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响乐（四）
【毕达组】1850年 「…以上，封二阶堂大和为卡帕多西亚男爵！」 随着话音落下，大和的名字出现在了千叶贵族的族印上，这意味着大和正式成为了千叶贵族的一员。 大和偏了下脑袋，用余光看了眼站在自己左侧——现在已经名为义父的男人，他好像很是高兴，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变得更加深刻。 大和觉得这个笑容很刺眼，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我不会改名换姓的。」大和对千叶志津雄这样说。他试图让那个笑容消失，但并没有得逞。 「没关系，那就不改，名字而已，只是个称呼罢了。」 大和没有反驳千叶志津雄，他沉默地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男人，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快乐。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全部执行完毕吧，大和想。 后来的日子里，大和详细地调查了所有贵族的成员构成，包括他们各自的小团体架构。不仅如此，他还收集了很多没有在皇宫任职的纯血吸血鬼的资料。他开始频繁地应酬，去拉拢那些尚未站队的纯血吸血鬼们，也开始找各种机会去接近第二皇子殿下凪。 果然如他所料，男爵的身份让他到了一个曾经够不到的高度，他甚至可以随便扯一个荒谬的理由，就进到皇宫里来。 「大和，你…」凪稍微顿了一下才开口，「要不来我身边工作吧，我会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大和没想到，幸福来得有些突然，他以为会再花些时间呢，毕竟凪虽然平时看起来无厘头爱玩一些，却是实实在在的精明谨慎，不然也难以在不被王上待见的情况下在皇室有一席之位。 「殿下的意思是…」 「我看你太辛苦了，为了接近我，还要编那么多理由，你不累我都累啦！」 凪顶着他天使一样的金毛，重重拍了大和的肩两下，这给大和吓得不轻。 「殿下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 「我没有开玩笑哟。」凪突然放低了声音，紧紧盯着大和，「我只是相信千叶贵族的忠心，也实在需要他们的支持，所以…我想帮他们排除异己。当然啦，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如果你是干净的，我自然会给你道歉，不过如果你不是，那就不好说了。所以来我身边吧，我要好好盯着你。」 大和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在凪审视的目光下开了口，「只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会永远效忠于您。」 凪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他自然是不担心大和会背叛自己，据他所了解的，大和虽然各种小动作拉帮结派，但却是忠诚的右派吸血鬼，既然不会跑到赛特那边去，那其他的都是小事，他有自信可以解决掉那些麻烦。 只是大和对于千叶贵族，凪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大和的身世很简单，和母亲住在一起，没有父亲，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近亲，家庭关系简单到一目了然，而千叶将军看他们可怜，所以一直在帮扶他们，难不成… 凪摇了摇脑袋，千叶将军是老将军，一直效忠于皇族，作风也端正，再怎么说也不会做出出轨什么的事吧？何况千叶将军和他夫人感情很好，一直是血族的模范夫妻代表，怎么想也不对劲。 但如果不是这种原因，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如果大和做出对千叶贵族不利的事情的话，他一定会阻止的，眼下把大和拉到自己身边，也确实是个好办法，至于大和为什么对千叶贵族抱有恶意的原因，就算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既然如此那就不费脑子了，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只要大和对自己足够忠诚。 凪摇了摇脑袋，决定不再想了，春树说今天要给他送好吃的，他可不能迟到了。 这段日子，大概也是凪为数不多的闲散日子。 自从樱春树进入皇宫在赛特那边住下之后，凪和樱春树就开启了「偷情之旅」，从各种意义来说，这对凪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既希望被赛特发现，又不希望被赛特发现，这种被拉扯的心情让他感到了莫大的真实——被赛特所充满的生活（当然，更重要的樱春树填补了赛特离开的空缺）。 凪二十六岁了，他本以为在他成年之后，能看清自己对赛特的感情，但他发现并没有，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不懂赛特了，他们之间也越来越复杂了。 他感谢赛特在自己失去母亲之后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照，也不止一次去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但他也控制不住会怨恨赛特在和他亲近之后又毫无顾念的冷漠，这让他怀疑连之前的亲近都是虚假的。他也曾为赛特开脱过，比如哥哥只有自己一个弟弟，他只是太爱自己了，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太喜欢人类了，所以才遭到了哥哥的讨厌。