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风月催命
第八十二章风月催命
青年笑意一淡,那双漆黑的仿佛透不出一丝亮光的眼眸,定定看着少女,薄唇翕和:“阿枝......” 清枝却不受诱惑,依旧神色凛然,双眸直视着他。 二人对视良久,仿佛是受不住少女任性一般,何白渊低眉无奈笑了声,语气呢喃:“阿枝当真想知道?” “是。” 见她毫不犹豫,青年笑意转淡,眼眸褪去笑意:“不后悔?” 察觉到他话中有话,清枝拧了下眉头,却依旧点头。 少女走上前一步,轻轻扯住他的衣角,就如少时一般,小姑娘揪住了他的衣摆,清亮的眼眸认真无比:“哥哥,告诉我吧。” 何白渊垂了眼帘,鸦青长睫轻轻遮住眼瞳,随即他握住少女的手。 幽青一闪,孟婆庄外站着的二人瞬间化作雾气消失。 清枝皱起眉看着鬼气深深的黛青寝宫,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何白渊却不看她,挥手点燃宫内四角的九盏青冥灯,随即缓缓伸出手,将——肩头的衣物褪下。 少女睁大眼睛,满怀惊讶的看着青年苍白瘦韧的胸膛一点点露出。 肌如冷玉、薄健白皙,暗青里衣顺着青年优美腰线缓缓滑落,露出覆着薄薄肌rou的胸膛,以及左心口上,那道青黑扭曲、诡异可怖的符文。 清枝呆呆看着他,嗓子仿佛塞了一团棉花,讷讷无言:“哥......哥?” 青年伸出白瓷般的手,少女看着面前那双毫无瑕疵的掌心,下意识搭了上去。 在二人之间相触的瞬间,清枝看见那道青黑盘遒的符文发出刺目红光,鲜红如血、令人不寒而栗。 清枝吓得手心一抖,却被青年牢牢握住,无法挣脱。 她抬眼,见他脸上依旧温和煦煦,看不见丝毫异状,但是胸口处悄然绷紧的肌rou昭示着这副身躯并非毫无感觉。 “哥哥,那是......什么?”她的声线颤抖的不像话。 何白渊牵引着她的指尖,缓缓接近自己胸口处的纹路。 越近,那处鲜红符文就越发张扬,从胸口,张牙舞爪的扭曲向肩头与四肢。 少女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甚至蜷成一团妄图挣脱开来。 还没碰到,在还隔了三寸有余时,清枝就能感觉到指尖出传来的微微炽热——是那道符文发出的热度。 鲜红、guntang。 何白渊松开了她的手,随即红光一黯,伸出的枝条立刻缩回心口,恢复成刚刚的一团扭曲符文,而炽热的温度也随之消散不少。 少女早已面带泪光,纤细的指尖微微颤着,停在他的胸前。 余温尚存,温热的指腹不敢触碰上guntang的肌肤,她只能隔了薄薄的距离,感受着那道蚀骨炽热。 少女咬紧下唇,心神无措。 “那是什么?”她浑身都在发颤。 何白渊含笑,轻声作答:“惑情锁,暗时刺骨,亮时焚身。” 刚刚无论是相触还是松手,青年的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感受不到心口guntang痛楚一般,依旧笑意淡淡、如沐春风。 少女死死咬住下唇,等着青年的解释。 仿佛是无奈于她的追根究底,青年轻叹一声:“只是酆都之主的宿命罢了,‘风月催命、惑情蹉跎’。” “以防为情所困,便有此咒。” “怎么会?”清枝咬紧下唇,不敢相信自相遇后,她与他的每一次接触,哥哥都在承受焚身之苦。 “要......怎么解?” 何白渊含笑:“无解。” “不可能!”清枝摇头,她咬紧牙关紧紧盯着他,“怎么可能?” “阿枝。”青年轻叹一声,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脸,却被少女躲开。 清枝咬着牙后退一步,她怕符文又开始发红,于是惶恐的看了眼他的心口。 何白渊顿住,放下手:“阿枝,是我的不好,不曾前去寻你。” 先是不可置信的欢喜,随即得知他心迹的欢喜转瞬即逝,她开始痛苦。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清枝踉跄后退一步,眼眸中闪过痛楚之色。 是她的缘故! 何白渊为她受了那么多,每一次相见、每一次相触,他都在忍受剜心钻骨之痛,她却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少女咬紧唇瓣,心被揪紧,难以呼吸。 “哥哥.......对不起......”她颤抖着声音,想像往常一样拥住他,却被胸口处的那道符文生生遏制住。 少女这才真正发觉,二人中间横亘着的事物,远比俗世的兄妹之情更加残酷。 “哥哥,告诉我吧。”她的脸上流露出乞求之色,“解法。” 何白渊有些无奈的阖上眼:“阿枝,你从来都不信哥哥的话。” “是,哥哥,我不信。”清枝的苦笑一声,“因为我向来清楚哥哥掩饰的模样,既然有解法,哥哥为何不告诉我?” “还是哥哥也不想见我,所以才放任这物?”她故意这样说。 何白渊叹息了下,重新穿好衣物,又恢复成往日衣冠楚楚的模样:“来。” 清枝跟着他,顺着阶梯,一路登上九层之巅。 长生大殿的九成高阁,不像余下楼中一般挂满了灵牌魂符,而是罕见的空荡,御帘十六扇,中间只放着一方圆池,五尺见宽。 清枝看着青年缓步走上,割破掌心,将青黑色的血滴入清澈水中。 瞬间深色血迹融入池水,将其染成青幽乌黑,暗流涌动下,从泛着森森鬼气的圆池中,缓缓生出一枝洁白的花枝。 少女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支花,在青年的灵力下,那支花缓缓升高,将池中升腾的鬼气尽数吞噬。 在池水与鬼血的滋养下,花枝渐渐绽放。 先是生出幽绿繁多的枝条,杂草一般的凌乱,随即叶落入池,飞快的伸展出花瓣来。 雪白的、反卷如龙爪的花瓣,纤细的蕊条,与河堤上的曼珠沙华一模一样。 只是纯白,白的不染尘埃,白的刺目,全然看不出这样的清绝艳丽、居然是在诡谲鬼血的滋养下生长出来的。 清枝愣住,仿佛被清艳的花株摄去心魂。 何白渊看着她,就像将三途川的曼珠沙华递过去的时候一样,温和怜爱的、将手中的那株白花递给少女。 清枝呆呆的伸手接过,眼底满是疑惑不解。 何白渊含笑,轻声:“吃下去。” 吃下去? 少女不解的看了下手中清丽到诡艳的花枝,又看了眼青年,见他不似作假,便一脸茫然的将花举高了些。 在修士薄润浅红的唇瓣将要含上那支花的瓣尖时,清枝的手腕忽然被握住。 她手一抖,抬起眼。 “阿枝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眼底没有笑意。 清枝愣愣摇头。 “众生入鬼界,生前之事便化作曼珠沙华,留在三途川上。而这——”他垂下纤长鸦青的眼睫,看着眼前洁白到刺眼的花枝,“名为曼陀罗华,乃酆都之主的前身旧忆所化,花叶皆有剧毒。” “食之——毙。”他淡淡吐出最后一个字。 清枝被吓住。 “而且,旧忆若散,我便再也记不得尘世之事了。”他露出一个笑,“这样的解法,阿枝也甘愿吗?” 少女的手开始颤抖。 吃下去这朵花,哥哥就会再也记不得她了,那些过往,真的就变成她一个人的回忆了。 那些隐晦酸涩的恋慕、那些半苦半甜的心事、以及她好不容易得知的两情相悦,只会变成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