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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9

    宴酒三巡,宾主尽欢。

主座之人已是有些双颊染绯,酒意微酣。

本欲计划一个时辰前就早早结束婚席的濯黎却被部下众人的热情道贺进酒生生拖到了现在,其中亦不乏些许能力尚可、官职且微的小仙想借此攀附表现一番,更将某位表面笑嘻嘻、内心哈麻批的男人的回房时间拖了又拖,直至主座旁那位沉寂半晌、自斟自饮的天帝终于轻飘飘地抬头将一位前来敬酒的灵官浅觑一眼之后,纷至而前的人流这才略略收敛,半晌之后,便再无不识趣之人敢上前敬饮。

天帝零随在上界多数口碑中大抵以温和近意、以德服人而名,但真正有实力与眼界的众神却大多对此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天帝一派表面上虽是青要帝君濯黎打理协助颇多,身为天帝的零随看似只是个虚有高位的花瓶,但每道缓慢侵蚀三清势力的决策无不步步为营、精心谋划,濯黎固然是个按部就班、能守江山的好手,可打江山的谋略与心计,却无不来源于这位看似温吞无能的天帝陛下。

扮猪吃老虎,也不乏是个不错的帝王权术,以仁德之意纵揽人心,又以心策招招算计……

这上界高层之中,不乏自认为老谋深算的古神,但因零随这番羊羔谋略的步步浅嗜,亦都吃了不小的亏。

再说那濯黎偏偏还是个舌灿莲花的主,三言两语就能转黑为白,话中明里暗里指桑骂槐的离间功夫更是让其眯着漂亮的桃花眼勾了个实打实,直弄得一些人白白输了黑吃黑的僵局,还有苦难言,只能哽着脖子往下咽。

若除开如此多的因素平心而论,零随此人,怕是比上界中的任何一人,都有着更强的统御力与帝王心术。

也许正如濯黎曾在某份私人手记中评价道的——

他是个天生的君王。

新郎退场,其余道贺众人如烟消散而去,毕竟自以濯黎目前的身份,还并未有人胆敢借着闹喜的由头给自己找些秋后的不痛快,遣散了大半的仙侍、仙婢亦明了自家主子今夜注定春宵懒起的脸红心跳,早早便红着脸撤歇守夜去了,夜晚的广居少阳府除了一路象征喜庆的红绸与悠悠明灯,难得显出意外的安静、惬意来。

背手缓行的濯黎没有加快步伐,只想借着夜风赶紧散散身上难闻的酒意,以免回房之时惨遭自家小夫人的嫌弃。

薄红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随着步近新房的距离愈拉愈大,待到最后,男人已是如当时少年般晃着满口白牙,笑得快活。

追寻了十数万年的星尘,一朝深揽于怀,可谓不是每个少年年少轻狂却又求而不得的青春悸动。

然所有一切,却在某人探手入门的一瞬戛然而止——

“不行…呼呼呼……我不行了……”

多次调动灵力再次失效的雩岑随手撩下捧举多时的喜服裙摆,额头渗出点点细汗,喘着浓浊的粗气极为不雅地一屁股靠坐在了身边的某棵大树之下。

“我…我跑不动了……”小姑娘声如细丝地哀哀告饶,从未想过失去灵力她居然如此弱鸡,看来是文官当的久了,身体也逐渐虚的不行了,“我们已经出城有一段了…应该…呼呼……应该追不到了罢……”

谁知面前鹅黄衣裙之人却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强拽起雩岑一臂手腕,如拖麻袋般将她强行扯起,拉着已跑得有些虚脱的小姑娘急急催促道:

“不行,不行……”

“说了在星河边等,你跑的这段还不够濯黎几步的距离……”继而便瞪着浅蓝的双眸回头轻嗤,“若是被抓了回去,这番后果…可想而知罢。”

“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雩岑被一番说辞讲得身后汗毛直立,极不情愿地又跟着小跑了一段,最终却是更如一滩烂泥一般,累到直接失去求生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趴在地上打起滚来:

“啊啊啊…真的跑不动了……!!!”