但不管哪个理由，随着时间推移摩擦越来越多，那些理由都开始摇摇欲坠了。 就这样相爱相杀到死吧，反正我们都不可能弄死对方，就算伤痕累累，我们也不得不依靠对方而存在下去。 毕竟，没有黑，又何来白？ 后面的几年里，大和都老老实实在他身边，虽然这个人也依旧没有停过拉帮结派，甚至开始打起了国师的主意。 凪并没有阻止，因为他觉得国师不会站队，毕竟这个平衡如果彻底倾斜，那他们就无法再粉饰太平了。 爱好和平的凪并不想发起战争，不管是吸血鬼与人类的，又或是吸血鬼之间的。 不过大和在他身边忙来忙去的，却不是为了他在忙，凪多少还是有些不爽的。终于有一天，凪把大和叫了过去，想着也是时候看看大和对自己还是否有所保留了。 「殿下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 凪蹦出了一个单音节，然后便自顾自慢悠悠喝起来茶来，直到大和站久了，以为凪把自己忘了开始不自在的时候，凪才重新开口。 「大和男爵看起来总是很忙的样子，哥哥还以为是我让你在背后搞了什么大动作呢。」 一听这话，大和直接跪了下去，「殿下，我…」 「没有什么事可以瞒着我，我不会允许别人背叛我，这也是我为什么把你放到我身边的原因。不过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时间了，现在是你坦白的时候了。当然啦，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 大和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什么都不说，他知道自己的秘密是保不住了，终于，在大和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把关于千叶的秘密说了出来。 凪听完深深皱了眉头，他觉得他认识的千叶将军和大和口中的似乎不是一个人。 「这其中也许有着什么误会，千叶将军不是那种人。」 「这能有什么误会！殿下作为一个局外人，为什么可以把我这么多年受过的苦痛都用一个误会来粉饰！」 大和一时激动，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喊完之后才理智回笼。他诚惶诚恐重新跪好，不敢再抬头看凪。不过让大和没想到的是，凪竟然没有生气。 凪若有所思地把大和扶了起来，然后在大和震惊的目光中给大和道了个歉。 「你说的有道理，我没有经历你的痛苦，不应该随意去定义这件事。」凪顿了顿，「我会去查清楚这件事，不过我不会参与，千叶将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不管结果如何，这到底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希望这件事的影响会扩大。」 「…我清楚。」 凪嗯了一下，「不过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阻拦你，但希望你可以不要冲动，从大局考虑。」 大和的唇抖动了一下，对着凪行了个大礼，「凪殿下，我会永远效忠您。」 这一次，大和比之前更加诚心。 【北欧组】1996年 「我们两个都是纯血吸血鬼，你觉得你的结界有用？」门外的男人脸色不是很好，「让我进去。」 巳波当然知道，他不可能一直拦着门外的人，可他也不想就那么简单地顺从了对方，于是黑着脸又拿出了一件加强能量的法器放在了旁边。虽然不是什么上古神器，但也能让对方费点力气了。 巳波冷哼了一下，转身回了屋里。 「巳波，你又做了惹我不开心的事了吗？」樱春树看着门外的身影，有些百感交加。他一下就认出了那个人，毕竟他们也曾经一起生活过整整一百五十年。 「毕竟樱先生也总是做一些我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我们这算是扯平了。」 樱春树闻言轻笑了一下，「那他还有多久才能进来？毕竟把第二皇子殿下关在外面，实在是…」 「樱先生！」巳波打断了樱春树，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他走到了樱春树面前，「就算您不说我也知道他是谁，所以您说了我也不会给他开门。」 樱春树摸了摸巳波的脑袋，「我知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把他关在外面太久。」 还不是心疼了…巳波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好歹也是第二皇子殿下呢，不会让您久等的。」说完巳波就进了他的卧室。 不会久等？呵，等快天亮了他要让凪求着自己把他放进来。 然而巳波并没有如愿，凪在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就成功闯了进来。察觉到结界被破坏的巳波放下了手里的书，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你这是什么法器，好厉害！竟然可以让普通吸血鬼的能力提升这么多！」 凪很兴奋，捏着巳波玻璃球一般的法器对着月光研究。 「巳波还有很多，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拜托他。」 巳波不高兴了，这种想让两个人做好朋友的语气事要怎样？ 他一抬手，强行把玻璃珠收回了手里。「这是糖方。」 「糖方？这不是圆的吗？」凪回头看向还站在卧室门口的巳波。 「他的方形外壳破了。」 「外壳破了还这么厉害吗？」 「那个外壳并没有什么用，坏了也无所谓…」 巳波不懂他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个时间，和这个不速之客讨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题，他现在只想弄清楚樱春树和凪，又或者是说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不过等凪不再继续开口东扯西扯，他也终于有机会把话题拉回去的时候，巳波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凪刚刚是在逃避。 