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全在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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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悄无声息的建筑工地里,尹素禧坐在楼顶边,看着全在俊满脸是血,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无措样子,她的心情很好。 哦……那可是他最宝贵的眼睛呢。怎么,被人弄瞎了吗?尹素禧看着失去了视野的全在俊惊惶失措的模样感到有些新奇。 在她的记忆中,这些人好像永远都是傲然睥睨的姿态,连跟她说话都像是施舍一般,对她施暴的行为更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一项课后娱乐。 “这是哪……到底是谁带我来的这里!!啊!我受伤了…啊,至少你先让我去看看眼睛好不好……喂!!有没有人!!你最好别让老子发现你是谁!!” 尹素禧冷眼看着全在俊明明已经心生恐惧,嘴上却一边说着略显示弱求饶的话,一边又开始虚张声势地威胁吼叫起来,简直像个狂躁症患者一样。 明明直接跪地求饶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呢。 这些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不过她和东恩都很感谢这一点。正因为他们一点都没有变,她们的复仇才会如此成功。 但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 这些冥顽不灵的人,规则的制裁真的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她觉得并不会。因为这些人天生腐坏,已经连根茎都烂透了。 所以说就这样放过他们,东恩还是太善良了。不过没关系,东恩还要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她的手不能沾染那些肮脏的事情。 但她可以。 “——!!” 全在俊听到微弱的脚步声,来人没有说话,胸口传来被推动的力道,他脚下不稳一个后退,竟然感到了身体的腾空,紧接着是坠落感。 “啊!!!” 全在俊不由得睁大了眼,试图去看清是谁推他坠落,却只看到了一片朦胧的黑暗。 “扑通……~”尹素禧看着眼前的表演,在旁边应景地配上了一声。 全在俊坠落池中的声音和她的配音同步响起,尹素禧和一旁的男人同时向下看去,下方是全在俊奋力在池中挣扎的模样和动静。 男人看着全在俊挣扎着沉入池中,然后收回了视线,连衣着都没有一丝凌乱,冷漠地转身离去。 尹素禧轻飘飘地下去,用无形的力量将池中的全在俊给捞了个头部出来。 让全在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死了,那可就太便宜他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死亡怎么能成为他们的解脱呢?明明她连死后都无法解脱啊。 身处地狱——全在俊也应该来陪她才对。 “要我救你吗?”尹素禧站在池边说。 “……”思维几乎已经快要彻底消散的全在俊好像在朦胧中听到了一个女声,是谁?在说要救他……? “……!”强烈的求生欲将全在俊快要消散的意识猛然拉了回来,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呛咳着说:“咳……咳咳!救…、救我……!呸……!”妈的!一口泥!! 看他这苟延残喘的样子,说到最后竟然又试着吐出呛入口中的水泥,还真是有些过于搞笑了吧…… 尹素禧差点被全在俊逗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曾令她最恐惧的人,现在在她眼里竟然如同一个引人发笑的小丑一般。 “之后,可要好好感谢我啊。”尹素禧用无形之力将全在俊整个人从池中捞了出来,看着浑身都被水泥覆盖的人,她默默在心底念出他的名字:全·在·俊。 “嗯、嗯……我一定……会,咳……感谢你的……!”只要,不是你把我推下来的!全在俊发狠地想着,等他回去查到是哪个王八蛋把他推进泥巴池子、还差点被淹死的,他绝对要让那个贱人也尝尝这个滋味!!呸——!妈的……真晦气! 还有他的眼药水…… 全在俊忽然智商上线,想到他的眼药水一直用着都没问题,偏偏崔慧廷那女人去他家拿自己的东西……妈的,一定是那贱女人趁机害他!!他的眼睛要是瞎了,他绝对要…… 全在俊还没有恶狠狠地想完之后要怎么报复崔慧廷那晦气女,就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又腾空了。 “??”什么玩意???他怎么感觉——他好像在飞啊?! “什么鬼?!”全在俊浑身浸透了水泥,根本睁不开眼,而且他的眼睛疼痛难耐,就是睁开了也什么都看不到。 “哇,你怎么这么聪明了……”尹素禧飘在全在俊的旁边,与他隔着一些距离,她有些惊讶地看向被她用力量包裹着腾空漂浮的全在俊说:“我是鬼哦。” “别他妈……”全在俊习惯性地想飙脏话,但再怎么想他也不至于傻到这个份上,这女的好歹刚才救了他一命,有一说一,在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他还是对这女的说话客气点比较好。 “……别开玩笑了,小姐。”全在俊难得识时务地将话音一转,现在他还有求于人,小命都还握在人家手里。 “我能问一下,你叫什么?” “……”听到这人又恢复了原样,果然狗改不了……尹素禧眼神一冷,没有回答再全在俊的问题。 “闭嘴。” “……。” ……什么啊,这女人,明明也不是他先找的话题啊!问一下名字有什么问题……全在俊浑身不舒服,他也懒得再开口了。 也不知道这女的什么情况,怎么还能带着他飞的……这个世界有这么玄幻么?全在俊感觉自己前三十多年好像都白活了。 又过了一会,全在俊还是忍不住开口:“麻烦你把我送到XXXX医院……” “……”女人没有再回应,全在俊只感觉自己浑身被裹紧得都感到疼痛了,脑袋也浑浑噩噩地发晕,身体多处受伤还是让他没有精力再支撑着清醒的意识了。 …… 等全在俊再醒来时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他受的伤比较多,本就敏感的眼睛滴入了玻璃水,造成了短暂的失明,接着又被车撞,最后还被人推入了水泥池差点溺毙……可以说遭遇了这些竟然还能捡回一条命,真的是很神奇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又得罪谁了!”全母又是抱怨又是后怕地坐在一旁问着儿子。 “……”全在俊撇了下嘴没有说话。他一直被母亲念叨了好久,他一点都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而且…… 他的视野已经恢复了,滴上了矫正视力的药水后就能正常视物了,只不过暂时没法佩戴矫正色弱的隐形眼镜了。 全在俊左右看了一圈,自家医院的高级VIP病房里并没有看到其他身影。 “人呢……” “你在找什么?”全母莫名其妙地看着全在俊问。 “有个女人……” 全在俊的话还没有说完,深知他德行的全母就恨铁不成钢地说:“女人女人,你什么时候能清醒点?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女人!” “不是!”全在俊无语地看向母亲:“我是说,之前有个女人救了我,她还带我飞起来……然后来了医院。” “………”全母才是更加无语地看着儿子:“你没事吧?”她看着儿子的脑门,隐隐担忧他是不是撞坏了脑袋。 “我说的是真的——”全在俊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说句真话竟然不被他妈相信的感觉,就是郁闷又委屈,还无语得很。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看你是还没睡醒!我还有约呢,明天再来看你了,有事就按铃!”全母讲完就起身先行离开了,只留全在俊独自郁闷。 全在俊确实也没看到那个女人是谁、长什么样子,连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什么啊……不会真的是他被撞晕了头,做梦了吧? ……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霸凌团队的几人有死有伤有入狱,朴妍珍被审判入狱,她终于得到了她应得的惩罚。 文东恩终于完成了她咬牙坚持了十八年的执念,心中反而一片空茫,她完成了堵上自己整个人生的目标,却忽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想到那日在神婆那里似乎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心中抱着一丝希望,又来到了尹素禧坠落的楼顶。 文东恩抬脚上前,她站在楼顶的边缘看着远处,最终还是将视线移回了这栋楼的最下方。 她在想,素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陪伴在她身边的呢? 尽管文东恩一直看不到她,可她却觉得素禧好像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伤疤痛痒难耐的时候,她总能感到一些轻柔的凉意,温柔地缓解着她的灼痛;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她在迷蒙中隐约听到了摇篮曲,她妈从没有给她唱过的摇篮曲。 在奇妙又无声的陪伴中,文东恩的情绪逐渐稳定,她开始疯狂地从各种书中汲取知识,为日后的复仇做准备,有时太累她忍不住看到睡了过去,醒来后却发现身上搭盖着自己的外套;也有时在连窗户都被她改造得密闭无风的公寓里,桌上的书页却被风吹得翻动了似的…… 以前的文东恩无意去在意那些似乎反常的灵异现象,毕竟对方从没有伤害过她。反而那些现象让她的情绪变得更加稳定、也更有安全感了。 那日,随着微风扑面而来的是落到她身上的凉意,伴随着耳边仿若幻听一般的“谢谢”,文东恩终于确定了,原来她不是一个人。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原来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人在陪伴着她。 她很不幸,却又有幸。 “素禧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来和她见一面呢?文东恩很想看看鲜活的她。而不是她从资料中拼凑出、自行臆想的尹素禧。 今天的天气很冷。 又起风了。冬日的凉风带来的是刺骨的寒意。 文东恩不确定那是不是她。 “我忽然有些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文东恩呢喃着看着最下方的地面说。 如果素禧能告诉她答案就好了。 “如果……你能告诉我的话……”她的脚步向前移了一些。 “……请帮帮我吧!”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文东恩差点要彻底踏出脚步的动作顿住,她停下动作,转头向后看去,后方的女士接着说:“请你帮助我的儿子吧!” “……!”在文东恩转头看去的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肩上传来了一股力量,那股无形之力将她轻巧地推回到了楼顶的安全范围内,文东恩来不及去回复身后女士的话,又转头向虚空看去,难得有些急促地喊出了声:“……素禧!” “……” 寒风呼啸着没有回应。 “素禧啊……我想见见你……”这十八年来她们就是彼此相互的支撑,明明一直陪伴左右,她却从未和她相见。 尹素禧看着友人眼眸湿润的模样,眼中也升起了一些热意,她用力量轻推着文东恩转身,抬手轻轻在她一直挺直的背脊上向前推了一把。 “像以前那样一路前行吧,东恩。不要回头。” 尹素禧没有刻意掩饰,或许东恩能听到她的祝福。 被无形力量阻挡着、推动着向前走,文东恩没法回头,但她清晰地听到了素禧的话,也感受到了背脊上明明是冰冷却又令她的内心变得炙热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