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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靠里的门开着,里头有一张床榻,一人躺在上面,盖着深紫色的卷草纹锦被。这人苍白瘦削,虽不掩神清骨秀,可正因其风姿难掩,其病弱之态就更让人心生怜惜。而且,如果仔细观察他那双深邃优美的眼睛,还会发现在那深灰色的眼珠上,蒙了一层很淡的翳。这瘦削虚弱、双目半盲的青年,竟然正是刚才还神采奕奕、高傲淡漠的姜家嫡长子。此时,他歪在病榻上,靠在裴沐怀里,由她小心地喂一杯蜜水。这般柔弱顺从的姿态,那里还有半点方才的风姿?原来姜家嫡长子天生半盲、体弱多病,不能像常人一样修炼。可他性格倔强要强,便去找了魂师的功法,专门修炼神魂。神魂修炼极其困难,过程也非常艰辛,可偏偏叫姜月章修炼成了,还修炼得异常强大。强大的魂师能灵魂出窍,以虚为实,呼风唤雨、瞬息千里,统统不在话下。可惜,姜月章神魂再强大,也还是受限于柔弱的躯体。他今天从百多里外的云亭山脉中,将幼弟瞬息带回,身体一下就吃不消了。更何况……“……你上次着凉还没好,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哥哥,你听见没有?你魂术再强,也不该这样浪费。难道你还怕我回不来?你……”“是,我怕你不回来。”他忽然说。裴沐一怔:“哥……”她垂头望着他。她体弱多病的哥哥原本靠她怀里安静听着,并不反驳,甚至那淡漠至极的面容上,隐隐竟还有一丝笑意。可现在,他却凝视着她,声音清淡依旧,却显出十足认真:“阿沐本说去送信一趟,不出半月就回来,可你已走了十六天,我一感知,你果真跑到其他地方去了。你说,我不亲手将你带回来,如何能放心?”他又用模糊的视线去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那里挂着一串明黄色的珠串,这是养魂木做的,上头有他的术法,能让他随时感知她的位置。他说得理所应当,裴沐却是听得渐渐瞪大眼,最后哭笑不得:“哥哥,我说半月左右,这才十六天……”“是已经十六天了。”他不容置疑道,圈着她腰的手臂紧了紧,“出了半月,你就该在家中陪我。”霸道任性,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还是小霸王那样的。裴沐更是无奈,却又好笑。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知道哥哥就是这样的性格,大约是没什么玩伴,太寂寞,才总是紧紧抓住她不放。而她也总不免多怜惜他一些。“好好好,我不说哥哥了。”她摸了摸他散落的长发,也是深灰色,漂亮得像夏季的星云,“今日的汤药,哥哥用了么?”“苦。”他说。这就是没喝药的意思了。裴沐招招手。从屏风那一头,立即就有侍女膝行而出,轻巧柔软地对她行了一礼。裴沐吩咐道:“将公子的药拿过来,还有,再兑一碗蜜水,用桂花蜜调。”“诺。”片刻后,药和蜜水一同送上。她哥哥屋里的仆婢都是一等一的,训练有素、行止无声,猫儿似的。姜月章就一直懒懒地倒在她身上,还用两只手臂将她环抱着,连汤药来了也不肯放。裴沐熟练地哄了他几句,才顺利抽出手,又一勺勺地给他喂。他吃药倒从来很乖,并不反抗。裴沐一边喂,一边忍不住说:“哥,你这样喝药很苦的,不若一气喝了,再喝蜜水,最后含一粒蜜饯,口里便不苦了。”“不要。”他垂着眼,咽下一勺苦涩的汤药,神情淡淡,“我就要阿沐喂我。”裴沐无奈:“我还不是为你好?”他唇角略勾,仍是慢条斯理:“为我好,便继续。”真是个大爷。不过裴沐也早就习惯了。用过汤药和蜜水,姜月章有些恹恹的,没什么食欲,便叫侍女只备裴沐一人的饮食来。“一条煎鹿rou、一道糖藕、一道鱼羹、一碟盐菜蒸豆腐,一碗粳米饭,另外再拿一碟葡萄干,挑果rou厚的来。”他吩咐完,又掩唇咳了几声。裴沐给他顺气,又乐滋滋地说:“哎呀,都是我爱吃的!”姜月章低笑:“傻子。就是知道你爱吃,我这里才常年备着的。你爱吃什么,我难道不知道?”身为姜家嫡长子,他有一个自己专门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就让人做什么,食材也应有尽有。裴沐笑眯眯,不吝夸他:“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自然,谁能有我了解阿沐?”他拉了她的手,含一丝浅笑,眼中却闪过阴郁之色,“所以,下回别再乱跑了。况且,你去云亭山脉做什么?莫非还真信那些传说?”裴沐嘟哝了几声。姜月章没听清,疑道:“什么?”“……哎呀,哥!”裴沐有点不好意思,“我就觉得,万一有呢?大不了我白跑一趟,可若真有神异的草药,能治好你的眼睛和身体,我怎么能错过?”“虽然,相信这些是有点傻……”她觉得丢脸,深感有损自己的少侠英名,不由有些垂头丧气。姜月章却是怔住了。忽而,他微微一笑,整个冷淡如冰雪的眉眼都欣悦起来,连那无数刀锋似的细节,也像被冬日暖阳泡软了似的。“阿沐原是为我?是了,我早该想到。怪哥哥不好,哥哥不该说你。”他的态度竟是陡然一变,和颜悦色许多,却又语重心长:“可即便是为我,阿沐也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我赶到时,正见那白额虎往你身上抓去,真是吓我一跳。”这时候,裴沐的餐饭上来了。她坐到一边,一边豪爽地扒饭,丝毫没有清贵优雅的世家子风度,一边敷衍应道:“知道了,哥。”姜月章看出她敷衍,也不生气,还给她倒水,叮嘱道:“慢些,别噎着。”裴沐抬头对他笑一下,继续埋头苦吃。她在山林里跑了半天,的确也早饿了。姜月章始终望着她。他一直含着微微的笑,眼神专注异常,这目光若是叫陌生人见了,恐怕会脊背微凉,可被他注视的人早已习惯,并不觉得有异。“阿沐。”他忽然道。“嗯?”裴沐立即抬头。他感觉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坦荡一如她本人,没有丝毫躲避。就像这阳光,始终无畏地洒在他身上……还有心里。他被她看着,感觉到了极大的满足。“没什么。”他温柔地说,“慢些,别噎着。”她笑起来:“哥,这话你刚才已经说过啦。”“哦?那么,以后每一餐,阿沐也过来用。你那里没有小厨房,伺候的人也没几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