这种逃避意味着，樱春树将在今晚做出一个选择，从他们两个人中间做出一个选择，也是从他的两段人生中做出选择。 凪停下了莫名的喋喋不休，他看向樱春树，眼神复杂。 看起来樱春树在这里过得很好，也许自己不该来打扰他的。 「怎么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了？」樱春树笑着拍了拍沙发，「都过来坐。」 凪看了看樱春树，又看了看巳波，他们三个的位置刚好形成了个三角形。他撇了下嘴，恢复了他的平常状态，然后跑到了沙发旁，蹲到了樱春树的脚边。 「春树你也太狠心了呜呜呜，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乖～乖～」像是哄大型犬一样，樱春树给凪顺了顺毛。 「喂，那边的法器大师，过来坐，春树都叫你过来了。」 不知是对「法器大师」这个称呼有意见，还是对凪的那个「喂」有意见，巳波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枣巳波？」凪看着巳波的脸，想了一下，「我听说过你，原来是你，月云家的枣巳波，你怎么在这里？」 巳波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像从凪见到他开始，他就一直在皱眉。 「你现在就这样的表情，等一会儿听到春树要跟我走了，岂不是要哭鼻子。」 「不好意思皇子殿下，也许要哭鼻子的是你。」 巳波说完看向樱春树，凪也看了过去，他们在等樱春树的选择。 樱春树被两道炽热的视线注视着，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这样有点像孔雀求偶。」 凪撩了下头发，「谢谢夸奖。」 巳波很是嫌弃地看了凪一眼，然后坐在了茶几的另一侧沙发上。 「现在我是应该讲故事吗？不过你们两个想先听哪个？」 「枣的。」「凪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看向对方，视线又一次对上了。 凪从巳波眼睛里看到了名为嫉妒的情绪，他冲着巳波咧嘴笑了下。无所谓，能找到春树，看到他好好的就足够了。 结果巳波眼里的厌恶更重了。 「先把我们的事讲给他听吧，毕竟我可是爱护子民的好皇子。」 樱春树说了一声好，然后开始讲了起来。 「有一天我路过了一条小溪，看到凪一个人坐在那里哭…哦抱歉，我忘记说时间了，那个时候凪才十岁，所以哭也是很正常的，不要嘲笑他。」 「喂喂喂，只是哭一下没必要就被嘲笑吧，更何况我那天没有哭！」凪在一边不满地叫唤。 「好的好的，没有哭。」樱春树无奈笑了笑，然后才又继续，「于是我安慰了他几下，他就把我带进了皇宫…」 「喂喂喂，」凪又一次打断了樱春树，「是你说你会爱我，结果说完了就消失不见了，后来我苦苦等了好几天才见到你，然后才问你要不要跟我去皇宫的，你省略的太多啦！」 「抱歉，我不是很会讲故事…」樱春树冲巳波眨了眨眼睛，「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后来我就跟凪在皇宫里生活了一百多年。」 「那你为什么不辞而别？」「那你为什么离开了皇宫？」 两个人又一次同时开口，这不必要的默契让巳波有些不自在。 「大概是厌烦了吧，我一向是这样的人。」 「哦～原来是皇子殿下让您厌倦了啊。」巳波虽然嘴上在冷嘲热讽，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实情，毕竟他第一次见到樱春树的时候，那个人是那样的慌张。 「原来是你厌倦我了，我真该死。」凪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做出试图从里面挤出眼泪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怎么会，我只是厌倦了皇宫，如果可以到一个新的地方的话，我很愿意和凪再一起度过一百五十年的光阴。」 「春树，你是在邀请我同居吗？！」 「我不同意。」不等樱春树回复，巳波就先一步拒绝了。「没有多余的房间和棺材了。」 「我可以睡床的～你应该知道，我可是右派的首领，体验人类的生活是我的必修课之一。」 「你好像很骄傲？」 「当然，人类的文明比我们先进了不知多少倍，我很喜欢他们！」 「哦是吗，挺好的。」 「好敷衍…」 樱春树见凪露出失落的表情，开口，「这样说来，作为一个右派的我却没有体验过人类的床，也是有些不合格了，不如我们今晚一起睡床吧？」 「好耶！」凪发出欢呼，「那我现在可以听你和枣的故事了吗？」 「我来讲吧，鉴于刚刚的情况，我实在担心您把我们的故事讲得面目全非，所以由我来吧。」 凪从樱春树脚边站了起来，好好坐在了沙发上，等待着巳波开口。 巳波勾起嘴角，然后讲了樱春树和他的故事。 「我由于某种原因来到了这里，碰到了樱先生，然后樱先生收留了我，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生活了十二年。」 「你和我讲得也差不多嘛…」樱春树忍不住开口，「不过也确实没什么可讲的。」 后半句话让巳波的心情成功又往下降了降，不过和樱春树生活了十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回忆大会到此结束吧，有什么问题我们明天再讨论，现在该睡觉了。」巳波转向凪，「你睡我的房间，我睡床。」 「床放在了春树的房间吗？枣，你也太明显了吧，你这样我会忍不住下定决心要把春树带走的。」 「哦是吗？请便。」说完，巳波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樱春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