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元婴雷劫
第九十章元婴雷劫
长生大殿外,阴风大作,雷惊轰鸣。 将少女藏在阵眼之中后,何白渊缓缓起身,站在雕花栏杆外看着头顶缓缓聚集的雷劫,神色平静。 是修士进阶的雷劫。 按理来说,早就该进阶了,在她与他相欢的第二日,在合欢符文初尝他元精之时,便该遭受此番霹雳雷劫了。 青年缓缓碾碎指尖的那丸月白丹药。 只是他一直在用降灵丹压制少女修为罢了,不然渡劫阵眼没有画完,少女根本无法凭一己之力挡下雷劫,即便她身上有堕蛇逆鳞护佑。 青年回过头,看着血红阵眼中昏迷不醒的少女,在她苍白的面色上凝视了会儿,随后缓缓看向她脖颈上的红绳——那上头挂着的便是千年前堕蛇相乾的逆鳞。 他早就看见了,堕神唯一一片的逆鳞,被少女贴身戴着。 几番忍耐后,他还是没有将其取下,关于她的安危他向来不曾随意妄为,也幸而因为他没有取下,才叫那逆鳞挡了阎浮一击,少女得以保命。 只是—— 青年忍不住抿紧唇瓣,清雅英俊的面孔上闪过一丝阴霾,他没想到,堕蛇居然连这东西给了出去。 蛇为阴物,若想修成逆鳞,艰难远胜于蛟龙之流百倍,天上天下怕也独独只有那厮才有这个实力。 而偏偏是这片逆鳞——可挡致命重击、可拦深渊毒雾、可护碧落至黄泉的逆鳞,被给了少女。 何白渊眼底一片漆黑。 外头的阴风愈发喧嚣,他甚至能听到酆都半山传来的、众鬼惊诧的议论,毕竟阴司向来无晴无雨无四季,如今忽然雷声大作,他们惊诧也不奇怪。 青年垂下眼,看着渐渐发光的阵眼,喃喃叫了一声:“阿枝。”包含缱绻爱意、与压抑克制的轻唤,消散在空寂殿中。 雷劫想要她的命。 特别是在少女身上五行束灵符解开后,千年御灵体显露出来后,雷劫的意图就更明显了。 青年缓缓抬起头,迎面而来的便是从天而降的轰然紫光,他从掌心渡出一股幽青灵气,在少女身上织成护罩。 他知道,这是天道的意思。 天地之间容不下她,容不下一个成神者。 阴云凝聚,雷光如电,一下又一下,将长生大殿困成牢狱,每一次落下都留下骇人的焦黑。 少女依旧意识不清的昏迷着,可脸色惨白眉心浓蹙,似乎也察觉出自己生死艰难,而她身上罩着的那圈淡淡幽青,始终分毫不移。 雷光不分彼此,直直打下,带着要移平山海的气势,在青年身后落下一道霹雳。 “轰然”一声,震耳欲聋过后,紫光之中是青年分毫未惊的身形,只是眼眸深邃了些。 足以媲美大乘期的雷劫,降落在一个小小金丹修士身上,着实是太看得起少女了。 可即便如此,雷劫依旧霹雳不休,不但气势来的凶煞,就连时辰也比寻常渡劫来的更久。 半柱香,雷劫还没过,何白渊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噙着淡淡笑意。 一炷香,雷劫更甚之前,青年身形端正,可面色愈发没有血色。 半个时辰,雷劫还在继续,何白渊没了笑意。 将要一个时辰后,雷劫终于渐渐转缓,似乎天道终于疲倦死心了,偃旗息鼓。 直到确认头顶阴云散去后,青年才终于收起灵罩。 虽然有酆都之主的护佑,可毕竟雷劫来势汹汹又紧盯着少女不放,所以她的情况显然也不太妙,识海有些受损,但没受什么皮外伤。 何白渊站起身,看了看周围。 青冥灯落了满地、暗青帷幔被雷光灼的焦黑残破,而地上画着的渡劫符文也没了效用,猩红的涂成一片,就连头顶的藻井都被雷劫凿出几个洞来,可谓满地狼藉。 青年忍不住摇头苦笑了下,他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一界之主的大殿,居然被造成这幅样子。 何白渊缓缓吐出一口气,俯身将少女抱起。 