毁天灭地的感情在寻找出口好叫两个人不至因此而肝肠寸断。 “说什么奠酒,你便是真死也得给我活过来,凭什么叫我一人占全了鳏寡孤独!”她咬着他的唇,将那方薄软的皮rou啃噬得红肿不堪,又凶恶地将人抱在怀里。他身上仍是甜的,却不再有叫人昏沉的暖,她忍了许久又将人推开“刘辩,我恨死你了!” 那人没骨头似的,被推倒就干脆躺在那,将衣襟扯得更开,活像个勾魂摄魄的狐狸,又拽着她的腰带将她也拉下来“哪有人既当鳏夫又当寡妇的?婚丧嫁娶倒叫你一人占全了。” 她便冷哼“难道陛下新定了哪条规矩不许?” 他只呵呵地笑“阁下竟不知吗?陛下从来只有广陵王这一条规矩。” 话说到这份上,再进一步便似乎是理所应当。他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拆解着她繁复的衣带,而她抬着他的一条腿竟将总挂在他发上的红宝石往那处塞。他不反抗也不妥协,好似这身体不是他的一样,全心全意地将她的衣饰卸下来叠好,却还是被眼尾的一点红暴露了真实感受。 “我竟从不知道广陵王还有这种喜好。” 他的发上缠了新发的嫩草,被他揪下来叼在齿间,看神态却像是叼了朵花要献礼似的。分明是难堪的姿态,他却怡然处之,那么点天子威仪总要摆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叫人很难不生出更多狎呢心思想看他被逼的眼尾发红而落泪,颤颤地吟出细弱的气音。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山上没有正经道具,她便从他腰间卸下从来用作装饰的短匕,匕鞘上雕龙纹凤,更嵌了不少珠玉珍宝,平日摸着都嫌硌手,若是用在此时……他短暂地迟疑了一秒,按住她腕子的手渐渐松了,又恢复了予取予夺的状态,只身下软xue含着红珠瑟瑟,忍不住又缩得更紧了些。 “广陵王偏要在此时作弄我?” 他的腿缠在她的腿上,不像乞怜,反像要叫人弄坏他,偏他本人不自知似的,还要将腿盘在她的腰上。 她配合地帮他将腿抬起来,手上动作却不停,只觉得内里软rou纠结,缠得匕鞘动弹不得,于是在他臀尖扇一巴掌“有何不可?” 年少的天子身娇rou贵,方寸之间的掌印分外明显,偏他扭着身子将食指咬在唇间,哼哼唧唧地蹭进她怀里求她安慰,又像是生怕撩不起火似的用含雾的金眸盯着她,忽然眯起眼睛将舌尖抵住下齿念了句“相公。” 下场自然可想而知。她本就带着怨气,下手早失了轻重,待到他浑身泛红趴在她肩头哭着求饶时下面早是艳嘟嘟地一小圈吮着水淋淋的匕鞘含羞带怯地一缩一缩。好在匕鞘是用小牛皮鞣的,宝石也是打磨好棱角才敢嵌在天子用物之上,如此胡闹下来却也没伤了内里。 “我的广陵王啊,你早该承认你爱我。” 她把他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却不回话,只他一人还在说。 “你都愿做我的鳏夫了,我便也认你这个相公,你说好不好?” 她本想张口再说些违心话,却被对方捂住眼睛,以吻封缄,不知道是谁的泪水混了进去,苦得人窝心。忽起的山风从背后吹来,丝丝缕缕地带走属于另一个人的触觉,她没睁眼,待到鼻尖的甜香尽数散了,无人与她说一句再见。 “楼主,您怎么在这睡着了?山上风大,别冻坏身子。” 而她回首,只见原本被斟满的另一只酒杯里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