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搡搡地排好队,摇晃着小脑袋,看着司竹乖乖站在树下被椿诺敲头。朱藜轻笑,将一封信留在了桌上。“夫子,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你见到那人了吗?不过还是不要见得好吧。”朱藜擦净大理石雕刻的墓碑,摆出竹篮里放着的吃食,一杯酒撒下,额头碰过土地,起身看着墓碑,朱藜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说道,“那人走前说他见到了你。他说当年他也是迫不得已,他说他也悔过,他说他也曾回想着旧事挑灯至天明,他也曾在朱府门外犹豫徘徊过……”“只是一切都已注定,注定没有结局,无法回头了。”“这辈子是朕欠了他,大约下去后他也不会愿意再见朕了。”朱藜冷冷地看着龙榻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在□□长期地折磨下,男人早已没有了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只是像条可怜虫一样地躺在龙榻上苦苦挣扎,哀求身边的人给他一个痛快。男人颤颤巍巍地写下传位昭书,玉玺印下的那一刻,他似乎也不再需要他人的帮助。长出一口气,浑浊的双眼中消散了那魔怔一般的执着。男人恍惚地看着明黄色的床幔,他突然低声轻笑,眼中渐渐蓄积起了泪水。“我这一辈子……”依稀年少时,那少年眉目清秀,清澈双眸中只映着他。“我这一辈子……”他一遍一遍质问着他为什么,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我这一辈子……”他自请辞官,那双眼眸中再无清澈。再也没了他的身影。……“凌安,对不起。”男人终于在痛苦与悔恨中咽了气,朱藜却并无大仇得报的痛快。回不去了。万隆二十八年,有人密报叶家与四皇子勾结,欲图谋反。经搜查,四皇子关押宗人府,永世不得出。叶家,近乎满门抄斩。叶漪兄长交还兵符的一个月后,叶府被搜查,一切来得突然,毫无风声。从封锁叶府到叶家被定罪下狱不过三天,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上交的兵符成了赝品,家中翻出了子虚乌有的书信,在王府搜查的人甚至找到了一件龙袍。证据确凿,无从争辩。与叶家和四皇子走得近的官员都被停职搜查,与谋反牵扯,哪还有人敢求情。叶漪被人按倒跪伏在地,套上了沉重的枷锁。耳畔是叶府女眷们撕心裂肺地哭喊,他缓缓闭上双眼。在叶府被封锁的那一刻叶漪就懂了,一切都完了。没有办法了。朱藜有很多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他什么也无法挽留,不论是母亲离开时,还是夫子去世时,他都无能为力。他想尽办法也无法保护叶家。那日骄阳下他曾暗暗发誓要守护那个人一生一世,如今强权下的现实毫不留情地告诉他,天子命,不可违。刽子手挥下刀的那一刻永远停留在朱藜的记忆中,鲜明地让朱藜痛彻心扉。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透明的雨水落下,仿佛沾染了一丝血红,那是他的血。朱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乱葬岗中寻回地叶漪。那时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午夜梦回,挥之不去的只有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叶漪的墓在山间,竹林的深处,墓碑是朱藜一刀一刀刻好的。司竹不知道,他家大人在花酿里还藏了烈酒。许久未曾喝过这么烈的酒,朱藜呛咳两声,端起放在对面的花酿洒入尘土。他常在朱凌安的墓前说东扯西,却从没有对叶漪说过什么。此刻斜靠着墓碑,朱藜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索性拿起酒坛又仰头灌了几口酒。天空飘起了雪花,细碎迷眼。朱藜发着愣,仍旧没有说话。苦笑一声,朱藜放下空了的酒坛,从竹篮里拿出一叠信。漪亲启。如果当时能送出一封也好。这般想着,朱藜点燃了手中的信。迟到了许多年的信,只能这般补上了。藏酒的竹篮里还放着一包奶糖,朱藜拆开放在墓前,起身欲走,犹豫半晌,还是拿起了一颗。身后有些响动,朱藜转身,却见一只黑白相间的毛团子跌跌撞撞地窜出竹林。小毛团子也不 怕他,傻乎乎地团在地上打滚。朱藜向毛团子走了两步,脚下踢到一根竹子。“你怎么跑这么快!”清脆的声音传来,朱藜恍然抬头。少年眉眼如画,一双桃花眸中敛着温暖笑意。唇齿间奶糖的香甜一如往昔。少年看向他,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那般耀眼。“阿漪……”很久很久未曾说出口过的名字,再一次念出时,是铭刻于心的悸动。“朱藜哥哥!”泪水潸然而下。