将脸色惨白的清枝放到云床上时,她神色惨淡,青年给她喂了一枚聚灵丹,而后又伸手摸了摸她的眉尖。 少女眉心皱得极紧,似乎有些痛苦,何白渊想要抚平她眉眼,但那双比平日更加苍白冰凉的指尖反倒让她皱得更紧了些。 “阿枝。”他又轻轻喊了她一句,沉郁的眉眼缓缓流动着暗色。 他原本确实是打算要少女一生都在冥府阴司陪着他的,用降灵丹、用‘何白渊’的身份、用她的愧疚与倾慕,一直将少女困在此处。 可筹谋再深也敌不过意外,阎浮擅自出手,杀意惊扰了堕蛇逆鳞,不但自己被逆鳞反噬,少女也被逆鳞激起灵气冲破了降灵丹的桎梏。 天道不仁,雷劫立刻迫不及待的降落。 经此一事,他或许无法再禁锢她了,关于阎浮、关于荼郁、关于三生石,还有雷劫和她肩头那株越发明显的六叶花,这些都不容忽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何白渊看着天际边渐渐散去的雷劫阴云,面容冷峻。 天道势要置她于死地,冥府鬼界不一定能护她无恙。 皱起墨眉,青年握拳抵唇,轻轻咳了两声,随后起身,将狼藉大殿恢复原样。 当清枝再次睁开眼,已经是雷劫的三日之后。 她茫然无措的看了看四周,觉察到灵脉充盈、四肢仿佛重生一般的轻巧后,不由得怔然,随即便在丹田处看见了一枚小小的元婴,至纯精魄、雪颜粉颊,正安然休憩。 怎么回事?她不是被一个鬼追着杀吗?怎么不但没死反而进阶了? 抱着满腹疑惑,少女看着循声走来的青年:“哥哥!我为何——” 何白渊见她醒了,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随即取出一丸发着淡淡金光的聚气丹递到她唇边,温声:“先吃了。” 清枝连忙囫囵咽下后又迫不及待的开口:“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有个鬼——” “是阴帅阎浮,放心,他已经魂消魄散了,六界之中再无他的命格。” 清枝一顿:“他为何要杀我?” 何白渊笑意一淡:“泰媪说,阎浮觉得你一介人修坏了鬼界律例。” 这么简单?少女不可置信的皱起眉头:“可他明明说是为了‘我主荼郁’,还有哥哥,泰媪说为什么说荼郁是你的名讳?还有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青年扶起她,被连番发问也依旧有条不紊的开口:“阎浮是维护遵守鬼界律例,而鬼界律例便是酆都之主所下命令,自然也是为了维护‘荼郁’。而荼郁之名,所有的酆都之主都是这个名字。” “至于五年前,我不是同你说过吗,五年前我身死,继任为鬼界之主。” 清枝皱紧眉头:“就,就这样?” “自然,不然还有什么?” 她觉得肯定不止这些,但又说不出具体不对,只好暂且搁置:“那我怎么活下来的,还有我为何进阶成了元婴?” 闻言,何白渊的脸色更淡了:“那片逆鳞替你挡下了阎浮的夺命之击,至于进阶是在三日前昏迷的时候。” “逆鳞?”她茫然。 青年看了看她胸前的红绳。 清枝恍然大悟,想起那日相乾仔细叮嘱过她,叫她不许把这东西拿下来,但她却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他的逆鳞。 一时间五味杂陈。 至于雷劫,她才不相信自己能用奄奄一息的身躯挡过元婴期的雷劫,而青年脸色是显而易见的苍白,到底怎么过的雷劫自然一目了然。 清枝垂着眼,轻轻握住青年冰冷的掌心,低头轻声:“谢谢哥哥。” “你与我之间,何须言谢。” 头顶传来微微的覆压,令少女心头又涩又甜,她抿紧唇瓣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