“濯黎要杀就杀了我好了!反正烂命一条!我下辈子干脆做块石头好了,千八百年地都不用动弹,那多舒服!”

语罢更是怨天恨地地抱怨了一通,最终将矛头指向身侧冷面无情,强拉着她跑了半个时辰不歇的女子:

“陵游你也是!用灵力拖着我跑一段能死啊啊!!!”

毕竟谁也很难想到,被颦瑶找来接应的,居然是她也只是一面之缘的颦瑶迷妹、东海龙二代中极为受宠的小龙女陵游。

鹅黄衣裙的小姑娘一愣,随之故意打起哈哈来:

“……这不是怕你跟不上麽…”

又拉着她拧着眉再次加紧催促道:

“想必颦瑶等的也急了……她嘱我将你送到星河旁…总之你逃到下界就安全了…”

“这天高皇帝远的,他濯黎就算权势滔天,将偌大下界搜罗上一回也得上千年不止,你便安心寻个深山隐匿气息躲起来就是。”

语罢,便又想扯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雩岑往前继续行进,谁知下一刻,就被一道不轻力度反向拉住了衣角——

“你方才…说些什么来着?”

“自然是颦瑶嘱咐我……”

话头却被瘫在地上却突而踉跄后退几步的雩岑猛然打断,两人气氛一滞,须臾便被快速调整惊愕表情的陵游抢先一步,意欲上前重新拉住她手腕的动作打破——

“…多说无益,我们得快些赶路才是。”

被拍开的手愣在原地,突然反应过来的雩岑已是僵着身子站起后退几步,高悬的明月将两人的身影拉开长长一道距离:

“……你不是陵游!”

一语道定,声音明亮且直白。

却见面前之人的表情,在月影侧侧下,由初始的惊愕再到面无表情,最后竟是使出了实打实的力,擒着小姑娘的手腕,头也不回地不顾对方挣扎,强行拽着雩岑继续往前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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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原因

“放开我…放开!”

之前本就被玄拓箍得红肿的手腕更是被如此力道捏得雪上加霜,力度之大都泛出几道稍显青紫的指印淤痕,莫名其妙失了灵力的雩岑更是将整个人的重量集中往后,略略倒仰着往后拉扯,却仍抵不过对方向前强拖的巨力,缓慢而坚决地搓磨着泥地将她一气拖出去好远。

地面被拉出一条车轨似的深痕,雩岑滴着冷汗顶尽身体力道,却仍撼不动对方分毫。

“你究竟是谁!”

紧咬银牙喘着粗气仍旧不死心想挣脱对方的强硬桎梏,胸膛内紧跳的心似乎已经蹦到了嗓子眼,不安的无力感将她死死包围,甚至难以隔着间隙喘上一口缓气,此刻虽不知对方意图,但来者如此粗暴行事大抵已将这件事所有可能的后续通通提前宣判了死刑。

俯首低头,卯着最后一股力道,稳准狠地隔着大袖重重咬上了绷得发紧的纤细手臂,毫不留情的一气直接咬到了底,紧扣的舌间似乎都尝到了些许血腥的甜腻。

“…嘶!”

手腕钳制一松,身体如破麻袋般被重重甩开,狠狠撞在一旁粗壮的树干上,直将小姑娘磕得眼冒金星,顾不得满身疼痛,快速凝了神方才拉开大步趁机跑出几步,便被一股巨力拎着后颈,顺势死死压在了身侧的高树上。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雩岑屡遭强撞只觉心头发闷,浊气上涌间一时咳得歇斯底里,眼角挂着几许泪花,小脸更是被染上一层深深的绯色,本就稍显婴儿肥的包子脸被大掌一把箍上,重重捏至变形,手臂渗溢而出的鲜血打湿了衣角,湛蓝明亮的眼眸内满是不耐,几乎是磨着后槽牙朝她威胁道:

“我费心布了如此久的大局…可不是为了给他人做身嫁衣的。”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沿着指缝在手心划开一道温热的幅度,却似突而将来者紧箍的手掌灼伤,一愣神间,雩岑已被来者一把甩推在地。

