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神昏意动
第五十二章神昏意动
相乾的灵舟依旧不急不缓朝着西南飘去,说是灵舟,但是从门扉窗棂到桌椅软榻无一不是极尽奢靡,怕是凤河上最华丽的画舫都要退避三舍。 外头云海逐渐暗沉下来,当日头的余晖也散去最后一丝光芒后,清枝对着窗外的昏沉暮霭怔怔回过神。 相乾没有关着她。 少女起身,拉开木门后,循着灵力往前方而去,绕过一扇屏风后,又穿过一道走廊,最后在两片湘妃竹帘前停下。 在那帘前站了会儿,少女才伸出手,将其掀开。 相乾正坐在这间茶室的贵妃椅上,面朝窗外暮色,清枝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他没动,于是少女先走了进去。 “何事?”见她进来了也不开口,相乾便侧头瞥了她一眼。 “......我们去哪?”清枝看了眼外头。 “京都。” 少女并不意外,因为剩下的镇石若无意外也是在京都附近的,于是她侧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堕蛇:“你为什么..放过我?” 那双漆紫的双眸缓缓看向她,平日相乾的眼眸除了泛着淡淡暗紫,其余倒是跟人类一模一样,只有情绪激荡的时候双瞳才会凝成竖线,紫光也更甚些,少女下意识想着。 等到反应过来后,清枝已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于是如梦初醒收回目光。 相乾倒是哼笑了声:“怎么,你很希望本尊处罚你?” 清枝淡淡道:“不过是好奇,按照你的性子,不应该对我小施惩戒吗?” “当日本尊说过,‘会来找你’。” 她拧了下眉头:“所以,你那天就知道我会逃走?” 相乾不置可否的眼尾轻扫。 清枝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之感:“那你当日为什么放我走?”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本尊既得少阳镇石,若要再拦你,那真龙之后岂会甘心。”他神色平淡的吐露出那日他与容成冶心照不宣的交锋,其实若他要强求也并非不可,但是剩下的两块镇石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短短一瞬,他就做下了决断,不过是暂且放手,少女迟早会再入他手的。 清枝一顿,有些恍然大悟,也有些难以言说的落寞,换言之,容成冶与相乾在暗中就有过交流,用一块少阳镇石换她,只是容成冶没有跟她提及此事,相乾对这番交易也没有丝毫犹豫。 垂了下眼睫,少女重新抬起眼,更加冷静:“还有一件事。” “我不会再继续那场赌约了。” 她话音落下时,相乾兀自眯起眼,靡靡的声线骤然转冷:“本尊说过,赌约不是你说了算。” 清枝不解:“我认输也不行?” “本尊不喜欢胜之不武。” 她轻笑一声:“倒还真是出乎意料,相乾大人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正直一点?” 听出她口吻中的嘲讽,相乾眸色一暗,秾丽眼尾显露出几分危险蛰伏之色。 清枝却迎面而望,神色没有丝毫畏惧,在他的眼底伸手,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腕:“凤翔城一事,我有违约定在先;还有那日京都金玉楼中,我也求过你,如今刚好一道还了。” 话音落下,她唤来剑光一闪,在那洁白细腻的手腕划下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涌流,正好滴向桌上的一盏瓷杯中。 鲜红蜿蜒过雪肤,无端令人倍感刺目。 少女却仿佛无知无觉,依旧直直看着面前堕蛇:“如今五行束灵符已解,这些灵气想来你也看得上?” 刚说完,相乾骤然眯眼,双眸化作细线,登时长袖一拂,桌上杯盏便落地碎裂开来,连带着杯中血也一同散落在地上,在暗色地板上织开一枝又一枝鲜艳红梅。 清枝吓得一顿,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逼近的男人牢牢捏住下巴,覆压下的眉眼时令人惊叹又恐惧的灔色。 “谁叫你、这么同本尊讲话的?”他声音依旧轻柔,但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清枝看着他紫光四溢的双眸,愣了会儿才反问:“怎么,你不需要?” 相乾仿佛是真的被气到了,从来都惯会玩弄言辞的堕蛇没有立刻开口,在两厢寂寂中少女才从面前极近的面容中读出几分有别于平日的苍白。 