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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无尽,衬得日子愈发难熬,周堙把手里的扇子转出花儿来,也见不着半个人影,空虚侵蚀着他的意识,连存在都开始怀疑起来。最好玩的不过是沿天河向下,观望人间。周堙缓缓收起扇子,敲了敲手心,双眼一眯。他要下界。人间总归是热闹的。神仙要下凡,那自然是麻烦,周堙如今最不怕麻烦,麻烦才有趣,他受够了似乎永远没有麻烦的天界。于是在他牵乱了月老的姻缘树、掀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最后把天帝的灵虚镜打碎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被贬去了人间。“此子心性单纯顽劣,念其由灵石所化,情根未全,便褪去一身神力,去人间历劫千年,待尝尽人世苦楚、功德圆满,方还你神格。”周堙落在海边,拍拍身上的沙土,撇嘴――他本是神石所化,何谈人间苦楚?怕是连七情六欲都还未完全了解。只当是下界来玩了。他原地跳了几下,身体变得沉重,动作也跟着凝滞起来。很有趣。是存在的重量。“这位公子,不知是否想来看看幅字画?”周堙一身白衣,手里一把折扇,气质潇洒,模样英俊,看着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你看,这不就惹来一家字画店老板了吗?来人间几日,周堙也渐渐摸清了普通人的活法。周堙眼珠子一转,笑意渐渐染进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转身却已老老实实行了一礼,“字画倒是不想看,就是听说您这里缺个送字画的书生?不知您可否看得上在下?”从此,李家字画的铺子里就多了个俊俏的白衣青年,专门给人送字画。相传那人总是一身白衣,一把折扇,一双笑眼,一对飞眉,送个字画,愣是送出一股子潇洒风流来。每日也不知有多少小姑娘偷着瞄他。“周堙,你以前真的只是个书生吗?”李家老头儿有个女儿,名为李菁,年方二八,性子活泼明媚。她倒是不喜欢周堙,她就是好奇,总是猜测这个周堙过去是个什么剑客侠士。“是啊。”周堙转一下手里的扇子。“那你怎么不作诗?”她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你想听我作诗?”“书生不就应该作诗吗?你哪有书生的模样!你倒是作一个给我听听?”“作诗啊……”周堙看着李菁明亮的眸子,又转了一下扇子,半晌才道,“灵石本无心,逍遥天地间……算不算?*”李菁“嘁”了一声,递给他半个橘子。“你以前果然还是个大侠吧?”她最终总结道。李菁喜欢上一个经常来送字画的穷书生。周堙不懂,那书生又傻又愣,还不如自己这块石头,又哪里值得喜欢的?“那天他来送画,被我不小心倒了一杯水上去,本是我毁了他的画,他反倒慌慌张张来替我擦桌子,”女儿脸上闪着羞涩甜蜜的神色,“当时就提了纸笔,画了一副更好的给我,还真是个书呆子!”你是老板的女儿,你就是毁了他的画,他还能骂你不成?周堙这样想着,面对这个女孩儿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李菁又从宝贝似的拿出一把木簪,笑得欢喜。“你看,这是他送给我的。”人间有妖,周堙没想到会有妖打自己的主意。那日店里来了一个新客,买了一幅山水图,这客人也是奇怪,家住在偏僻的树林里,周堙摸了摸下巴,却也入了山。山里安静极了。秋天的傍晚,半边的天空都像是在燃烧,红得刺目,那人却穿着一身比天空更红的衣裳,突然出现在周堙的面前,笑得妩媚动人。“公子,”她一抬眼,便有令万物失色的风韵,天真而诱惑,单纯且妩媚,“可是来送画的?”奈何周堙一颗无情无欲石头心,一双看破虚妄神通眼,任她媚眼如丝,却是满腔风情喂了狗。“你是客人?”二人贴得极近,周堙垂眸去看这只小妖。不过是一只小狐狸。“是啊……”那狐狸轻笑一声,就想伸爪子,没抚上周堙的脸,就被塞了一手的画卷。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呀,不过很快又恢复笑颜。“怎么不撒手呢?公子?”“你还未把银钱付给我。”“留下来吧公子,”这狐狸笑得更妖媚,声音如丝绸般婉转轻柔,单手沿画卷缓缓下滑,覆上眼前男子的手,“留一个晚上,我明日把银两付给你,如何?”“小狐狸,”周堙仰头,眼神微冷,手一推,便让她再也近不了身,“你给钱,我走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又如何?”狐妖咬唇,面上闪过一丝厉色,双手成爪,竟是想直接施法捉他,周堙冷哼一声。“不自量力!”周堙本是神石,哪怕褪去一身神力,本体所带的罡气就是一切妖物的天敌。他后退一步,身法转换之间已避开她大多攻击。“啊――”那狐狸惨叫一声,居然被周堙一脚踢中,飞了出去。那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的。罡气霸道,直接将它逼出本体,原来是一只火红的狐狸。“你等着!”狐狸一甩尾巴,化作一缕红雾,逃走还不忘说句狠话。“我在李家字画等你!”周堙勾唇,捻过自己鬓角的一缕长发,朗声道。李老头知道自家闺女要跟一个书生定终生,很不高兴,那书生愣头愣脑的,居然还跑过来跟李老头儿对峙。“我会对菁儿好的!”说来说去也不过这一句话,李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穷书生一个!你怎么对她好?”又转身指着周堙,“招你做女婿,还不如招周堙来的省心!”周堙在一边眨眨眼,感觉无辜极了。“下月便是秋闱,我定会考取功名……”“等你考取了再说吧!”李老头儿说着就开始赶人,鸡毛掸子都拿出来了,那书生气红了脸,转身离开,李菁泪汪汪瞪了自己爹一眼,跺跺脚,居然也跟着跑了。“菁儿――”铺子里一时间冷清下来。周堙擦着柜台,李老头儿就坐在书案边上谈起,擦一下叹三下,周堙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李伯,这铺子今儿还开不开啊?”周堙扔了抹布,坐在李老头旁边。“开个屁!不开了!”“哦,不开了,”周堙干巴巴重复一遍,捡起案上的扇子转了一圈,“其实吧,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人考中了,回来娶你闺女,好像也不坏吧?”“不可能,”李老头看他一眼,周堙只觉得那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他若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