小脸被捏至微微红肿,对方却只是颇为无情地眯了眯眼,眼神看似慵懒却格外凌利,满溢着些许轻嗤与嘲弄。

“不过我倒有兴趣听上一听……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嘴角微勾,潇洒地撩裙半蹲,明明顶着一副天真无害的小姑娘面容,却隐隐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明明这么的蠢一个笨蛋,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还真是令我意外。”指尖轻轻掐上尖俏的下巴,强捏着与他双目对视,“以你的智商,不该出了什么马脚才对。”

哪知雩岑抬脸便往他脸上很啐一口,丝毫不留情面地劈头盖脸批评道:

“陵游那个小丫头才不会如此说话!”

“你演技莫不是也太垃圾了些…她仰慕颦瑶多年不假,但绝不会如此直言称诲她的名字。”

“方才那是其一……”

“更何况此番如此,更令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哦?”对方眯了眯眼,似饶有兴趣地不紧不慢接道:“你接着说。”

“颦瑶与我传信向来简单的很,大多都是只是遣了某只青鸾口头说一声便是,或是随意撕了张纸条极为潦草的嘱咐一声……”

“哪又有给熟捻的朋友用公文化的小纂精写,末了还印了个公章?”

语罢,却只听对方勾唇笑得更欢,笑意却阴恻恻地远不及眼底,甩开她的脸嗤道:“其实这场局本就漏洞颇多,你说的对……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杀鸡焉用牛刀,捕获一只兔子哪需太多精心筹划……漏洞再多,你不也乖乖跟我走到这了不是?”

“自你跟我出了少阳府的一瞬,你便已无退路。”

“再者——”

明朗的笑容突而转过一丝诡异的幅度。

“那杯酒…也不算我朝你白敬了一杯不是?”

“你……!”雩岑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玄色的瞳孔骤然一缩,却被对方猛然凑近,再次一把箍住了手腕。

“濯黎是个惯会心疼夫人的人,婚宴自然会帮你挡去不少敬酒,可唯有其四他却是挡不住的——”

“三杯宴宾谢酒……”

说话间,两人距离贴的愈发靠近,雩岑神经紧绷,举手投足间,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轻轻拍打在她脸侧的呼吸。

“……还有孤的敬酒。”

132、突劫

“刚好四杯的量…一滴不多,一滴不少…孤可是为你算的刚刚好。”

薄唇在仅距雩岑耳尖一指节的地方悠悠而停,口中呼出的热气却令敏感的耳尖忍不住染上一层薄粉,小姑娘愤愤侧头回瞪,便见对方已是rou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拔高,眸色转浅,眼中盛满饶有兴味的捕猎兴奋感,一息而过,变成了她数月以来忘也忘不掉的噩梦。

她也许早该想到,身边常摆弄这些奇奇怪怪的药毒的人,也唯有这个捉摸不定的恶魔罢了。

包括她突然失效的灵力,怕也是这个男人提前在酒中算计好了的结果。

“别这么看着我……”零随甩开她的手,颇为优雅地掸了掸月白暗云袍的一角,又招出一块素色锦帕净了净手,仿若她有多脏似的,眼神满是不屑,抬着下巴居高临下朝她淡淡道:

“你永远只会害了那些对你好的人。”

“濯黎不需要一个只会给他惹麻烦的贱民。”

“你…!”雩岑方想站起,却突而被零随侧手甩出的光芒包围,下意识慌忙持着大袖抵挡,本以为是杀招的强光却意外的温暖舒服,待到半晌之后她僵着身子反应过来之时,只发现身上、手腕上众多的淤痕、伤口消散无踪,皮肤柔滑而干净。

雩岑见状却是一脸懵逼,完全不懂对方这种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糖的柔怀政策是想作何。

“孤废了这么大心力…可不是想露这么个马脚的。”

男人轻眯的双眼满是轻蔑,仿若在看一个智障。

“嗯…让我想想……”零随悠悠背着手,不紧不慢地绕着她踱起步来。

“青要帝君的新夫人…因暗恋收养自己的玉清真神多年不甘下嫁,在新婚之夜偷了他人庚帖,破了结界仓皇出逃…却最终因自己不会水却不慎跌入星河溺亡……”

