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暴雨

    天空像是被撕了条大口子，雨水淋漓不止。

    因着这场大雨，铭石斋整天都没什么生意，几个伙计都缩在柜台里插科打诨。

    小伙计年纪轻，关不住话匣子，边拿鸡毛掸子胡乱掸不存在的灰尘，边拿眼往外瞅，“那郎君到底是干嘛的啊？都在对面杵三天了。”

    “下这么大雨，也没见挪挪脚。”

    年纪大点的前辈眼光老辣，不以为然道：“这一看就是在等人，你没看他撑着一把伞，手上还拎着把，不出意外，等的人应该是咱们店里的哪个玉雕师傅，这三天，那郎君的眼睛就没从咱铺子门口移过半寸。”

    话落后顿了顿，“你去请那郎君进店里来避避雨，老杵在对面总归不像话，这样大雨，人都要淋坏了。”

    小伙计“嗳”了声，得令后一溜烟往对面而去。

    雨声沥沥，梁鸷跟着小伙计走进铺子里，收伞的同时不动声色往内探过一眼。

    门帘厚重，自是什么也看不清。

    周玉将近五日未归，想来定是恼怒到极点，他在焦家毫无办法，又实在坐立难安，所幸这几日天天下雨，他才寻着个送伞的借口过来守株待兔。

    不过仍旧扑了个空。

    他猜测周玉多半在里头看见了，故而躲着不肯出铺子。

    也不晓得她这几日有没有吃好睡好？

    梁鸷无比后悔那日的冒失冲动，做梦一样重新见到周玉，他却太急了，现在她连见他都不愿意见，完全是得不偿失。

    铭石斋素来讲究个上门即是客，即使客人并不置办一件货物，也都是盛情相待。

    小伙计扬着笑脸先给梁鸷绞了条擦干雨珠的热毛巾，再沏上一盏云片茶，脸上满是好奇，“郎君，恕小人冒昧，我见您在外头站了三日，可是在等人？”

    年纪大点的立马瞪了眼小伙计，斥责道：“多嘴多舌，还不赶紧去干活？郎君您喝茶，别搭理这小子。”

    “无妨。”梁鸷想到周玉就在里头，仅一墙之隔，先前急躁的心绪稍有减缓，淡笑着点了下头，“确实是在等人。”

    小伙计见他并不生气，冲前辈龇牙咧嘴一乐，继续追问：“您是不是在等我们店里的师傅，不晓得是哪位？”

    前辈目不忍睹，直接扭头假寐。

    梁鸷被人猜透心思，身体略有点僵硬，可转念一想得抓住机会，索性顺理成章道:“小哥好眼力，我是周玉的弟弟，家姐好几日未归，我过来接她回去。”

    “不过若是铺子里实在太忙，我就先不叨扰了，劳烦你帮忙把伞带给家姐，省得她回家路上淋雨。”

    他装得一副温良的模样，是很容易糊弄人的。

    小伙计做事勤快归勤快，但年纪小比较缺心眼儿，一时嘴快道：“原来你是玉师傅的弟弟啊，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哪位大官家里的郎君。”

    “这成天下雨，铺子里可没什么生意，我进去帮您叫玉师傅去！”

    小伙计跑太快，前辈想阻止他都已经来不及张嘴，他不像小家伙那么没眼力见，他是完全不信梁鸷的说辞的，且不说眼下这位的相貌气度和周玉截然不同，况若真是姐弟，何需眼巴巴站在外头枯守三日？

    周玉原本在工房里雕小玩意儿消磨时光，听完小伙计的话，不由疲倦地皱起了眉头，心里头除去一片漠然，还觉得十分可笑。

    她至今都没想明白梁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无论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她都不想去追究，也不想看见他，她只盼着他早点离去。

    周玉并不想给铺子里添麻烦，最终还是无奈地放下刻刀跟了出去。

    见到周玉终于肯出来，梁鸷有些黯然的俊美五官上浮出一点真切笑意，深刻的目光轻轻落在她脸上，定定地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玉姐，我来接你回家。”

    “你过来。”周玉没去看他，一声未吭就往外头走。

    滂沱的大雨并未停止，急密的白色雨帘挡住了小伙计惊奇的目光。

    梁鸷知道她这是不待见自己，心中又急又痛，连忙撑开伞罩在了她头顶上，他沉着脸，强势地将周玉从大雨中扯到旁边一处能避雨的屋檐下。

    饶是这样，周玉身上也被淋湿一大片，脸上也是湿漉漉的。

    梁鸷掏出锦帕，伸手想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水渍。

    周玉不由分说飞快往后退了一步，拿警惕的眼光看着他，“你有什么事？我还要回铺子里去帮忙。”

    被她强烈抗拒的模样所刺到，梁鸷只觉喉咙发紧，捏着伞柄的手指骨节发白。

    他压制着立刻就将她强行捆回京都的念头，好半晌才苦涩道：“没什么事，你不肯回焦家去，所以我来看看你。”

    周玉冷着脸，没吭声。

    梁鸷把帕子递过去，讨好道：“这帕子是干净的，我没用过，玉姐你擦擦雨水，不然容易感染风寒。”

    周玉也不接他帕子，“我不要你的东西，说完了？我回铺子里去了。”

    梁鸷好不容易见到她，哪肯轻易放弃，他心里发痛，表面上竟然还笑了一下，“玉姐就这般恨我？恨到连焦家都不肯回去？”

    周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扭脸去看屋檐下成串的雨珠，冷淡道：“我不恨你，但也不想看见你。”

    “你走吧，就当我死了。”

    梁鸷心头重重一颤，眼眸瞬间发红，即痛苦也委屈，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时都没慌过，眼下却慌起来，可他在哄人这方面的经验过于匮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得低声道：“你先跟我回去，焦奶奶也很想你。”

    周玉只道：“你究竟什么时候回京都去？”

    梁鸷抿抿唇，语气有些生硬，“玉姐什么时候肯跟我一起走，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周玉的愤怒被点燃，简直快要被气笑，“我们非亲非故，我在这儿过得好好的，凭什么要跟你走？梁鸷你别欺人太甚！”

    梁鸷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但此刻也知道急不来，不得不按耐着性子示软。

    他沉默了一下，随后拿黑漆漆的凤目期待地注视着周玉，“玉姐，从前是我做错事，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会好好待你的。”

    见周玉站得太靠外，肩膀位置暴露在雨中，梁鸷连忙轻轻将她朝里面拉了一下，“我知道错了。”

    “跟我走，好吗？没有你，我……过得很不好。”

    这几乎是在哀求。

    梁鸷的语气和眸子里都透着明显的认真和哀伤，周玉只望了一眼，就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她从前真心待他时，他是那么得看不起她贬低她，事到如今偏又一幅低声下气的样子。

    她没见过他这样。

    周玉在心里大声唾骂自己的动容，她闭了闭眼，冷起心肠摇头，“我不可能跟你走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我很快就会嫁人，你别再来烦我了，算我求求你了。”

    梁鸷静了静，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不由焦躁道：“我死都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你要嫁，也只能嫁给我。”

    周玉一脸疲惫，“梁鸷，你也已经娶亲，就放过我吧。”

    “你若想睡女人，想来你贵为世子爷，定然有无数女子任你挑选，何必为难我。”

    梁鸷听她这样说，松了口气，迫不及待道：“玉姐，我要是说我没娶亲，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走？”

    PS：宝宝们，我终于好啦，恢复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