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冥府赦令
第一百四十七章冥府赦令
在青年垂目时,适才的温热去而复返的又拥了上来,打断了他的思忖。 少女小心的避开伤处,紧紧贴上了他完好的右胸膛。 “哥哥......”她伸手搂住青年的脖颈,将整个人都埋进去,喃喃中带着央求,“哥哥,我不问了,哥哥也别再如此,好不好?” 她故作轻快,想将适才当做一场意外。 荼郁嗅到少女身上的青檀香气,眼眸一黯,随后微笑:“阿枝不担心我别有用心吗?” 他却故意将隐晦挑明,意料之中的寂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在凝滞中,荼郁察觉到脖颈处环绕的手臂收紧了些,随后,少女从他怀中抬起头,双目通红,隐有泪痕:“当真如此吗?” 她收回手,后退半步,不躲不闪的看着他:“若是如此,那何须言明,继续瞒着我不是更好吗?” “酆都之主无生无灭,千万年如一日,所以过往二十年在你心中,不过须臾一晌,你只是要借我入长生界而已。” “可于何清枝而言,我没有千年万年的寿命,只活了这二十余年,自打有意识起,哥哥便陪着我长大,旧忆模糊,可情谊无从改。”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触及一片冰凉,与记忆中模糊的温热完全不同,无端又有些想哭。 “‘千秋安乐,长毋相忘’,这是哥哥送我的字,还有哥哥为我写的匾——千秋殿,阿枝如何能忘?” “即便哥哥要利用我,我又该如何呢?去恨你?去厌憎你?”她微微摇头,“阿枝做不到啊。” 青年眼底阴霾起伏,露出有些凉意的笑:“我已非何白渊。” 清枝神色一空,茫然抬头。 她看着眼前眉眼温和又薄凉的青年,兀自苦笑了下:“哥哥,何白渊就是你啊。”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钻牛角尖,何白渊的身份横亘在二人之中,既是红绳也是锁链。 “你与他一体同心,模样性格无一处不同。若无荼郁,哪来的何白渊呢?若无何白渊,更没有何清枝了。” “那些旧忆,哥哥还记得不是吗?”她眨了眨眼,抿去眼底泪花,“既然如此,为何非要将二者剥离开来呢?” 少女眼眸泛红,伸手抚上他眉骨:“方才哥哥问‘几分何白渊、几分荼郁’,于阿枝而言,确是......十分何白渊、十分荼郁。” 荼郁为万年酆都主,虽混沌长眠数百年之久,却也看过诸多纠葛爱恨,心如枯木眼似深潭,天下万事万物少有纷扰其心意者。 五年前苏醒之时,只觉得神魂归位,一切尘世旧忆不过虚幻,毫不在意。 后相见,察觉少女为千年御灵体,暗中谋划,转而接近。 可策算多日,却落得个沉沦的下场,动心之际,又不想为情所困,屡屡要剖心除去那股隐痛不甘。 一直到方才,看着少女一脸坚定的言明心意,方觉心跳如雷、艰涩悸动,带着伤口一起发疼,却又生出浅浅甘美。 只言片语间,便方寸大乱。 清枝看着神色有异的青年,心头一惊,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剜心之举,犹豫:“......哥哥?” 话还没出口,便被青年轻轻以额头相抵。 毫无温度的肌肤贴了上来,令少女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清枝蜷曲着手指,不知他意欲何为,正惴惴时,忽然听见他低声呢喃。 “阿枝......” “......嗯?” 他顿了良久,才启齿:“吾亦如此,十分何白渊、十分荼郁......” 清枝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刚要仰头去看,便被青年捂住双眼,冰凉与漆黑一同袭来,将她眼前遮蔽,只来得及看见荼郁以指作笔划出的数道红光。 “哥哥?”她慌乱要伸手去抓,却被荼郁按住。 “四海茫茫、威灵煌煌。 百神翳其备降,九疑缤其并迎。 扬云霓之虹,鸣玉鸾之佩。 剡剡其扬神,遵吾以敕命。 奏曰:永结鸾俦、共盟死生。上表碧落重霄、下宣黄泉冥府,昭之。” 一字一句,明明是耳边低语,却仿佛对着天下万灵吟诵,令人生出一股骇然。 清枝悄然拢眉,正心头悸动时,忽然眼前一亮,荼郁将手移开了。 随后他在她额心落下一点冰凉濡湿的吻。 霎时间仿佛识海相撞,有股说不出来的眩晕,少女神识不清,迷蒙间听见青年温和清雅的声线: “敕令已下,今后你我生死作陪了。” 清枝立刻从混沌挣脱,愕然瞠目的看着他。 往好听了说她是修仙之人、命定成神者,可实际上不过是砧上鱼rou,日后往赴长生界还是九死一生的命数,荼郁此举未免轻率荒唐。 “不可!”她严词,“我知道哥哥心意,但这赦令太过儿戏,我不想与你同生共死。” 荼郁微笑:“既然知道,那便正好。”他仿佛只听见了前半句话,悠然道,“不敢问我所图,那就见此赦令。” 酆都之主与人修,共结生死之约,别说冥府,便是六界万年也不曾有过此事。 清枝心头纷乱的握住手心,当她知道因果后,若说对荼郁真的没有几分警戒,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共结生死又并非她愿,仍在纠结时,忽然被青年拦腰抱起。 见少女神色慌乱不解,荼郁缓缓将她放在一旁云床边沿,低声解释:“你我殊途,此赦令难免叫修行浅显者受创,你又伤势未好,不可掉以轻心。” 清枝闻言立刻去查看自己识海丹田,见刚结好没多久的元婴身上果真绕了一圈淡淡青色鬼气,便也没疑心,对着青年颔首:“有劳哥哥。” 荼郁温雅一笑,随即并指点向她眉心。 清枝合眼,任由那股阴冷鬼气探入识海,顺着筋脉缓缓淌向腰身丹田。 她为人修,精气至纯至温,与冥府鬼气两两相克,丹田元婴见来者阴寒,自然不肯交融,又察觉到鬼气威压,绝非寻常魑魅,便瑟缩成一团,不肯合作。 清枝察觉到丹田僵持,正要强行去解开元婴时,觉察眉心一空,随即腰间便被握住。 她素来腰身敏感,立刻惊得绷直腰背。 “安心。”荼郁低声在她耳边安抚,将另一只手贴上她小腹丹田处。 鬼气卷土重来,但并非适才阴寒莫测,而是温和了不少,覆上丹田后,半引半迫,令蜷缩成一团的元婴自主舒展开来,缭绕在上头的淡淡鬼气也被吸收的一干二净。 见丹田阴气荡然无存后,清枝才松下绷紧的肩头,但冥冥中始终觉得有点不对,这鬼气这么轻而易举就能祛除? 不等她细想,额发便被轻轻撩起。 她抬眼,正好对上荼郁的眼睛,一向清绝温雅的青年有股说不出来的惑人,笑意轻眷、眼底碎光。 清枝轻轻曲指,攥紧身下锦被。 他一点一点凑上来,二人气息相融,清枝闻到他身上幽微清苦的香气,那是只在冥府才有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