无声对峙了会儿,清枝率先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地面:“那么,你要什么?” 相乾静了会儿,而后笑了,薄唇勾出熟悉的弧度,嘲讽又轻蔑,清魅的笑意下是愚弄世人的高高在上:“既然是报酬,那总该本尊亲自来取。” 见他浑身气息忽而森冷悚然,清枝心里闪过一丝不详,还来不及后退,纤细脖颈就是一凉,随着熟悉的刺痛传来,她脸色一白。 致命之处被挟住,她想躲,却又被相乾牢牢握住手腕,同时饱含威胁的轻叹传来:“怎么,不是要信誓旦旦要偿还报酬吗?” 看着那闪烁着不详妖异的紫瞳,清枝忍下刻骨的痛楚,将脸扭开,不再反抗的任由他下手。 反正他也杀不了她。 少女脖颈雪白又纤细,虽然被紫光划开一道口子,却只是渗出了浅浅的几缕血丝,并没有想象中的血液喷涌。 相乾望着那道比树枝擦伤还要细微的伤口,眼底愈发沉寂,雪肤红线,鲜妍而诱人。 他下意识伸出手,素来冰冷的指节轻轻抚上那道血线,意料之外的冷意让少女克制不住的绷紧身子,她皱紧眉头,提心吊胆的等着下一道伤口的降临。 冷白的指腹沾染了些微血色,相乾垂眸定定看了眼,然后跟随心意,将其送到唇边。 熟悉的气息。 是他尘封千年还未醒来时就尝到的腥甜,换一种说法就是——这道含着灵气的腥甜,将他于千年封印的沉寂中唤醒。 浓密漆黑、仿佛蝶翅的长睫倏忽颤动了下,克制不住的异动,一如他那颗毫无温度的心脏。 随即,仿佛理智暂时空白了一瞬,他俯身低头。 当全然陌生的触感降临到脖颈时,清枝紧闭的双眼忽的睁开,浑身紧绷更甚,看着眼前的身影,她下意识伸手去推,却被一把握住手腕,云淡风轻的将她的抗拒化解。 雾霭沉沉,灵舟遥寄;茶室昏暗,涩香暗浮。 在将明未明中,一身雪衣的少女隐忍着侧头看向一旁,眉心似蹙;而身前紫纹白堇的青年俯身吻着面前少女那截雪白纤细脖颈,黑发如缎、长睫微阖,缱绻散落。 若是忽视少女浑身的紧绷,便是一对交颈相缠的壁人。 相乾的体温一直都有些低,所以在冰冷的唇舌贴上时,清枝克制不住的想要躲开,随着尖齿刺破肌肤后,涌出的温热血液将他的唇渡上热意,终于也不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脖颈上的刺痛渐渐消失,清枝咬紧下唇,感受着因为痛楚散去而越发明显的柔软触感,皱紧眉心。 因为过于缓慢,所以她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灵气是如何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向脖颈,然后再渐渐流向轻软唇舌的。 许是被他怀中的荼蘼香味熏得昏沉,也许是因为灵血流的太多而迟钝,她渐渐从脖颈中,察觉处几许厮磨之意。 薄唇辗转,红唇轻舔。 血液将他染的更加温暖,甚至到了有些烫人的地步。 清枝咬了咬牙,妄图从这股灼人的躁动中挣脱出来,却被突如其来的轻舔击得溃不成军。 微微的温凉和粗粝,缓慢又轻柔的舔过脖颈的伤口,激起一阵战栗。 太慢,太轻。 她有些克制不住的细喘了下,抖得如同惊翅的纤细长睫遮不住她湿润的眼眸。 过于轻缓的舔舐,令清枝无比清晰的听到自己此刻如同擂鼓的心跳。 “你——”直到张口说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可怕,惊愣了下才又开口,“你别舔。” 像命令,却又似恳求。 “唔!”伴着落下的话音,唇舌肆意的含咬了下敏感的颈rou,清枝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去扯他的衣袖。 二人靠的更近了些。 眼眸湿的仿佛要凝出雾气,清枝已经感受不到灵气的流逝,似乎相乾已经没有再饮血了,可此刻少女的模样远比刚刚破血时更狼狈,银牙紧咬,秀眉紧蹙,浑身几乎绷成一线。 在脖颈处被轻轻咬了口后,她实在忍不下去,原本拉着相乾衣袖的手已经改成攥着他的胸前衣襟,她有些难以忍受:“你,还没好吗?” 许是少女嗓音太过恳求,相乾倒是如她所愿停了手。 等到温热的唇退开后,清枝才发现自己早在不知道何时就倚进了他怀中,顿时理智回归,她忙后退一步拉开二人距离。 相较于适才的针锋相对,此番情景更是令人焦灼,清枝无措的捂了捂因为相乾离去而泛起凉意的脖颈,手下一片细腻,没有丝毫伤痕,知道是相乾的手笔,于是抿着唇,看了他一眼。 散去戾气与冷意,面前的堕蛇简直到了秀色可餐的地步,紫眸熠亮、红唇润泽,长睫漆黑勾出密密眼线,连带着眉心那道绯红的堕神印也泛起灔色,只一眼便令人心旌摇曳,忍不住倾叹何为‘情乱欲生、神昏意动’。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不敢再看,她落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