“……你瞧瞧,这当真是一场难得的好戏。”

零随颇为满意地眯了眯琥珀色的双眸,仿若在为自己这个美妙的理由多加称赞。

“这样牵扯不到我方…濯黎亦不能因此怪罪于三清,继而挑起上界内战来,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投胎成了个不会水的树精。”

雩岑听罢只觉胆寒,男人这番步步紧扣,甚至连最微小的差错都计算在内,对她的了解程度想也是暗中调查了许久,为了不波及多方利益还亲自出手造了个他杀变自杀的假象以瞒天过海……

只是玄拓……

“怎么…你很担心你那位…嗯…jian夫?”

零随似是能读懂她的心一般,一语参破了她一闪而过的所思所想。

可嘴巴之毒,明显不尽如人意,仿佛她上辈子欠了这狗男人八百吊灵币似的尖酸刻薄。

“他做出来的事尽在我意料范围内,不过……”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事,开心地噗嗤笑出了声,“那两位此刻恐怕已是见了。面罢。”

余光便见雩岑一脸不安局促,却怒瞪着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这才慢悠悠回转接道:

“放心,那家伙死不了,也不能死,我自有安排的。”

“如此,你大可死的明白安心些。”

然而每份话本的故事中,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零随这个恶魔显然也不例外。

灰黑色的破空之箭行云流水急速掠来,直指男人后心,眼见着便要穿破得手……

却在下一刻被反应侧身的男人轻松躲过,大掌紧握,灰黑色用魔气凝成的箭矢便于在掌心爆裂而开,凄惨地散作一团浓烟。

“谁!”

零随沉着脸转身低喝。

然预想之中应现身说法、除暴安良的正义之士并未现身,随之密密麻麻射来的利箭数量惊人,男人虽接的匆忙,却还大抵都在掌握之中。

雩岑的心如过山车般是高是低地剧烈起伏,也不知零随今日是吃了什么丧药,灵力如三脚猫般大不如前,但对于她来说无非不是件天大的好事。

抬眼便见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箭雨再次迎面而来,其中某根机智灵敏的箭矢趁着夜色掩护,成功擦破男人的衣袖,终于将零随这个臭蛋弄出些伤痕时,安坐在身旁看戏的雩岑直想拍手叫好。

叫你嘚瑟…叫你恐吓我…打死他打死他!!!

吃瓜群众雩岑内心高呼万岁。

哪知随后,后颈便猝不及防地突遭袭击,却因她刚好偏头的一个动作,没有一举将她击晕。

小姑娘捂着巨疼的后颈紧皱眉头回身探望,却与某个灰黑色的怪物直愣愣地对上了眼。

气氛似乎忽然冻结,一时间竟无人开口说话,只是大眼瞪着小眼。

“¥%¥¥*&¥¥@&%¥……”

反应过来的对方低低开了口,却不知说的是哪国的鸟语。

雩岑方欲蹙眉开口责难这个见义勇为的不专业性,便被对方掏出的白色长帛勒住了喉咙,以似乎想要直接勒死她的力道,重重地向后狂拖。

“咳…咳咳咳……”眼角泛泪,却只能咳嗽,发不出半点声音。

若非零随这个狗男人受了些小伤,她都认为这些人应该是这个变态故意找来折磨她的团队了。

…不过也不对,万一又是什么苦rou计呢!

雩岑被如此勒得两眼反白,似乎下一刻便会直接口吐白沫、当场去世。

“啪…砰!”

缺氧模糊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耳边两声巨响,小姑娘大口喘息着回过神,抬眼便见零随一脸沉黑的面容,地上躺着被斩成几段的丝帛,那个勒着她的怪物也被狠狠踹出了好远。

“你是个傻子吗!长了个猪脑躲都不会躲?!!”

男人额头青筋直跳,脸色极差,勉强称得上是全身唯一优点的脸蛋也明晃晃地蹭破了几条伤口。

小姑娘这才晃着蒙圈的眼突然反应过来——

以这种敌我不分的情况来看,他们恐是真的遭了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