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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绿!”拉雪兹公墓中的绿化面积极大,放眼望去,一片碧草绿树。如果不是掩映在绿茵下的道道墓碑,程可颂甚至会误认为这里是一处公园。雨果笑了。“你是第一次进墓园吗?”程可颂点了点头。“巴黎有三座规模比较大的墓园,蒙帕纳斯那边就有一座,不过因为都是平地,没有台阶,我们才会选择来这里。”雨果说,“还有一座在蒙马特高地,也就是瓦伦汀和蕾雅周一去的那座圣心教堂附近。”“这里是巴黎市区三座墓园中面积最大的,但其实三座墓园的环境都还不错。”雨果带着程可颂转向一道岔路,沿着弯弯曲曲的低矮台阶拾级而上。台阶边上就有一座墓碑,位置和角度与路边整整齐齐罗列的那些都不太一样,看起来似乎是随意摆在这里似的。墓碑基底是一块长方体花岗岩,上面以青铜雕塑着一位仰面朝上平躺着的中年男人。墓碑基底的侧面雕刻着长眠者的姓名和墓志铭。“弗朗索瓦·菲利·福尔?”程可颂照着墓碑上的姓名念道。“是某一任法国总统。”雨果解释完,又笑道:“我们的总统太多了,我也不记得他到底是哪一任。”程可颂也笑了。“我没有想过墓碑还可以做成这样,我印象里的墓碑总是那种方方正正,十分严肃的。”“那你可得好好在这里逛逛,那些名人墓碑每一个都极具特色。”雨果说完,又故作严肃地板起脸,义正言辞:“不过我们的主题可是台阶,你不能只顾着看墓碑了,知道吗?”程可颂点头:“这里的台阶就很好啊,连接着生与死的世界,我们在长眠者之间穿梭,他们那么安静,但每个人身上都有故事。”“其实,这里的台阶也有一种朝圣的意味在。”雨果忽然说。“怎么解释?”程可颂好奇。雨果低头看了看从墓园门口免费领取的路线图,抬头笑道:“跟我来。”他带着程可颂在林荫小道上走了一会儿,又沿着稍显拥挤的墓碑间道向里进了一段,这才在几座墓碑的夹角里看见了一处被摆满了鲜花的石台。“这里是吉姆·莫里森的墓,一个很著名的美国摇滚歌手。”雨果说,“有很多美国游客专程来这里祭奠他,据说以前还出现过在他的墓碑前聚众吸食大丨麻的‘朝圣者’,那时他的墓碑上还被画满了涂鸦。”两人沿着墓园的台阶向上走,又来到一处低矮的墓碑前。这座墓碑上不仅摆放了鲜花,还有许多人将地铁票丢在这里。“马诺·梭罗。法国歌手。”程可颂看着几乎堆满墓碑的地铁票,忽然觉得这些长眠于此的人其实并没有离开。他们至死仍在与这个世界交流,以一种寂静却默契的方式,牵动着他们的崇拜者。当然,这其实并不算大场面。等到两人来到了一座印满了唇印的墓碑前,程可颂才知道为什么雨果会说,拉雪兹公墓的台阶带了“朝圣”的意味。“这是……王尔德的墓?”程可颂瞪大了眼睛。只见原本应该洁白无瑕的大理石墓碑上,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无数唇印,还有用口红写下的王尔德作品中的经典台词,以及祭奠者的祝愿。“我们身在沟渠,但总有些人在仰望星空。”雨果用读诗般的语调,念出了王尔德最具代表性的那句话。“存在过的每一件精美事物的背后,都有着某种悲惨的东西。”(注)程可颂用英语补充了一句。“你也喜欢他的故事?”雨果的眼中忽然迸射出惊喜的光芒,与他眉梢的钻钉呼应着。程可颂笑着摇了摇头,惭愧道:“我只读过,略了解过他的生平罢了,还远远算不上是他的崇拜者。”“读一部经典就已经够了。”雨果笑道。“他总是用很淡然的口吻讲述悲剧,让人觉得十分悲伤却又无法发泄。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故事才会那样扣人心弦。”说完这样一段过于文艺的话,雨果绕着王尔德的墓碑转了一圈,笑容变得有些揶揄。“这些姑娘们的亲吻十分热情,但王尔德却是一名同性恋者。”程可颂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曾经还因此入过狱,那件案子成了同性恋平权运动中被引用最多的经典案例……”雨果微微侧着头,看向程可颂的目光十分专注,在绿茵掩映的斑驳树影里,竟然显得有些灼热。程可颂注意到雨果的目光,心脏忽然颤动了一下。“某种意义上讲,王尔德其实已经成为了我们……同性恋者的文化偶像。”雨果仰起头,看着墓碑上雕刻的那片羽翼,状若无意地说。程可颂几乎能听见自己骤然放大的心跳声。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了一段过于冗长的沉默,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片沉默中激起一丝丝涟漪,缓缓扩散。那道涟漪轻轻触碰到两人的身躯,又返回一道道更加细密的波纹,在两人之间往返转折,无穷无尽。程可颂觉得自己大概、也许……可能应该开口说些什么。说什么?说自己也是一名同性恋者?会不会太刻意了……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犹豫。雨果将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看了一眼,笑道:“茱莉娅和蕾雅到了,正巧遇到瓦伦汀,他们正在往亚兰·卡甸的墓碑走……我们也去那边吧。”他灿烂的笑容将刚才两人间有些难以形容的气氛骤然打破,回到了一直以来的轻松惬意。程可颂将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两人并肩走在墓园以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沿着树荫横穿过几道岔路。“亚兰·卡甸,是谁?”程可颂问。“他是通灵学说的奠基者。”雨果说,“我大概猜得到,一定是茱莉娅要求去他的墓碑前。茱莉娅一直对这些神秘的东西很感兴趣。”程可颂:“你懂的很多,这些人……我都没听说过。”雨果笑道:“崇拜我吧?”程可颂看着大男孩鲜活的表情,忍俊不禁:“嗯,崇拜你。”雨果似乎很开心,一路上都带着笑容。亚兰·卡甸的墓碑十分与众不同。数块切割粗糙的巨石垒成一个状若神龛的小亭,亭中竖立着一尊亚兰·卡甸的胸像,胸像下方的石台上用红色的字迹写着他的简介。神龛顶部的巨石外沿上,深深雕刻着他的墓志铭。“出生,死亡,重生,不断进步,这就是法。”倒有些哲学的意味。茱莉娅埋头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