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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瓶是那人送他的。他离开迟家两年,再得不到关于对方的半点音讯,这些天师世家都自诩大隐于市,普通人想找上门去是千难万难,却使得他连一封信都寄不过去。就在他以为对方大概已经忘了自己的时候,今年过年时却收到了那人寄来的礼物,正巧赶在农历正月十五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送到。礼物的包装简单,里面只有这一个瓷瓶和一张便笺,便笺上只用熟悉的笔迹简单写着“给我的宝贝,要随身携带”几个字。迟筵拿上之后却宝贝地不行,放在手里细细端详着,一刻都舍不得放下,发现瓷瓶上系着一根黑绳后就连忙将瓷瓶戴到了脖子上。他一开始不知道这礼物有什么用,戴了几天后才发现效果。从前迟筵从不敢在公共场合袒露身体,像这样在公共浴室洗澡更是不敢,夏天都尽量穿深色衣服,因为他前胸和两肩上都用朱笔画着镇邪符以镇压他自己体内的邪气,若是被别人看到一定会让人觉得过于怪异。迟家没人管他,唯一关心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在迟家毫无能力也无话语权的普通人,这镇邪符还是那人每次帮他画上的。一般一个月重描一次即可,他还在迟家的时候那人却会每星期就给他描一次。离开迟家之后迟筵就开始学着自己画,后背上那个他自己够不着,就索性不画了,剩下三个也能镇住他体内泰半邪气。迟筵原本只当普通挂饰一般戴着那个瓷瓶,只是因为送礼的人才格外珍惜,渐渐就发现这瓷瓶不凡之处——它不仅能镇压他体内的邪气,一般妖邪鬼物也不敢接近它。第96章求助今天可能要靠这瓷瓶来救自己一命了。迟筵并不确定这地缚灵的力量有多强,只感觉对方不会轻易被自己身上的邪气吓退。不过午夜二十四点就能显形出现,露出人形的地缚灵……他不敢把后背露给那东西,只能背对着它,小幅度地向外挪。莲蓬头下那个“人”依然在洗头,慢慢洗着,一点点转过了身子。迟筵不敢看它的“脸”,却又不敢错开视线,只能看着那东西转正身子,抬起头,露出正面。那是一张苍白麻木的脸,五官单薄,如木刻一般,单薄到令人记不住它的样子。浴室中的顶灯明明暗暗,映照着斑驳的光影,昏暗的光线下那个东西似乎是在……笑。木雕般的嘴角向上扬着,如同寺庙道观神龛中的咧着红艳双唇的笑着的泥塑神像。虽然这东西的脸上并无一丝血色。它一点点地向迟筵挪着,迟筵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积着水的澡堂地面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深渊泥潭,令他深陷其中不得逃脱。这种感觉和陷入沼泽地中越挣扎越身陷还有所不同,更像是鬼压床的那种感觉,明明意识清醒着,却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无法做出反应,心中很惶急,意识在拼命挣扎,偏偏什么都做不了。迟筵感觉到有水从上面冲下来,他早已关掉的莲蓬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开了。水流流泻而下,浇在他的身上,也将他画在手心上的驱鬼符冲刷殆尽。他眼睁睁看着在水流作用下缠绕在自己手上的黑绳被冲散,一圈圈散开,他的手垂在那里,一动不能动,最终在重力作用下,小瓷瓶轻轻的,“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在那一瞬间痛惜的感觉甚至压过了恐惧。迟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瓷瓶垂落,刹那周身邪气溢散。而就在这转眼的功夫,再抬起头时,那个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迟筵有些疑惑,难道那个东西畏惧他的邪气消失了?不对,他现在还是不能动,那个东西一定没有离开。就在这时,他感到右脚脚踝一凉。迟筵缓缓地用眼角余光去看那个方向,只见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脚,那个东西正趴在地上,仰起头看着他……宋锦率先走出去迅速穿好衣服后还是放心不下,找到门房就打算回去救迟筵。他留了个心眼,没说闹鬼,否则门房肯定不会信,而是谎称里面有人小偷溜进去偷他们东西,现在他朋友正拦着小偷不让走,让他出来找人帮忙。没想到门房还是不信,坚持说他一直在这里盯着,根本没看见有人溜进去,偏要自己进去看一眼确认一下。宋锦见迟筵迟迟不出来也放心不下,也想回去看友人,便拿手机打电话给自己最好的一个兄弟,让他做好报警救人的准备,跟着门房回到了浴室。浴室非常安静,只有滴答的滴水声,宋锦一眼就看到迟筵靠在浴室墙上,闭着眼睛,像是已经晕过去一样。他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不敢确定对方是否是为了保全自己已经遭遇了不测。并且他要承认,他很怕,甚至不敢接近自己的友人去确认对方是否安好。他怕,怕被他叫醒的,睁开眼睛的那个已经不是和他高中朝夕相对的好兄弟迟筵,而是迟筵口中那个要借着一个人的身份“出去”的东西。最终还是对友人的担忧战胜了恐惧,宋锦走上前拍拍他的肩道:“尺子,尺子,迟筵,你没事吧?醒醒,快醒醒,你可一定得醒过来啊!”他又叫了好几声迟筵的名字,对方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明,看向他时也是熟悉的感觉。宋锦缓缓吐出一口气,没错,这个还是迟筵,消失的是那个东西。迟筵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却是看向地上。他在地上逡巡了一圈,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没有找到后露出了明显的惶急之色。就在这时他低下头,看到了好好挂在自己胸前的小瓷瓶,他用手举起瓷瓶,低着头看了许久,直到确认瓷瓶完好无损后才徐徐吐出一口气。之后两人便收拾了东西相携着一起往学校走。从前走时没什么特殊感觉的昏暗道路现在在宋锦眼里看来也变得鬼气森森起来,他不由得跟迟筵跟得近了些。“尺子,你怎么能认出那种东西……还会画这个符?”他举起自己左手问道。沐浴露已经干在了他的皮肤上,但他还是没敢蹭掉迟筵给他画的那个符。“我爸他们一家都是以此为业的天师,所以我多少也会点。”宋锦听闻之后很是好奇,顿时胆子也变大了一些,很想抓住迟筵多问他些相关问题,但看见友人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也就住了嘴。他以前就知道迟筵他爹做了对不起他们母子的事,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没多少关爱之情,所以从感情上友人应该很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也不喜欢他口中的那个“迟家”,不想提也是自然的。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好奇,于是改口问道:“尺子,那刚才是你把那个东西消灭了?赶走了?”迟筵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小瓷瓶,摇了摇头:“不是。这是我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